赦比尸“嗯”了一声,转而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妖市死了。”石破天惊的一句,女孩的声音却沉静而坚定,“我在妖市生活十余年,妖市以血肉哺育众妖,我们与它多少都有点心神联系,我能感觉到 ,妖市已经不复存在了。” “……” “我能感觉到的,妖市众妖也能感觉到。” “眼下地脉被污染,通天域自顾不暇,倘若此时妖族受妖市刺激群起暴乱,后果不堪设想。” 赦比尸眯眼打量她,“你跟我说这些,是有了解决的办法?” “如果你能让我见到我哥哥,我就出面,安抚剩余的妖族。” 赦比尸笑了,“你一个小小的人族,伪装身份在妖市多年而已,凭什么说服那些妖?” 乐衍从袖中掏出块令牌。 赦比尸定睛一看,那竟是妖市巡逻司的司掌令牌。 “这是我最后从廖燕身上顺走的。”乐衍道,“我虽是人族,从小生活在妖市,走街串巷,大多数的妖都认得我的面孔,它们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妖是极注重尊卑的族群,只要我拿着这块令牌,至少,我可以在剩下的妖族中说得上话。” “……” “好,我帮你。”赦比尸妥协了,“跟我来。” - 乐衍跟着赦比尸来到了乱葬岗。 乱世之中,死伤无数,大多数尸体都来不及体面安葬,自然而然就出现了乱葬岗。 乱葬岗往往在山中,挑选天然的凹陷山岗,尸体摞叠,不堪入目,腐臭熏天。 “想要找收尸人,只要找到当地怨力最重的地方即可。”一边说,赦比尸一边回头,但见乐衍已经被熏的蹲下捂住了口鼻,拎起衣领包裹住下半张脸才勉强开口: “你确定?” “嘘。” 乐衍的身边多出了蹲下的赦比尸,两人缩在草木丛后边,须臾,乐衍缓缓睁大了眼睛。 乱葬岗的上空,出现了一扇……门? “那便是鬼门关。”赦比尸道,“寻常你是看不到的,可现在有我。” “你做了什么?” “是尸气,我往你的身上,覆盖了尸气。” 乐衍立刻耸起鼻子往身上嗅闻一番。 “从前做收尸人,整日与亡魂死人打交道,后来虽然被抽去神骨废了神力,这积攒多年的尸气却无法散去,没想到今日还能派上用场。” 赦比尸睨了她一眼,“跟紧了,这些亡魂回归地府之际,大门也就关了,不管你有什么急事我们都必须在那之前出来,明白吗?” 乐衍在衣领下点了点头。 她抓进赦比尸的衣角,两人从高处一跃而下,像两颗入锅的黑汤圆,直直跳了进去。 再睁眼时,两人落入一片黑漆漆的草地之中,草片柔软异常,许是因为有尸气护体,乐衍暂时没有感觉到来自地府的鬼气侵蚀。她正要爬起,又被赦比尸一把摁下。 “此处是蒿里,地府的入口,来到这里的亡魂都要在此地换上鬼袍。你是活人,不能换,我们绕道走。” 虽说是绕道,可蒿里荒芜无比,只有几丛稀疏的草,两人借着草的掩护进了地府。走着走着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路,路的两侧生有无边无际的曼珠沙华,无风自动,犹如血海。 乐衍正要踏上路,被赦比尸拽了一下,跌进了曼珠沙华的花海之中。 “活人不可走黄泉路。”赦比尸又道,“绕路,绕路。” 乐衍:“……” 两人在花海中艰难前行。 黄泉路上的亡魂渐渐多了起来,鬼挨着鬼,魂贴着魂,热热闹闹一股洪流涌过。乐衍禁不住道:“看来这乱世之下,忙的不止有活人,还有地府。” “神仙会死吗?” 赦比尸一边辛辛苦苦匍匐前进,一边还要回答女孩的提问,不禁感到心累,“神仙长生不死,可若有一日祂们不是神仙了,自然也就死了。” “那那位徐宫主呢?”乐衍又问,“我听说他是神子,那他是属于神,还是人?” “既非神,便不是神,自然是人喽。” “哦,怪不得了。” 赦比尸听着却怪怪的,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回头,“什么怪不得?” 乐衍的手从花海中抬起,指向黄泉路上的徐名晟的亡魂,“怪不得他会出现在这里了。” 赦比尸:“……” 等下。 …… ——谁出现在这里了?! - “又见面了,真武之子。” 鬼城殿中,酆都像团肉球一样窝在高大的座位衣角,冷酷的双眸睥睨着座下的两条亡魂,“这次,吾可帮不了你了。” 祂眼珠一移,就在大殿的另一侧,琼尾正抱着花束坐在座位上,笑得人畜无害。 “大帝这是在愚弄小神么?” “上神何出此言。” “我说要神子的转世魂魄。”琼尾的眼神不动声色地瞥向徐名晟旁边的另一个,“可从未听说,有两个神子啊。” 普陈乖巧站立。 “上神寡闻。”酆都面无表情,“神子一事有违天道伦常,天道为了掣肘真武,这才造出杀劫,填补因果空白。这道因果转了数百年,也终于是被人钻了空子。” 言语之间,丝毫不掩饰幸灾乐祸。 琼尾脸上的笑容未变。 “上神问吾为何会有两个。”酆都缓缓看向琼尾,忽然露出诡异的笑,“自然是因为她杀了两个啊。” “……” “真武何其的能耐,就连天道也不得不循她的意造出此等漏洞百出的因果。