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每年都有很多勇者从这里经过。”老板一边说,一边从柜台下拿出登记簿。“有的去讨伐地龙,有的去寻找宝藏,有的只是路过……你们真的不知道?” 解释完后,他乐呵呵地拿出三把铜钥匙,往柜台上一丢:“203、204、205,从右手边的楼梯上楼。”钥匙在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晚上七点到八点旅馆给勇者提供晚饭,记得准时,过时不候。” 三人拿着钥匙上了楼。楼梯有些年头了,踩上去会发出吱呀的声音,但打扫得很干净。走廊里铺着暗红色的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 房间挨着房间,门上的号码用铜片制成,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暗淡的光泽。 法雷尔推开203的门,回头对两人说:“晚上见。” 艾丽摆了摆手,推开204的门闪身进去。 杜林最后进了205。 关上门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走廊里的喧嚣,楼下的笑声,全都被隔绝在外。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一张单人床靠墙摆放,铺着白色的床单。床头柜上放着一盏油灯,旁边还有火柴。窗户正对着街道,能看到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桌子上放着水壶和茶杯,墙角有个简单的衣架。 杜林在床沿坐下。 床垫软得恰到好处,让他疲惫的身体得到了放松。他开始思考老板那句“也是勇者”。 也。 这个字意味着,在他们之前,已经有其他勇者来过这里。 而且看老板那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来的还不少……这不是什么稀奇事,而是常态。 那种心悬着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就像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能够呼出。 在产生“原来我们不是特殊的”这一想法的这一刻,杜林如释重负,有一种紧绷的绳子终于断掉的感觉。 原来如此。 他就说,他这向来倒霉的人,怎么会成为天选的“勇者”呢? 原来勇者不是唯一的啊。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种奇妙的解脱,就像一直背负着沉重使命的人,突然发现那个使命其实没那么重要。 杜林长长叹出一口气,忽然笑了。 他终于知道这一路来,那种若有若无隐隐约约的违和感是从哪来的了——所有一切都太顺利了,就像是走个过场一样。 不是说没有困难,而是每个困难都恰到好处,既不会真正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又能让他们得到成长。就像……就像精心设计的关卡。 提交作品就能获得的盔甲——那些地精真的需要人类粗糙的手工艺品吗? 恰好被野猪叼走的剑——哪有那么巧的野猪,专门叼走破损的武器? 无关紧要的兽人训练——说是训练,其实更像是在传授经验,让他们变强。 以及刚才,只是走了个形式的精灵祝福。 每当他们遇到困难,解决办法总会恰到好处地出现。需要装备时,就有试炼提供装备;需要训练时,就有兽人愿意指导;需要祝福时,就有精灵慷慨相助。就像是…… 就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 他终于可以确信,他认为精灵祭司念的咒语耳熟不是他的错觉。 那就是最基础的安神术,只是被精灵语包装了一下,配上华丽的仪式,就变成了神圣的祝福。 啊,看来他的记性还不错……杜林得意洋洋地想,毕竟他可是把那本基础魔法理论背得滚瓜烂熟的人。 对人类而言的奇迹,对精灵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一个简单的魔法,换个说法,加点特效,就能让人类感激涕零。 像是打开了神秘的盒子,无数之前被刻意忽略的细节出现在脑海里。 杜林将那些细节抛却,直追根本。 回到最初的最初,预言之书中写的真的是预言吗? 还是说,那只是某个存在写下的剧本? 杜林捂住脸,嘴角忍不住高高咧起,狰狞而无声地笑起来,像是明白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好笑。也许两者都有。 对他和法雷尔这样的普通人类来说,这场充满挑战和成长的伟大冒险,对于那些远超人类的存在,会不会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游戏? 就像人类的孩子玩过家家,搭建积木城堡然后推倒,养蚂蚁观察它们搬家。对孩子来说是游戏,对蚂蚁来说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那一切都串起来了。 杜林第一次恨自己的敏锐和敏感。 如果他再迟钝一点,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场“冒险”?是不是就能像法雷尔一样,单纯地为每一次成长而喜悦? 但他做不到。他的大脑就像一台永不停歇的织布机,不断地分析,推理,直到得出真相。 一切的一切,只有预言之书是意外——但也不是完全的意外。 书就在那,谁捡到都可以,谁都可以是勇者。 其余的,都是被安排好的——每一个相遇,每一次试炼,每一个指引他们前进的人。 难怪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非人听到他们要去屠龙时,丝毫不觉得意外,既无惊讶,也未阻止。因为对他们来说,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每年都有勇者路过,每年都有人说要去屠龙。 他们甚至会友好地提供帮助,就像按照剧本表演的演员。 