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离开了这个村子,他就从没想过要再回来。 屠龙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实在是太远、太虚幻了,甚至会白白送上自己的命。 离开村子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他和老乞丐在村口那棵巨大的松树下住了很多年。 他蓦然想起老乞丐还活着时问过他一个问题:“长大之后有什么梦想吗?人都是要有梦想的,不然就会找不到路。” 梦想啊,梦想……梦想就是梦想,不需要有什么特殊含义,仅仅是“梦想”。 尽管如此……“我想找到一个能修复剑的方法……未来,当个铁匠吧。”
第26章 艾丽四 人类情绪的转变总是很莫名其妙。自从认识这两个小鬼后,艾丽就深知这一点了。 也是在认识这两个小鬼后,艾丽觉得自己苍老了很多。——在人类的用语中,这叫什么来着?哦,妈妈。 对魔女这个种族来说,“妈妈”或者“母亲”单指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女性角色。 但在人类中,“妈妈”似乎可以指代很多意思。只要能够照顾他人的年长而温柔的角色,好像都可以被称为妈妈。 实在是太恐怖了,她还年轻,她不要成为妈妈。 简单地检查了一遍二人的武器,又在村落里买了一些调料后,艾丽终于想起了被她丢进背包最底层的预言之书。 【啊,是吗?你们准备启程了吗?】 龙的语气平平常常——又或者仅仅是书写,无法表达真实的情感。但他这样平平常常、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让艾丽实在是不愉快。 可他毕竟是活了上千年甚至上万年的龙啊。艾丽尝试安慰自己:寿命极长的长生种,当然不能理解寿命短暂的人类。 所以对一条龙来说,他无法理解那把批量生产的、劣质的剑断了,到底对勇者的影响有多大。 剑断了就断了,再重新找一把剑不就好了。什么?你说这样不足以道歉?那我就给你找一把更好的剑不就行了。这有什么,我不都作出赔偿了吗?为什么要揪着我之前的问题不放? 毕竟龙就是这样的生物了。别说是龙,就算是魔女,他们一生也会遇到很多剑——剑断了就换下一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道理是这么说,但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事实后,艾丽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只能将这种感觉称之为“不舒服,因为如果要细说,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难过、愤怒,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与惆怅混杂在一起,又带了点儿无力。——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无法改变。 她当然不能责备任何人。如果一定要责备某人的话,那她一定是第一个需要被责备的人。因为她明明深知一切,却隐瞒了这件事实。 而且,她不仅隐瞒了事实,她还乐在其中。她每天都兴致勃勃地向龙汇报进程,同时也鼓励着勇者和他的同伴,促使他们向命运进发。 多希望人生是一场童话,至少在短短的人生中不要遇到真实,不要看到谎言下的真相。 艾丽希望杜林和法雷尔能够成为传说中的屠龙勇士,希望他们顺利地按照剧本完成使命,带着战利品高高兴兴地回家,成为万众瞩目的人,最后在儿孙后人的赞美中度过这一生,然后成为吟游诗人、宫廷演员口中的屠龙勇者。 课已经走到这儿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艾丽拿起预言之书,坚定而确信地在上面写下一个字:【对。】 【真高兴你们能很快恢复精神。继续往西边走吧,你们会看到精灵的部落。他们是从精灵王庭中逃出来的人,没有多少精灵身上常见的臭毛病,最多也就是让你们帮忙打打水、采采果子,随后他们的祭司——那名德鲁伊就会对勇者施加祝福。】 艾丽惊讶于龙居然会一口气将任务的全部内容告诉她——反倒显得龙有些迫不及待了。 【至于祝福,那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身体强化魔法,外加一点点精神安抚魔法,经常在人类的教堂或是庆典中见到。不用担心,没有什么副作用。】 艾丽觉得有点怪,怪得如果用人类的话说,那就是同事之间因为平时不聊工作而关系不错,但现在他忽然莫名其妙地和你聊了一堆工作。尽管感觉不错,甚至让艾丽安心了很多,但她还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尤其是你的同事,平时和你聊天聊地聊人生,就是不聊工作。 身为长生种,艾丽也不打算绕弯弯,直问:【今天怎么忽然说这么多?】 【这样不好吗?我以为你会喜欢我多说一点关于屠龙的事情。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下次就不这样了。】 【喜欢喜欢喜欢,那就多剧透一点呗。】 【什么叫剧透?】 【就是比如看漫画,不看到后面的话,就不知道后面的情节。可当你看第一话的时候,就有人告诉了你漫画的结局,这就叫剧透。】 【原来是这样,我平时不看漫画。既然这么说,有什么漫画推荐吗?】 【先不说漫画的事情了,多说说之后的事儿吧。】 龙也没追问下去,仿佛刚刚问漫画只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共同话题:【当你们得到德鲁伊的祝福后,就会往我住的地方走……】 这行字消失了,过了好几分钟,下一行字才出现: 【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可能会遇到其他的屠龙小队。】 