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人能说得上来,这是什么原因。但如果让魔女本人来讲,用艾丽的话来说,那就是“活得太久了,很多事情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人吃发芽的土豆会死,可是当一个人每天都摄入一点发芽的土豆,持续一百年,那么发芽的土豆的毒素就不会对他造成伤害了——这个比喻虽然荒谬,但也不无道理。 所以做梦这件事对艾丽来说实在是太新奇了。她上一次做梦,还是在一百多年前。 但并非那些光怪陆离、如意想般的梦境,她只是梦到了她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她还住在一个人类的村镇里。 其实她也不是讨厌吵闹,如果不是喜欢有生命力的东西,她才不会选一只聒噪的海鸥作为使魔呢。 那段时间她住在村镇中央的位置,因为她是村里唯一的药剂师。无论男女老少,哪怕只是着凉咳嗽,也会敲响她的门,从她那儿买一瓶药剂。 这样的日子很开心,村民们会将不同的食物当作报酬送给她。就连艾丽,她当时都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进入到魔女的第二阶段。 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失去感情,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悲伤的事情,她才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所以只要住在人类的小镇里,每天和人类打交道,看着他们欢笑,看着他们哭泣,看着他们从蹒跚学步的孩童到白发苍苍的老人。只要和人类在一起,她就会感受到丰富的情感。 人类的喜怒哀乐,多么富有感染力。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 一天黄昏,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妇人来取走前几日她订购的治疗腰痛的敷膏。 老妇人抱起玻璃罐,那双浑浊的眼睛忽然变得清亮:“啊,店长,你似乎不会老呢?当我还是一个扎着小辫的女孩时,你也就是这副模样。” 艾丽骄傲地仰起头:“那当然,毕竟我是魔女吧,我的寿命可是比精灵都要长很多。” “那你可是在这个村里住得最久的魔女了。听我的爷爷说,他的曾祖父告诉他,曾经也有魔女住在这里,可是还不到五十年她就搬走了。” “毕竟我是一个和蔼可亲、慈悲善良的魔女。”艾丽一边清洗着药锅,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你也是来试探我的吗?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一个想要安稳过日子的药剂师罢了。” “我们当然都知道你不是邪恶的魔女。”老妇人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忽然说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艾丽手上动作不停:“啊,连你也要死了吗?” “是啊。我已经是我的兄弟姐妹里活得最长的那个。唐森嘛,就是我的哥哥,他曾经揪过你的辫子,他早就死了,在五年前。” 艾丽用抹布擦着器皿中的水珠:“难怪呢,我就说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以后我也见不到你了吧。” “艾丽姐姐。”老妇人忽然叫她的名字。 她上了年纪,皮肤皱皱巴巴如枯死的树皮。当她用这样的语气去叫眼前这个宛如刚成年的少女,实在是有些滑稽。 “我死后,你会孤独吗?你会为我感到悲伤吗?” “当然不会。”艾丽语气平平常常,轻轻松松地回答。
第24章 艾丽二 “你确定这样吗?” “确定、肯定以及一定。”女王将白龙推到镜子前,“放心吧,他一定会对你的样子满意的。” 镜中映出一个少年的身影。他比人类男性的平均身高要高,却又比长寿的精灵矮一点。白色短发如丝绸般柔顺,金灿灿的眼睛如闪耀的星辉。外貌英俊,线条柔和,既不至于让人感到太成熟,又不会觉得幼稚。恰好的青年形态,不多也不少。 这是女王为白龙精心——以艾丽的形象为基础改造出来的人形。 “可是我甚至不能确定我对他产生了……”白龙犹豫了一下,不自在地说出那个词语,“感情。” 女王全然不在乎:“感情这个东西你要怎么确定呢?你要追根溯源去确认产生感情的时间吗?还是要顺藤摸瓜去确认产生感情的事件?又或者你要将魔女剖析一点点,分析你到底喜欢他哪里吗?” “啊不,我当然不这么想。”白发青年连连摇头否认。 = “那就对了。你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好了。来,笑一个。啊对,就用这样的微笑去迎接你的魔女吧。至于其他的,不要多想。能让你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你觉得他有趣,会为他的选择苦恼,最后又忍不住低头——这样就够了。” 白龙将信将疑地点头。继而他又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可是我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说过话了。” “啊,问题不大。对于你们——不,对于我们这样的长生种来说,只要不是好几百年没有说过话……” …… 艾丽起床了。当然不是因为自然醒,而是因为窗外传来“砰砰”的声音。 她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跳下来,三两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又打开插销。 