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只要事关楼克,有楼克在,薛天守终会守住人性与底线,她完全可以不用担心。 静静等待,答应求婚,开启生活新篇章就好了。 这事一翻篇,另一个让她有些心乱的点冒了出来。都过去那么久了,薛天守怎么又提起以前的事情,这让一向缜密多思的段焉不得不多想。 那年她十五,因为是孤儿,加上棕瞳,段焉在学校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其中一个仗着自己是尊族,带头欺负她。这种霸凌随着时间的推进越演越烈、越来越没有底线。 他们下手越来越重,她回过手、玩过命,但她打不过,结果就是被打得骨裂。 她也求助过大人,但对方十分狡猾,从不留下证据,主谋又是个校方不想惹的尊族,所以正路走不通。 后来,她不止挨打,有几次她甚至差点被扒了衣服,这让段焉感受到沁入骨髓的恐惧。 她被打到骨裂那次都没有被吓到上下牙打颤,这一次无论她如何努力克制都颤到停不下来。 被逼到绝境的段焉决定自救,如同她优异的成绩一样,她拥有高超的智商。 先缜密观察再制定计划,很快她就锁定了目标,迈出了第一步。 楼克是个尊族,他的善良与阳光,连他那双让末等族不敢直视的黑瞳都透着暖意。 在段焉一系列安排与刻意的引导下,她与楼克成为了暧昧的朋友。 当她有把握,楼克会全力帮助她保护她后,她谋划了那场震惊全校的反杀。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满十六了,“十六年保护法”在她身上就不适用了,她必须在无需担责的时机动手。 她找到机会,与主谋单独相处的机会,而后激怒对方,并抽走了对方每天带在身上把玩的那把锋利异常、极为珍贵罕见的陨石刀。 对方看到她一个下等种胆敢用那双脏手玷污他的宝贝,他怒到双手掐她的脖子。 就是这个时候,段焉忍着颈上的巨痛,以及越来越不畅的呼吸,稳准狠地把刀子捅进了对方的身体里。 她在施暴者不可置信的眼神下,镇定地转动了刀柄。 这把用黑陨石精制的匕首,是管,。制级别,属武器科。 一般就这样捅进去就能要人命,何况这样让刀子在身体里转动着,那是必死无疑。 段焉要的从来不是只伤到对方而已,她就是奔着要他命去的,杀一儆百,一劳永逸。 毕竟她这个下等种在其他种族眼里就是个光脚的,他们这些穿鞋的折她手上值不当。 施暴者的家人不肯放过她,甚至想动用权力把她从学校弄走,关起来动私刑,如她所料,楼克派上了用场。 只是出现了一些偏差,她知道楼克有个厉害的哥哥,但她不知道对方的权势与能量竟然这么大。 好处是,他可以轻易地把这件事平掉。 事情过后,他派人叫了她去。她大概知道作为楼克的大哥,他会对她说些什么。 只是不明白,这个本该把她当做蝼蚁,不屑一顾的上位者,为什么会对她有那么大的恶意。 后来她才知道,他不止是讨厌她,他讨厌整个末等种。 他言辞犀利,极尽侮辱,把她损贬到泥里尤不解恨。而她那时还是太年轻了,就算薛天守把她利用楼克的虚伪与卑劣看透,她也不该破罐子破摔,直接承认,没有沉住气。 导致的后果,她在随后的八年里已深有体会,甚至到了今时今日,薛天守还会拿出来说。 段焉再次提醒自己,在薛天守这样的人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她得时刻保持冷静与思考,绝不能意气用事。 不过,想到楼克要给她的惊喜,一场精心准备的求婚,段焉心里眼里都亮了。 薛天守就算再看不上她、厌恶她,她都将成为他的弟媳,他家人的家人,他终是不能拿她怎么样。 一时,段焉不由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她走出洗手间,出了这幢房子,去找楼克。 现在她可以肯定,楼克是被奥朗故意叫走的,为了把她带去给薛天守警告训诫。 段焉经过一处拱形连廊时,迎面走来的一个女人撞到她,她刚洗干净的手又被甜腻的酒水泼洒了。 对方连连说着抱歉,并取出手帕要给她擦干。 段焉表示不用,两人拉扯起来,不过两下段焉的手一顿,随即女人撤回手,又说了一遍:“真是抱歉了。” 段焉:“小事,不要紧。” 互相点了下头,两人继续前行,背向而驰。 连廊尽头,一个把手帕收好,回头看向连廊那一头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另一个目不斜视,只是悄悄地握紧手心。 无人处,段焉摊开手掌,把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插到自己的通讯器里。 她连接自己的耳脉,里面并没有声音,而是一份邀请。令人震惊的是他们也知道楼克即将求婚于她,邀请她的理由是尊敬维护技术人员家属。 更令人惊奇的是,邀请方竟然是皇族。 段焉想着刚才那位给她东西的女士,并不能判断出她代表的是皇族中的哪一方、哪一位。 如果说,因为她可能是未来“穿轨”技术主项目人的妻子,就提前对她释放友好主动拉拢尚可理解。那么,像做贼一样地暗中联系就不太对味了。 段焉快速地想了一下,造成这种局面的唯一可能,只能是楼克与薛天守的那份亲属关系,特殊的亲情牵绊。 