【。】 艾丽发了一个句号,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悦。 可恶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为什么非要说这件事? 一想到这头该死的龙不尊重契约精神,她就来气。 于是艾丽没好气地接着写:【你的意思是为了屠龙,我还要和别的勇者小队比划一下?】 为了表现她的不满,这句话甚至和后面的问号是分开发的。 【当时设计这个流程的时候,也没想过这么多。】 好吧,就把这句话当成它的解释吧,既然它解释了,嗯,算了,她也就大人不计小龙过,不再计较了。 【好吧,所以比划的流程是什么?】 【这个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龙卖了个关子,【现在告诉你不就没意思了。】 哼。艾丽冷哼一声,将预言之书重新丢回包里。 …… 三人离开那天,整个兽人部落都来欢送了。 雷尔对这件事感到惊讶,因为他只是败者,按理来说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嘿,你可不要妄自菲薄。他可是这两年部落里最英勇的战士,只是一直没有加入巡逻队罢了。”达格达,也就是最开始欢迎他们的兽人,拍了拍他的肩,“你是一个英勇的人类,我们都承认这一点。” 毕竟不同种族之间没有可比性,所以并不需要吝啬称赞。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如果不是这段时间的训练,我还不至于进步如此。”雷尔脸上戴着一如既往的灿烂微笑,心想这个村落哪里都好,就是伙食费太贵了。 在这里住了三个多月,已经和之前他在人类村落里一年的花费差不多了。 真奇怪,明明采用的是同样的货币。 达格达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果然,它就说当时答应龙的交易是一项正确的选择。近年来他们部落富裕多了,如果不是与龙的交易,也许他们现在连野果子都吃不起了。 艾丽注意到达格达脸上别有深意的微笑,一下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冷笑一声,把头扭过去。 又与兽人们说了几句离别前的客套话后,三人终于要出发了。 “等一下!”还没走出几十米,达格达就从身后叫住了他们。 艾丽将头扭过去,看到达格达牵着一匹长着六条腿、看起来像马的生物走来,而这生物的身后跟着两头同样的动物。 这是一种森林种族常使用的代行兽,名为林马。 “骑着马走吧,这样不到一周你们就可以抵达目的地了。毕竟最近处于暴雨期,谁也不知道暴雨什么时候会落下来,如果在森林里待太长时间可能会遇到危险。” 达格达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艾丽的。 艾丽记得有一个在人类社会中新发明的词——哦,是叫做“售后服务”对吧? 毕竟他们三个在村落里花了那么多钱,不加一点免费的售后服务怎么能行呢? 三人骑着马,达格达在身后边挥手边大喊着:“下次再来啊!”目送走了他们。 哼,等他们三个过来继续当冤大头是吧? 尽管这些钱是龙的——因为法雷尔的钱在艾丽刚加入他们时就已经被挥霍完了——但艾丽还是觉得有点不爽。 林马的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儿,兽人部落就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看不见影了。 海鸥穿梭在巨树之间嘎嘎地叫着。 艾丽身后的杜林冷不丁发问:“它最近怎么没喊着整点薯条了?” 艾丽沉默了两秒,为自己如此不关心事魔而感到内疚,但也仅存在了一瞬间。 打头阵的雷尔回答了他的问题:“在它来村落的第一天晚上,它在一家餐吧里点了薯条。那个兽人也许是有意的,也许是无意的,给薯条配的酱是鸡肉酱。” 鸡肉酱又怎么了——? 哦,忘记了,玛丽是一只海鸥。 杜林看向海鸥的视线带了些怜悯。 在吃自己最爱的食物时碰到别人把自己的同族做成酱端上来,心里一定不大好受吧。 “你不会真以为这是原因吧?”二人中间的艾丽忽然开口,“这只该死的海鸥只是吃多了薯条,最近有些上火。” 像是为了解释艾丽的说法,海鸥再次嘎嘎地叫起来,只是从聒噪变成了破锣锅一样的嘶哑。 “你听是吧,它连嗓子都哑了。”
第27章 艾丽五 骑着林马,三人在日落前就抵达了目的地——一座废弃的猎人小屋。 这座小屋的存在还是龙告诉艾丽的,据它所说,这是上一队勇者小队搭建的。 尽管对“上一队勇者”这句话有点意见,但不住白不住,没必要因为讨厌的事情来折磨自己,于是艾丽欣然接受了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的龙的讨好。 猎人小屋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小屋,甚至只要三十多步,艾丽就能围着小屋走一圈。 小屋由宽窄相似的木板搭建,因为刚搭建不久,小屋只有靠近地面的下端有苔藓以及虫蛀的痕迹。小屋内部空气略微潮湿,但霉味不是很重,艾丽巡视一圈,倒没有在里面发现虫蚁。 屋内只有一张床——自然归艾丽,但也足够再打一张地铺。 将行李放在小屋后,法雷尔照旧去寻找猎物,杜林在四周进行巡视。 艾丽没什么事干,只能在小屋附近转悠。 小屋是用长宽高都相似的木板搭建的,但周围并没有明显的树桩墩子,屋子内没有虫蚁,但是闻不到驱虫粉或是药水的味道,她刚刚检查的时候也没见到魔法残留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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