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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华枝的心落了下来。 杨华强将车停在了杨华枝爸妈面馆前的巷口，他的脚踏在地面上支撑着车身：“回去吧。” 杨华枝摘下头盔递给他：“你不回去吗？我妈还给你留了饭菜。” 杨华强将头盔挂在后视镜的杆子上：“不回去了，再看吧。” “你真的要三过家门而不入啊？” 听到她的话，杨华强抬手，一个榔头敲向她的脑门：“要不是你，我早就把工作忙完*了，你还好意思怪我。” 他留下一句“看见你就来气”然后踩着震天响的机车跑开了。 看见杨华枝回到店里，妈妈放下抹布跑了过来：“华枝，你没事吧？” “没事啊。”杨华枝眨了眨眼：“怎么了？” 妈妈长呼了一口气：“刚刚听说北巷口有一群人打架斗殴，我还以为你碰上了，吓死我了，你爸还说，要收摊过去看看。” 杨华枝摸了摸脖子：“没事啦，我不过是送我朋友去找酒店而已，所以花了点时间。” “真的是朋友？”妈妈抓到了重点。杨华枝突然想起，自己此前还一直朝她强调，那个人不是自己的朋友，这下的改口，就连她自己也没 有反应过来。 她无奈地笑了笑：“对，刚认的朋友。” 妈妈一拍掌：“有朋友就好，多点朋友，就多一点照应，不然你自己一个人在外头，我们可放心不下啊。” 说起这个，杨华枝想起：“妈妈你做的饺子多吗？我想多带一盒，回去给我的同事。” “刚刚那个同事？” “不，是另外一个同事。” “叮咚。” 杨华枝按下门铃，门还没开，她就听到邓洁隔着门大喊道：“等一下，就来——” 邓洁穿着一身姜黄色的睡衣，脸上贴着面膜，从门缝里挤出一个头来：“华枝，你还真来了啊。” “对啊，”杨华枝举起手里的玻璃餐盒，“我爸妈包的饺子，给你带过来了。” “哇！”邓洁接过餐盒，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饺子，“你怎么带了这么多，太实在了吧。” 她脸一转，犹犹豫豫地说：“你要进来坐一坐吗？我给你倒杯水……不过我的家很乱，你别介意啊。” “没关系的，你要是不方便，我下次再来。”杨华枝很体贴地说道。 “倒也不是不方便啦……”邓洁用脚踢开了门，杨华枝看清了客厅的全貌，深吸了一口气。 狗窝。 邓洁的衣服全都丢在沙发上，叠得像山一样高，客厅的桌面上堆满了零食、吹风机、卷发棒还有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餐桌上是吃完晚餐剩下的碗筷碟子以及便携锅。进门处有一个大的置物架，置物架分割成了好几个格子，可见购买者当时买下它，就是下定决心要好好做好分类规划，可惜这个置物架上现在堆满了东西，五花八门，毫无分类。 邓洁这个人……确实人不可貌相。 “我给你找找杯子，你等一下哈。”邓洁把餐盒放在餐桌上，扭头在橱柜里翻找着。 “我帮你把饺子先放冰箱吧，这个要冷冻，我怕你忘了。”杨华枝拿起餐盒。 “啊对对，你不说我确实会忘。”邓洁埋头在柜子里翻找着，闻声应道。 杨华枝走进厨房，在满冰箱的速冻食品中艰难找出一个位置，把餐盒放下：“你的平时就吃这些速冻食品吗？” “对啊，超难吃的！”邓洁在远处回复道，“但是为了活命只能咽下去啊。” 说着，她拎着两个玻璃杯走进厨房：“你要喝什么？白开水、汽水、茶还是酒？” “白开水就行。” 邓洁一边洗着玻璃杯，一边说：“明天你记得早起一些，七点整在会议室举行你的管理员测试。考核内容是纯笔试，全是客观选择题，不算难，只要考到70分就算过关。” 听到关于工作的话，杨华枝的语气里多带了几分稳重：“好，带签字笔过去就可以了吗？” “不用，书写工具会议室里都有，你带你的人过去就行了。到时候为你考核的是赵多吉，”说着，邓洁啧了一声，“还好考核内容全是客观选择题，要不然，指不定那个小子怎么为难你。” 杨华枝按下烧水壶的开关：“他为什么要为难我？” “因为他这三年都在考管理局，但一直没有通过笔试，按道理说，但凡他进入了面试，被录取的人都有很大概率是他。每年管理局都给他留了个萝卜坑。今年进面的人数是8名，而他正好今年第一次成功进入了面试。只可惜，笔试面试的分数各占50%，面试他们可以略微控分，给赵多吉的面试分数调高一些，给他多一点录取机会。” 杨华枝听懂了邓洁话里的意思。 “只可惜，那一次就算赵多吉的面试分数达到了100分，也无法超过笔试分数100分的你。”
第17章 她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 意思就是，赵多吉的笔试分数比杨华枝的笔试分数低上太多，以致于再多的面试分也弥补不了差距。 杨华枝抿了一口热水：“那真的太可惜了。”她倒是不知道这一层关系，难怪她第一次看见赵多吉时，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不对。 这下她算是明白了。 早晨，杨华枝在管理局的更衣室里换上了属于自己的新制服，她对着角落的全身镜整理好衣服的褶皱，看着眼前灰蓝色的制服，摸着胸前的身份铭牌，她总算是对自己的新工作有了实感。 管理局的正式上班时间是早上六点，但一般大家都是踩点抵达。杨华枝的管理员考核时间是在早上七点，但现在才五点四十五分，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她犹豫片刻，决定去办公室碰碰运气。 