当初祂一意孤行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天,琼尾,你说,祂若是看见这两位同时出现在转生池中,会是什么表情?” 琼尾忍不住提醒:“酆都大帝,请自重。” 酆都哧哧笑了起来,继而转成大笑,尖利的笑声响彻在整个鬼城。 阴风卷着暗处的狂笑扫过地府,乐衍似有所感地回头,又被赦比尸一巴掌唤回。 “这里便是奈何桥了。” 乐衍四处看看,“那些都是鬼差吧,他们看不到我们吗?” 赦比尸终于还是忍不住骂,“蠢丫头,你当你是谁,鬼差们早发现你了,不过是我从前做收尸人和地府打熟了交道,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允你一路走到这的。” “原来如此呀,那便多谢大人了。” “你要找的妖,应当就在奈何桥上。”看身形,赦比尸只是一个四肢比例不协调极其瘦弱的小老头,此刻他伸手抓向乐衍衣领,竟生生将这个丫头从花海中拔了出来,丢向桥面! 赦比尸悠扬的声音犹在耳畔:“忘了告诉你,到了奈何桥,魂魄基本被地府的鬼气炼化,看起来都一般无二,能不能找到你哥哥,全凭你自己的造化了!” 灵魂原来这样轻。 乐衍站在桥面,无数轻飘飘的魂魄穿躯而过,透骨的寒意阵阵浸凉,她环顾四周,这座桥从下面看普普通通,可站上来才发现,桥面无边无际,像是一辈子也走不完。 她沿着亡魂行走的方向跑,焦急四顾,但目之所及,每一个白衣鬼都如出一辙,无论人还是妖,死后竟都一模一样。 活人难有入地府的机会,如果找不到,如果找不到…… 亡魂的寒意一刻不停地咬蚀着温热的身躯,乐衍疾步穿梭,猝然间,心脏漏跳一拍。 她僵了一瞬,扭头,一条雪白的鬼魂映入眼帘。 心跳的越来越快。 她缓缓靠近,着迷一般盯着那鬼魂,声音里充满着疑虑,犹豫,和悲伤,开口道: “哥?” 唰唰—— 虚空中的风拂去假象,黄鼠狼站在桥上,眼神慢慢聚焦,落到了女孩的身上。 - 呵———— 床榻上的人用力睁眼,如同溺水的人重新夺回呼吸,房璃大口喘气,强忍住识海的疼痛坐起。 神识脱离太久,重新回到躯壳竟有些陌生的感觉,在等待适应的过程中,门外传来嘈杂,下一秒就有人破门而入,唰然一声,利剑已抵在胸膛! 池归芦冷冷地看着床上的房璃。 “利旗司,且慢!” 陈敏匆匆赶来,“你这是做什么!” “所有人都看见了,是她杀了宫主。” 池归芦的声音没有起伏,陈敏暗道不妙,心知她已进入了暴走状态,暴走的池归芦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只好苦口婆心在旁边劝:“无论如何,房姑娘既阻止了妖市,又重创了雷池中的邪魔,你现在贸然杀她,只会引发民怒,雪上加霜啊!” “我知道。” 陈敏大叫,“你知道你还这样!” “我只是。”池归芦盯着房璃,窗口溢出的光线将她整个正面包裹在阴影之中,眼中闪烁着摇摆的冷光,“看不惯她这副模样。” “……” 这副模样? 陈敏扭头,房璃倚在床杆边,安静无虞地看着发飙的池归芦。 那双茶色眼眸中,平静无波,丝毫没有杀完人的痛苦和焦急。 仿佛抽离现世,只是旁观着这一切,无动于衷。 “……严,严格来说,房姑娘也没有杀人嘛。”陈敏勉强开口道,“信鸟中不都说了?神子死于杀劫过后,会重新在神域转生,到时候……” “陈敏。” 池归芦出声打断,“你当真是这样觉得?” “……” “转生的神子会被清洗所有过往,即便能活过来又如何?” 池归芦望着房璃的眼睛,嗓音发颤,一字一句。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宫主了。”
第132章 池归芦放下剑,转身走出房间。 陈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追了出去。 卧房里安静没两秒,又有两人匆匆跑入,看见床榻上活生生睁着眼的人,乐衍大喜出声,幼虎下山般扑过去,“姐姐你醒了!” 赦比尸颠着脚在后边跟着,远远喊道,“这丫头一听到你醒的消息就过来了。” 站定后他又道,“我们有要紧事要说。” -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在地府看见了徐名晟和普陈。” “我想了半天,是出了什么事,还是你又有什么计划?” 赦比尸诚恳询问,房璃也捧着水杯认真回答,“没有计划。” “……” 赦比尸愣住,反应了半天。 “你们在地府看到的是真的。”房璃说,“他们两个死了。” “死了?!” 赦比尸和乐衍齐齐出声,声音敲击四壁,落下时没有回音,只剩下一片空空阒寂。 “……” 大伤初愈,房璃面色苍白异常, 脸上的细小疤痕和肤色融为一体,她神情平静,对两人道,“你们特意赶来找我,不止是为了这个吧。” 乐衍和赦比尸交换了一遍眼神,乐衍压低音量道:“璃姐姐,妖市是你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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