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淮面色一凛,“时辰到了。” 话音方落,只见无数道白光似离弦之箭般飞入弥天乌云之中,而同时,清淮不动声色地道:“善。” 九夭和夸夸不约而同地惊喊道:“清淮,住手。” 夸夸急忙跳到苍驳身旁,叫道:“快用后虚剑,杀了他。”辞气十分狠毒。 适才少枭那一掌劲力不小,伤在苍驳心脉上,气息由之一乱,握剑之时,略有些不着力,本就因竹心花尚未夺回而心急如火,此时又见夸夸怒气冲天,不必问也知清淮必是正行卑恶之事,遂片刻也不迟疑,心念一动,后虚剑倏地脱掌飞出。 少枭徒手一挥,躺在地上的万魂戟当下掠起,顷刻夺下后虚剑攻势。 这时,又听清淮道:“爱。”再一看,飞入乌云的已成道道红光。 后虚剑蓦地飞回苍驳手中,与此同时,少枭也已握住万魂戟,随着无根黑焰飘落,一战即开。 须臾,当红光隐去后,一朵朵莲形白烟冉冉升入乌云之中。清淮道:“慈悲。” 夸夸瞬间跌坐在地,不迭摇头,“完了,一切都完了。” 短短功夫,苍驳和少枭已经斗得难解难分,清淮朝少枭唤道:“隿儿。” 少枭寻机抽身,留苍驳困于无根黑焰之中,却随手撤去挡在九夭跟前的一壑黑焰。 九夭赓即飞身而上,尚未开声,少枭却当先单刀直入,对苍驳道:“开后虚天。”随即招手,挥开无根黑焰。 苍驳战意不退,甫一脱困便朝少枭急速攻去。 而这次,少枭却只守不攻,道:“破后虚天,取天罡炉,方有救世之机,否则就眼睁睁瞧着人间沦为活鬼狱。” 一语出,苍驳攻势即收,看着九夭和夸夸,以目相询。 夸夸哀声连连,用力捶膝,旋即怒指清淮,咬牙切齿地道:“清淮最毒之招是为诛心,轻则使众生心智迷乱,重则,便是夺走人性之中的善、爱和慈悲。失去此三之人,虽活着,却与恶鬼无异,是为活鬼狱。” 苍驳闻言一惊,人一旦无善、无爱、无慈悲,最终只会走向自相残杀之路。 “天罡炉可炼化出善与爱。”九夭接着夸夸的话继续道:“始终心怀善良之人若愿投天罡炉,焚身燔骨,便可炼化出善,施以人间。而爱同样如此,不过,需一双有白头偕老、矢志不渝之心的恋人或结发夫妻,共投炉中。” “世间有一盏灯,名慈悲。”夸夸再次将话头接过,稍顿片刻,掷目九夭,“九夭城主,便是那盏慈悲灯。而慈悲灯之位就在后虚天里,归位则燃。慈悲灯生慈悲气,随风送入人间,填人性里慈悲之缺。” “原本布下此局是为释出魔煞,作为隿儿醒后的一份赠礼。”清淮嘴角牵起一丝苦笑,言辞之中颇是伤情,“孰料,偏生有人同我作对,毁我这场苦心编织的清梦。” 万里长空,愁云惨淡,凄凄凉凉,一派肃杀。 “后虚天一开,魔煞势必汹涌而出。可若不开,人间便自堕为活鬼狱。眼下,进是劫,退也是劫。”夸夸愁得抓耳挠腮。 九夭眼里似噙滔天之火,看着少枭和清淮,厉声质问:“为何不肯放过人间?” “你们有你们的仁义道德,我们有我们的生死争夺。神有神道,魔有魔道,岂可互作衡量?”少枭色厉目张,声气铿锵。 清淮幽幽地道:“尔等当知,诛心之术,反水不收。纵使我死,也不可解之。不妨早些效法尔等之前贤,跳一跳那天罡炉。莫待江心补漏时,悔之晚矣。” 青霜难掩红花颜,苍驳目光遥遥扫向山下,纵使置身漫漫红花之中,那抹朱影却仍昭彰如娇娥眉间那点朱砂艳,教苍驳一眼便深深捕入眸中。 