段焉作为一个末等族在帝国生存,不可能对时事政局一无所知。 她知道帝国内部从不平静安稳,皇家与军部之间的暗流一直存在,时而小溪湍湍,时而奔腾汹涌。 只不过最近代表军部力量的薛天守,战功越积越多,人心愈来愈望,大有西风压倒东风之势。 段焉不想也不会参与到这些事情之中,她不想做棋子,也不想以此来交换什么获得什么。 她没有野心,不像一部分同族,一直在奋力抵抗这个以血脉来定尊卑的不公世道。 那些同族或因为她的亡母或因为楼克,都曾试图拉拢她。 达不到目的后嘲她不聪明,不懂得利用楼克这个资源。更有甚者骂她不配做她母亲的女儿,她母亲的胆识与硬骨她连一分都没有学到,是个屈服在现行规则下的软骨头。 段焉把芯片收好,谨慎地打算着,还是回家再扔掉更保险。 不过,没一会儿她就知道了是谁对她发出了邀请。 她与楼克汇合后,来到前厅,生日宴正进行到高潮时分,一众大人物全都在。 楼克已私下见过寿星,这种场合,像他这种真正的自己人,反倒让出了位置退到了大厅边缘,隐于众人。 就是这样不显眼的位置,段焉捕捉到了一束目光,直刺刺地望向她,对方好似还对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这人站在今日主角薛天守身后正中的位置,薛天守切蛋糕微微压腰之时,他精准锁住段焉所在的位置,实实结结地与她对视了一眼。 今日站在薛天守身后正位的只能 是少帝,段焉感觉得没错,少帝不仅特意看了她,还隔空举杯敬了她。 芯片与邀请竟然是他做下的。 荪江尔图是现今帝主荪江提夏唯一的儿子,十八岁那年就被定为继承人,成为少帝。 此刻,被他狠狠盯视的女子,与他所做一样,似有似无地举了举杯,回敬了他。没有惊讶与慌张,只有得体的礼貌。 少帝唇角抬了几分,就知道能不被薛天守吓破胆,并在他眼皮子底下把楼克牢牢握在手中多年,且马上就要修成正果的,怎会不算个人物呢。 当然这个女人就算再有本事,如果不是她与楼克的关系,他也不会注意到她多看她一眼的,一个末等种而已。 不过正因为其身份太过低贱,是个被压迫与被侮辱的角色,才能有所求,才能成为棋子。 荪江尔图一直都忘不了那一幕,几年前,他还不是少帝时,忘了因为何事去到薛天守家中所见到的画面。 薛天守那时刚刚成为上将,刚刚搬去英山。 公馆里,他坐在暗红色的古董沙发上,没有穿统帅所着的黑军装,但依然一身黑,黑裤黑袜黑衬衫。 一双手,修长却不羸弱,反因为征战而骨节分明充满力量的双手随意地搭在膝上。 脚下一双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正踩在一只手镯上。紧接着入目的是一双纤细的手,顺着手看过去,是一个年轻女孩,她好像是要抢回这只镯子。 镯子是珠串组成,一看就不是帝国的东西,像是有些外星球才有的一种叫做水晶的宝石。 这东西在圣陨是珍贵的稀罕物,所以女孩看上去很着急。 但最后镯子没抢回来,反而更加惹怒了薛天守,她扑抢的手也被踩在了脚下。 彼时,还是少年心性的荪江尔图尚存几分稚嫩与共情,他替女孩感到手疼。
第5章 第5章查她 那个被薛天守踩在脚下的女孩就是段焉。 少帝还记得,当时薛天守还对段焉说了什么。语气狠戾言辞刻薄,极尽恐吓与嘲讽之意。 那时他并不能理解,堂堂上将为什么会如此对待一个羸弱少女,甚至到了要亲自动手的程度。 后来,随着他被封为少帝,接触局势,被事实教训,再加上父王的坦言,少年的单纯迅速地从他身上抽离。 曾经对异能者的好奇、对战神的崇拜、对上将的天然亲近,这些他投放在薛天守多重身份上的各种情感皆一一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皇权被军权限制,皇族的尊贵与荣耀被尊族一点点夺走的愤恨与不甘。 醒悟与转变发生在一瞬间,随后动了杀心的少帝开始了隐忍与布局。 当年的那一窥在某个时间莫名的闪现,是啊,薛天守那样高高在上日理万机的人物,怎么会对一个微不足道的少女恶恨到那种程度? 她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少帝上了心,派人去查,查到的结果说明了一切,二人的身世竟然有着那样的纠缠,随即所有说不通的地方全通了。 而他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对段焉上心,早就暗中把她列为未来争斗的工具、砝码。 少帝一直隐藏着这个查到的秘密,直等到最合适最充分的时机才会把它透露给段焉,以达到他想要的最佳效果。 自然,现在时机还未到,但荪江尔图等到了可以采取第一步行动的时候了。 楼克要求婚了,平衡快要打破了,薛天守容忍末等种染指他弟弟的最后心理防线要崩了。 所以,他向段焉第一次抛出了鱼饵,他知道大概率鱼儿是不会轻易咬钩的。 不要紧,若后续走向如他所判,可能无需抛出太多鱼饵,鱼儿会主动游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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