刚走上八楼，她站在楼梯转角，正好看见黝黑的走廊里透出一道光。她看着头顶的门牌，找到了属于文秘部的804号门牌，果然，就是那个唯一亮着灯的房间。她松了口气，敲了下门。 “请进，请问找谁？”电脑桌后站起一个身影，在看见杨华枝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赵多吉。 反复提起的名字在此刻和人脸对上了号，没想到他是整个管理局白班中，除了杨华枝以外，唯一一个抵达的员工。 意外的是，两人的见面竟没有想象中的针锋相对。 “是你啊。”赵多吉将桌面上的文件叠好：“你怎么那么早就来了？吃早餐了吗？” “吃了。” “抱歉，等一下啊。” 赵多吉将文件叠好，按着文件夹颜色塞回一旁的“文件山”上，他按下了电脑的待机键，走了过来：“你应该还没挑座位吧？” “对。”杨华枝点头。 赵多吉领着她，向她介绍着：“前段时间，管理局进行了人员调动，目前我们文秘部包括你在内一共有七个人，现在空余的位置有这些。” 他将空位的方向一一指示给她看：“你可以挑个自己喜欢的位置。右侧最尽头，靠近空调的位置是邓洁的座位，她隔壁那个空位也没有人，你想坐那儿也行。” 意料之外的体恤，让杨华枝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眼前的男生看上去年龄不大，毕竟他也才毕业三年，他五官普通，勉强称得上是清秀，他的眼睛微微发红，零星带着血丝，眼眶之下是一圈乌青，脸颊上遍布着浅浅的雀斑，手腕和脖颈处贴满了药膏。 他完美符合了一个长期进行电脑工作的人的形象。 “那我就坐这里吧。”杨华枝将背包放在邓洁身旁的空座位上。 “行，那你来看一下你需要什么办公用品。”赵多吉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一侧柜子的门。柜子里摆列着琳琅满目的东西，笔记本、笔、订书机、文件夹……都是一些常见的文具。 杨华枝扫视了一遍柜子，最终只是拿出了几个文件夹。 “不需要笔和本子吗？”赵多吉疑惑地看着她。 杨华枝指着自己的背包：“其他的我都自己带来了。” 赵多吉愣了一下，笑道：“你准备得倒是挺齐全的。” 杨华枝在办公用品签领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赵多吉站在一旁看着她，突然问道：“既然你来了，要不我们提前开始考试吧？” 在杨华枝抬起头的时候，他又补了一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管理局的会议室处于常年关闭的状态，只有使用的时候，才会特地打开门锁。 赵多吉用钥匙打开会议室的门，一股刺鼻的油漆味扑面而来，他面不改色地拉起门后的总闸开关，房内的新风系统发出清脆的鸣叫。他按下灯源，宽敞的会议室里恢复了亮堂。 “会议室的这套长桌是新定制的，所以味道有些大。” 赵多吉拉开窗帘，将所有的玻璃窗都打开，解释道：“平时除了开会以外，我们很少会用到会议室，所以整个会议室的味道都比较大，等空气流通一会儿就好了。” 杨华枝挑了一张木椅，做了下去。赵多吉将新风系统打开，然后拿出一个纸质信封，坐在了杨华枝的对侧。他将纸质信封放到杨华枝身前。 “这是你的考核试卷，试卷的封条上有局长和杨队的签名，你确认信封封条完好无损以后，就可以拆开答题了。考核总时长是一个小时，你开始答题，我就开始计时。” 一切程序天衣无缝，挑不出任何错处。 杨华枝打开信封，抽出了自己的试卷，正如邓洁所说，试卷上是五十道选择题，每道题两分，考的全是管理员员工守则上的内容。考核流程严格，但出的题却没有多刁钻。杨华枝拿起笔，在答卷上勾画着。 赵多吉按下计时器以后，便坐在她的对侧，安静地看着她答题，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看着她的笔在纸上飞舞着，片刻不停。 他不是一个聪明的人，过去他知道这一点。而此刻，那种名为自卑的情绪又开始具象化。 前两天，他也参加了管理员考核，挂了两次，考到邓洁都无奈地对他说：“你能不能回去再好好看看书啊？”他想反驳，但事实就是如同他的成绩单那样，证明他确实不合格。 即使他花了二十小时去背诵那本守则，还做了详尽的笔记，但他仍然比不上那些临考前只看了两眼便上考场的人。他似乎得了一种考试困难症，无论他多么努力，在面临考试时，他总是会忘记正确答案。 都说勤能补拙，但他的勤奋似乎一直都没有结果。 他出身自一个普通的家庭，毕业于一个普通的大学，他能面临的选择太少，但他仍然想要搏一搏，这个时候，他看到了K区的合同工招聘。 合同工，意味着只拿基础的工资，签订一定年限的合同，在这个年限期间，他属于管理局，但却只是一个挂名的员工。他与管理局签订了五年的合同，在这五年里，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不停参加每年的管理局招聘考试，考上管理局。只有这样，他才能顺利转为正式工。但如果他一直没有考上，等到五年的合同结束，他只能滚蛋。 听起来挺残忍，但确实，一个正式的编制身份，比踏实能干的品性更加重要。这就是这里的筛选制度，这就是他们区分自己人和外人的办法，简单粗暴，又没有什么情面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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