地精、魔女、精灵和兽人,就连这些强大的种族都参与其中,都在配合演出。 预言之书的另一个持有者,就是龙吧,因为除了它之外,没人敢这样做了。 或者说,整个游戏的设计者,就是龙。 它无聊了,想找点乐子。于是设计了这样一场游戏,看着人类在它的剧本里挣扎,成长,最后满怀希望地走向注定的结局。 杜林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窗边。 夕阳西下,整个小镇都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中。街道上,几个全副武装的年轻人正大声说笑着,看装扮也是勇者。 就像几个月前的自己和法雷尔。 杜林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是同情?是怜悯?还是一种“欢迎加入这场荒诞剧”的恶意? 他不知道。 窗外,一个勇者正在向同伴炫耀他的新剑,是把很不错的武器,剑身上刻着精美的花纹。 也许是从某个试炼中得到的,也许是用全部积蓄买来的,对那个勇者来说,这把剑就是他的骄傲,是他强大的证明。 但对龙来说呢?不过是发给游戏参与者的道具罢了。 杜林深吸一口气,不管真相如何,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他没有选择。 退出?怎么退出?回到村子里,继续过那种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生活? 不,他做不到。 即使知道这是一场游戏,即使知道自己只是个棋子,他也要走下去。 因为,即使是被安排的命运,经历本身也是真实的。 他学会了魔法、他交到了朋友、他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虽然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更加荒诞,而他也比他想象中的更弱小。
第32章 艾丽十 艾丽趴在床上,柔软的枕头被她压得变了形,预言之书摊开在枕头上。 【我们到勇者之镇了】 龙回复的很快,几乎是立刻就有新的文字出现:【到了?这么快,我以为起码要两三天】 看到这行字,艾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想起自己开始屠龙之旅的第一天,原本一天的路她硬生生地走了两天。 【你是在内涵我吗】 她故意这么写道,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当然没有,你瞧,我的语气很真诚,我在真诚地夸奖你】 【好吧,那我就假装你在夸我好了。先说正事,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她换了个姿势,从趴着变成侧躺,一手支着脑袋,另一手准备翻页。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她的手臂有些发麻。 …… 白发少年坐在歪歪扭扭的书桌前,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拿着羽毛笔。 桌子是为了让他“家”更富有生活气息才打造的。桌子中央铺开一本书,左右两边是高高垒起的同样的书——全都是他的艾丽的“聊天记录”。凳子底下也是一堆书,显然是随手扔那的,都是预言之书的副本,每一本都对应着一个勇者小队。 他的外表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在昏暗的洞穴里几乎在发光,此时,他正抓耳挠腮,思考该如何回复。 "她是怎么说的,唔,要表现出她在我心里的特殊……"少年小声嘀咕着,回忆起之前女王传授的内容。 ——追求心上人要循序渐进,要让对方感受到你的特别。比如,给她特殊待遇。 于是他写下:【先玩两天】 对面很快回复:【?】 看到这个问号,少年赶紧补充解释: 【那些勇者们已经开始打了……按照我本来的计划,所有小队的勇者都会在匹司林山上相遇,然后为了争出真正的勇者,打个死去活来】 他觉得自己解释得很清楚了——别的勇者都要互相厮杀,而她带领的小队可以多休息两天,这难道不是特殊待遇吗? 还是他贴心啊! 然而,直到字迹完全消失,对面都没有回复。 少年挠挠头。 奇怪,难道她现在在忙吗? 可是她明明告诉我她已经到旅馆了啊。难道是在洗澡?还是在吃饭?或者……在和那两个人类聊天? 想到这个可能,少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提起笔,想要询问,但又犹豫了。 【为什么……】不回我。 刚写了三个字,他就想起女王的教导:"不要显得太粘人,女孩子不喜欢这样的。" 他赶紧划掉,墨水在书页上留下一道黑线。 【怎么了】 不行,女王说要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不要总是质问对方。 再次划掉。 【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不行,女王说少道德绑架,这样会让对方有压力。 又划掉。 书页上已经布满了黑色的线条,像是某种抽象画,少年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采用最直接的方式。 …… 【理理我】 艾丽换了个姿势,从侧躺变成了盘腿坐在床上,预言之书则放在了膝盖上。 可是要回复什么呢? 艾丽陷入了沉思。 刚才龙说的那句话——"所有小队的勇者都会在匹司林山上相遇,然后为了争出真正的勇者,打个死去活来"——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作为魔女,她比人类活得久,见过的死亡也更多。 理智上,这是自然规律,强者生存,弱者淘汰。龙设计这样的试炼并没有错,毕竟那些勇者都是自愿参加的,没有人强迫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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