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奴啧啧,“你们之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这结局听上去有点悲惨呢。” 莲奴扬声,“你怎么不说话啊,花奴?花奴!” …… 狂啸的冷风中,房璃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梦里的她度过了自己的整个人生,过程中遇到了很多很多人,有同光宗的弟子,有赦比尸,乐衍,姬师骨,普陈等等,甚至还有擦身而过的微末角色。最后她来到了终点,身边却空无一人。 梦境的结尾是漫无边际的白。 “你找到你想要的真相了吗?” 房璃回头,那个人站在白色之中,安静地望向她。 她抬脚,顿了一下,然后一步步靠近。 “你的表情很意外。”徐轻雪心平静气,“是觉得,我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的梦境?” 房璃不说话。好像在这里,她无法拥有开口的权利。 徐轻雪蹲下,房璃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变得十分矮小,身量与幼童无疑,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如过去在狴犴宫的岁月中宫主抚摸小太子的发顶,轻声道,“你从不梦到我,是因为你害怕我。” “第一次见面,你害怕我的权力,怕这门未知的亲事会给你带来多少陷阱。” “后来,你害怕被我放弃。在我好像真的放弃你之后,你恐惧,憎恨,愤怒,因为你发现,自己是那样的弱小。” “因为害怕,你使用了谛听逃离五葬天;因为害怕,你躲进同光宗八年,等待命运将你带出宗门。” “你一直在等待被命运选择。” 小太子垂下头,轻轻掐住了食指的关节。 “发现了吗,现在,你已经不再害怕了。”徐轻雪捧起小太子的脸,“你早就做好了直面真相的准备,房璃,记得吗?你早就不是那个被关在皇宫里的太子了。” 去选择你的命运吧。 梦境在耳边消散,房璃缓缓睁眼,一道刺目的光扎进睫毛,她直起身,整个人笼罩在磅礴的神光之中。 苦海尽头,通天梯矗立在倒流的瀑布表面,连接大海与天穹,天梯之下,人间的词语黯然失色,只留那种非凡的震撼,在胸怀之间久久激荡。 莲奴侧首低声提醒:“坐稳了。” 下一秒,花茎剑扶摇直上,浴神光沿天梯,仿佛正面天空向自己砸来,一个呼吸之间,已置身云海之中! 房璃的胸膛剧烈起伏,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她缓缓站起,看着面前仙山岱屿,琼楼玉宇,喃喃道:“这便是神域……” “快走。”花奴收起剑,冷淡道,“天灾狡猾,上神那边……” 这句话没能说完。 莲奴一个手刀将他砍晕,看向房璃笑了一下,伸手解开了她身上的捆仙索。 “……” 房璃松了松手腕,脸上的表情毫不意外。 “赦比尸都跟我说了,他在地府遇见你,托人情让你俩少喝了一碗孟婆汤——不过你怎么会变成我师兄的模样?” 屏蔽阵法顿起,徐名晟站在房璃面前,莲奴那副跳脱的模样不复,取而代之的,是房璃熟悉的狴犴宫主。 房璃顿了一下。 “若是维持这副模样,即便没有孟婆汤,大帝也会亲自上手清洗我的记忆。” “房璃。” 徐名晟道,“我已厌倦了这神的身份。” “神域将亡,大帝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出于濒死共毁之心的垂死挣扎。” “我与你是注定的因果,有时我也不能分清,我对你的感情,是否只是因为这种因果的存在。” “可我在纠结这些的时候,你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徐名晟望着她。 “我们之间的无数种可能, 都已在前世演尽。这一世,我想可以有一种新的结果。” 他伸出手,神力化刃,毫不犹豫剖开了胸膛正中的位置,伸手进去。 房璃下意识阻止:“你……” 徐名晟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但神情却是异常平静,他的手掌爆发出强烈的白光,伴随着骨肉分离的撕扯声,他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肋骨扯了出来。 神的骨头不染血迹,干净纯白,像是一段凝玉,就摆在房璃的眼睛底下。 “这是,我的神骨。”徐名晟语气平静,“还记得么?妖市说的话。” -这个世界的诞生,发展,规则,乃至所有的矛盾,都是由天道一手主持。这就是终点,也是真相。 天道造出了人神妖魔,再让他们互相倾轧,那些由此产生的因果,正是天道上好的粮食。 -四族为基点,因果为线络,这就是这个世界。若想要颠覆这天,便取其基点,再铸造其脉,以我之大道倾覆天道,如此,便是逆天! “人,妖,魔。” 徐名晟的神骨倒映在房璃的眼中,他的嗓音,前所未有的清晰。 “只差最后一道神力,你,就集齐了四种力量。” 四种力量。 那是妖市穷极一生都未竟的志愿,如今,活生生的摆在房璃眼前。 触手可及。 她张了张嘴,觉得嗓子有些干涩,片刻后道,“没了神骨,你会死。” “我从未拥有过真正的死亡。”徐名晟笑了笑,单薄的嘴角如同细雪堆,“如果我的死亡能和你相关,那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 手指触碰到神骨的刹那,它便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了房璃的身体。