其实,苍驳心中已有决计,此事在他看来,根本不用权衡,自当是苍生为重。魔煞尚可诛除,但人性一旦沦堕,便成无间。 “不过,”少枭话锋忽转,“世间却有一物,不分神魔,不论立场,尽人肖似。红尘情爱实难勘破,即使我过了几百年铁石心肠的日子,终究也被此物所降。” 素指轻轻摩挲着苍璧上的雕纹,情意跨越数万年,所幸最终归于己心,少枭目如悬珠,珠心似噙粼粼川光,声若起誓:“他费尽心力将魔煞封印在后虚天,我自不会置身事外,必竭力阻遏。我虽是魔,但他,是神。”
第337章 世路悠悠 山下突然火光烛天,黑烟腾缭如柱,惨叫声、哭嚎声此起彼伏,马嘶牛吼,鸡疯狗狂,单是听声便可想见,其情形必然是惨烈非常。 云密密,风萧萧,阴晦的天色因不断升起的浓烟而变得更加晦暗,像是将迎一场倾盆之雨。 夸夸一壁苦思,一壁回忆想:“后虚天的封印在于后虚剑。一千多年前,九天战神东霜台入后虚天取走后虚剑,从而导致封印破开了一道缝,最后是东霜台以身补上了破口。” 苍驳在地上划道:后虚天何在? 九夭遥遥西指,“后虚天,便在天之极。” 苍驳又道:还剑,归位。 “你要将后虚剑还回后虚天?”夸夸不禁双目圆瞪,讶异不已,“千万年来,神魔两族无不想将后虚剑收为己用,两族皆因此折损不少人马。虽最终被东霜台御入掌下,但千万年也就只出了一个东霜台而已。后虚天,入之难,出之更难。现在后虚剑肯认你为主,六合之内唯你可御,你竟舍得?” 苍驳毅然决然,落剑如风,道:还天下以清宁。 九夭激声道:“好,还天下以清宁。” 夸夸眸子一亮,忽又暗下,“即便是开后虚天取出天罡炉,可又有谁甘愿受焚骨化灰之苦?” 话落之时,只听一个娇脆如空谷黄莺啼的声音蓦地响起:“我愿。” 诸人移目看去,竟是凉月勾甩着赤云鞭,携归尘子登山而来。 苍驳当下如雪瀑翻崖般纵身相迎,一把挽过赤云鞭,将凉月掖入怀中。而紧随其后的九夭便搀住身骨无力的归尘子,一齐飞回山顶。 “贫道也愿。”归尘子倚石而坐,徐言道:“贫道不敢自矜心无尘垢,好在一生止恶修善,无一刻敢忘道祖之诫,时时守身正心。时下众生危难,贫道愿奉浊骨。” 夸夸双耳一动,一下蹦到凉月跟前,又转眼跳到归尘子腿上,“丢命之事,望二位务必明了轻重。” 凉月偎在苍驳怀里,脸上无一丝怖畏之色,“呆瓜,你愿意吗?” 苍驳虽无法言语,但只是紧紧地抱住她,凉月便知其心,浅浅一笑,道:“生无同衾时,但求死同穴。” 凉月却看不见,在距她三步之外,那个宛如一粒仙露明珠的人,已是满目伤情,两行寒泪无声滑落。 “你二人,”清淮握拳捶额,似乎有些触景伤怀,“分明是去跳天罡炉,偏教我很是艳羡。” 闻言,少枭目光一滞,悄然垂睫。 此间气氛煞是凝重,人人头上似乎都漂浮着一片挥散不开的阴云,各有其情,各怀其思。 山下浓烟滚滚,叫声惨绝,夸夸催促道:“千钧一发,请诸君各谋其事罢。” 凉月从苍驳怀里离开,伫立一旁,“我在这里,等你回来。”稍顿,瞳珠左右一移,却不知当停在何处,唤道:“九兄。” 九夭应道:“我在。” 凉月听声辨知九夭正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彼此之间似乎有一定的默契,他不走过来,她也不行过去,就保持这样的距离和姿态,凉月半玩笑半认真地道:“九兄,来世记得在听世城替我几个留上一席之地,也好日日把酒欢。” 