玛丽扑棱扑棱翅膀,从窗外飞进来,身后还背着一把漆黑的剑。 艾丽那双混沌的眼睛一下就清醒了。 果然是矮人,速度就是快。没想到三天前才将矿石送过去,今天居然已经把剑打好了。 全然忘记自己对矮人国王说过的话——“如果你不能在三天内把剑打好,我就叫龙卷风掀了你家”——的艾丽将剑从玛丽身后取下来,捧在双手中细细观察。 与上一把剑一样,这把剑通体漆黑,无论是剑刃还是握柄。可若将它对着光,却又发现这剑刃微微透亮,甚至可以看到剑身内部游走的黑色丝线。 尽管艾丽不懂锻造,但仅从这把剑蕴含的魔力来看,她也可以断言这是一把即使是真正的屠龙勇士也难以驾驭的剑。 这当然不是问题,毕竟法雷尔可是人类中最伟大的勇者——不知何时,艾丽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称号,即使是骗局,即使这个称呼只在漫画中真正存在。 两个小鬼这两天也没有惹出什么麻烦——他们当然不会惹出麻烦——所以就将这把剑作为奖励给他们吧。 艾丽洗漱好后,顺便将背包也收拾了。如果再在这个村子待下去,她就要变成一个在霉雨天里腐烂的土豆了。 洗漱完后,艾丽打开预言之书:【下一个目的地是在哪儿?】 几分钟过去,龙并未回复。 艾丽有点烦躁。她既想把预言之书捧在手上,以便龙回复后立即阅读,但又觉得将这本书一直捧在手上实在太碍事了,又想把它丢进包里,看不见最好。 她一方面期待龙的回复,一方面又畏惧龙的回复。 她不知道龙会对她说些什么。如果只是普通的预言,她想她一定会不开心——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一定会这样。可如果龙若是提起之前的事情,她又不知该如何面对。 再三犹豫后,艾丽赌气似的把预言之书丢进背包,甚至将它压在了最下面。 “爱回不回,不回拉倒,哼,龙果然是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 艾丽下楼时,法雷尔已经准备好早餐了。 内场战斗的失败似乎没有对法雷尔造成任何影响。第二天一早,艾丽起床时,法雷尔已经像往常一样准备好早餐,甚至准备了她最喜欢的胡椒土豆泥。 可艾丽总觉得法雷尔哪里怪怪的,但她又说不上来。 有点像没有一丝云的晴空。太阳高悬在头顶,亮得让人发昏,可是空气却闷得令人窒息——雷暴迟早会来。 自从他们踏进这个村子后,玛丽便很少出现在视线中了。据玛丽自己说,每当它出现,整个村子的兽人就会用一种看待猎物的、极具攻击性的绿色眼神盯着她。作为使魔,尽管被咬一口不会死,但还是很难受的。它更乐意以魔力的形式潜伏在艾丽身边。 早餐如往常一样,几片熏肉和一份土豆泥,还有一杯牛奶。土豆泥被雕成了漂亮的花瓣模样——从那天起法雷尔就开始这样做了。 熟读人类心理学的艾丽认为,这是一种创伤后躲避的行为。当然,也只是魔女人类心理学。 倘若只从表面上看,杜林情绪的低落要比法雷尔更加明显。 假如说杜林刚开始是伪装成可食用蘑菇的毒蘑菇,那他前段时间就是色彩艳丽、一看就是有毒的毒蘑菇,但现在他就像是生活在干旱地区、整天被太阳直射着的快要死掉的可怜小蘑菇——就连他那头漂亮的金发也变得干枯无光泽起来。仿佛受伤的人是他,而不是法雷尔。 可艾丽找不出原因。杜林一切都很好,他的魔法取得了巨大的进步,至少现在他可以让法杖顶端开一朵小花——虽然没什么用,但很好看。也能够使用一些最基本的净化魔法。最主要的是,他手臂似乎长出了许多肌肉,法杖抡得呼呼作响。至少这些在艾丽看来都是好的表现。 尽管他不像艾丽那样会魔法,也不像法雷尔那样武艺精进,但两者融合一下,再加上杜林时不时的小聪明,对付一些不那么强大的敌人,绰绰有余——身为老师的艾丽非常欣慰。 吃完早餐后,杜林清洗了所有人的餐具。随后他就被艾丽叫住了。 杜林、法雷尔、艾丽三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艾丽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又轻咳两声,一副有重要事情要宣布的样子。 可出乎意料的是,艾丽清楚二人都知道她要宣布什么,可他们并未表现出往常一样的喜悦。 艾丽对此现状有些不满,可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也无法言明的沉重。她不知道这该怎么形容,只是觉得心里闷闷的,比那条该死的龙不回她消息还要让她难受。 “岩浆锻铸其骸骨,丧钟淬炼其灵魂。——预言是这样说的。”艾丽开口,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所以你看——” 艾丽说着,一边召唤玛丽。身为艾丽的使魔,玛丽非常清楚艾丽的意思。 以艾丽所在的位置为原型,她脚下形成了一片安全区。猛烈的风刮起,法雷尔刚抬起双臂护在胸前,杜林就上前一步,掏出那根比他还要高的法杖向前轻轻一点,生成了一面无形的屏障,隔绝了风。 艾丽抬起手,悄无声息地施展了一个闪光魔法。与此同时,以魔力形态的玛丽将那把剑送到她手中。 于是,这场景在法雷尔眼中便变成了——当艾丽一抬手时,那把剑就凭空召唤而出,伴随着炫目的光辉。 “来吧,勇者,你的剑。”艾丽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飘渺得有些不真实。“最应有的勇者,当然要配最好的剑。” “它断了,然后碎成了无数片,又在岩浆中融化,重新塑形。你看,这就是你的剑。” 这句话当然是艾丽胡说的。这可是她在吃饭的时候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听起来比较厉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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