最后的相处时光竟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平静,房璃抱腿和徐名晟并肩坐在地上,忽然问道:“话说回来,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是房尹若了,什么时候露的馅?” “古书塔秘境。” “嘁,我就知道,以本姑娘的水平,若没有外物助力,你怎么可能发现得了我?” “这话又说到哪去了?古书塔秘境只是怀疑,你后来暴露了许多细节,我才确认的。” “你就往自己脸上贴金吧。小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大老男人天天扮女的来引起我的注意,最后还总要搞的像我求你一样……你闭嘴,不许反驳。”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屏蔽阵法嗡嗡运转,花奴晕倒在角落,这时徐名晟忽然道:“你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吗?” “想好了。” 房璃望着神域苍穹,“我想,我大概知道接下来该去找谁了。” “其实同光宗时,我看见了你的心境,也看到了神子和杀劫的前世。” “哦,”徐名晟来了兴趣,“那你觉得,这会是我们最好的一世吗?” 房璃嗤笑。 “虽然你这个人一般般,但是。”她想了想,“会的。” 房璃:“你觉得呢?” 房璃:“……” 房璃扭头。 除了缓慢消弭的屏蔽阵法象征着那个人曾存在,她的身边,不知何时,已经空空如也。 长风扬起发丝。 广袤的神域寂静如死,没有轰轰烈烈的音乐,没有悲戚婉转的天气,房璃抱着腿看着那块空地,听着自己的心空出的那块,敲出一下又一下的回音。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声音打破了平静。 “还坐在这呢?” 银蝉扇动着翅膀悬停在房璃面前,细小的童音欢快道,“没了屏蔽阵法,真武很快就能察觉到这里的异常。或者要不问问我?拥有了四族之力的你,该何去何从。” “好啊。”房璃神色平静,“我问问你。” 银蝉得意的笑了一下。 “杀了真武。”它绕着房璃,开始吟诵,“神域罪果累累,人族,俾河,妖族,皆因其饱受折磨,你既有了四族之力,便该替天行道,结束这一切。” 说到这里,银蝉兴奋起来。 “怎么样?我知道有难度,可你有我啊。”它靠近房璃,“我可以帮你,就像上次,你找普陈的时候。” “……” 两根手指突兀地捏住了银蝉。 熟悉的预感袭来,银蝉奋力挣扎,“我只是提建议而已,你不想就算了!别捏我!” “这个世界的诞生,发展,规则,乃至所有的矛盾,都是由天道一手主持。这就是终点,也是真相。” 银蝉一僵。 “天道造出了人神妖魔,再让他们互相倾轧,那些由此产生的因果,正是天道上好的粮食。” 房璃一字不差地将妖市的话背出,看着停止挣扎的银蝉,扯了扯嘴角,“所以这场戏可有让你感到餍足,亲爱的天道大人?” 银蝉:“……” 银蝉又开始挣扎:“我是道种,是天道化身,一部分而已,你在说什……” “天道化身,自然是连接天道,为天道所控的。”房璃道。 “早先察觉到司秋背后还有一个势力的时候,我便开始思考究竟是谁。” “可我想来想去,始终没有一个完美的答案。后来,我想到了你。” “神子和杀劫的因果交易内幕,除了真武,就只有你知道。可真武无论如何都不会放纵司秋,那就只剩下你。” 房璃看着手中的银蝉,无意义地抬了下唇角。 “你看看你,嘴上说着道种化身与天道无关,这又是在干什么?” 银蝉两颗灯笼似的红眼睛被熔金染透,翅膀收缩,蝉虫的躯体几度扭曲,最终竟做出了人的表情,缓缓咧嘴,笑了一下。 “嘻。” “不愧是我看中的角色。”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只不过是因果之中的一个小小角色,即便知道了又如何?” “这世间的规矩,规则,设定,游戏,本就由天道规定,我造出这个世界,造出众生的喜怒哀惧,这便是赏赐;因果循环反哺天道的力量,这便是回馈,何错之有?” “你没有错。”房璃道,“只是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银蝉大笑。 “那又能如何!” “就连你的痛苦,亦是我的食物,你我本不在同一个维度,即便你不喜欢,可这个故事,本就由不得你喜不喜欢!” 房璃轻声:“是吗。” 她压下身躯,伏在银蝉边上低语。 “你我本不在同一个维度,但现在,你寄身化身与我对话,是不是同一个维度了呢?” 识海力量遽然发动,道神妖魔四力同时加注,房璃全身腾起耀目的白色火焰,不给银蝉丝毫的反应时间,识海触手长驱直入,沿着精神脉络,瞬间进入了天道的内部!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不,不止是声音,光线,时间,空间,所有已知的概念在这里消弭殆尽。 房璃曾无数次进入过他人的意识内部,从未像此刻一般,像是无数面破碎的镜子所反射出的混乱画面,每一个片段都在无规律地延展、重叠,房璃感受不到自己,亦感受不到存在,她甚至无法分辨自己是否还在输出力量,只凭着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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