九夭温言道:“那霜降一定记好,听世城之门,叫做竹寺。” 言讫,苍驳御剑而起,夸夸紧跟其后。 少枭一手执起万魂戟,一手抓在清淮肩上,带身离地。 行于最末的九夭离山不过片刻,又忽然折返,飞到凉月身旁,附耳低语:“霜降,要记得,你终归还欠我一壶子规啼,生生世世,我定要向你讨来。” 语罢,不等凉月回应,九夭一飞而起,很快消失在弥天乌云之中。 凉月正失神,突听归尘子语气艰难地道:“师妹,贫道腹痛难忍,劳烦师妹朝贫道的足三里穴和委中穴各点一指,以缓贫道之苦。” “好,这就来。”凉月探出手,循声而去。 天之极处,有一片终年不散的流云。 “后虚天外的流云好比是凡间林子里的瘴气,一个不慎,便会被瘴气所侵,有进无出。”夸夸看向苍驳,“屏息静神,心神莫乱,过。” 流云之外,沧凉如严冬,但穿过流云后,却是煦暖如春。 穿过流云,诸人便觉脚立实地,夸夸道:“此处是素心界,各人眼中所见,凭心而定,所以迥然不同。由于此间之气可抚心中戾气,所以在素心界中,万不可生杀伐之心,否则会一直困滞于此。” 苍驳眼中景象是漫天飞雪,一目粉妆玉砌。 清淮突然笑道:“云水草堂。”随即又问少枭:“隿儿,你瞧见云水草堂了吗?” 少枭扶着他,不动声色地道:“没有。” 清淮笑色一僵,未再作声。 素心界一过,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堵高不见顶、长不见边且晶莹剔透的软壁,像是水母之身,夸夸道:“这后面,便是后虚天了。” 苍驳朝前走了两步,霍地转身,剑指清淮。 清淮双眉立颦,颇有不耐,“都是要跳天罡炉的人了,要回竹心花还有何用?” 九夭正欲开口,却听少枭道:“还他罢。” “竹心花是隿儿之物,隿儿说给,那便给。”清淮当即将盛竹心花的翡翠盒子递出。 苍驳接过盒子,揭盖确认了一番,方小心收起。 俄而,后虚剑突变炽红,身泛焰光,剑气震人。与此同时,苍驳身上浩然之气亦随之一盛,风起衣带急。 苍驳凝神聚精,一时间,只觉身轻如烟,双足离地而起。 软壁似有吸力,带得后虚剑跃跃欲动,苍驳抡剑一劈,软壁上乍然绽开一道三尺来长的裂缝。 少枭带起清淮,眨眼消失在缝隙中。 夸夸搓着双爪,目不转睛地盯着缝口,神情无比紧张。 半晌,缝口安然如故,杳无魔煞之迹。 夸夸立即舒下一口气,“我进去取天罡炉。”随即闪身跳入。 九夭款款行至裂口处,转身看向苍驳,抱拳道:“苍兄,风流云散,再会可期。” 苍驳握拳捶胸,以示回敬。 不到半柱香工夫,夸夸便去而复返,回来时怀中多了只木瓜大小的三足水晶炉,炉身晶莹,隐泛月华。 夸夸道:“此物便是天罡炉,少枭用幻影暂时掩了封印的破口,但仅能维持一个时辰,我随你一同下去。” 二人返回逢鸦山途中,高行于云端便能听见地上的兵战杀伐之声。而一路行去,更是随处可见伏尸遍野之象,令人触目惊心。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25 首页 上一页 3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