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面挑眉:“晚上庆典,白天空无一人,你现在才发现他们都是鬼魂?” “那、那位老板娘呢?是鬼?” “老板娘都活了两百年了。” “那,刚才那位老太太呢?” “你觉得呢?” 我想了想:“应该是人,如果是鬼的话,会去乐园寻找儿子和丈夫吧。” “没错,她是人,是渴望去乐园的人。” 我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渴望去乐园的人,也就是,求死之人。 他曾经说过:“在所有猎物里,我对求死的猎物尤其感兴趣,无论他们多么渴望死亡,在濒死的那一刻依然会本能地反抗、挣扎、求饶,真是矛盾啊。” 我扯下他的领口,质问:“你刚才的猎物是谁?” 他嗤笑一声:“我有义务告诉你么?” 天哪,我怎么会忘记,我身边的是个吃人的恶鬼!我几乎看到了老太太恐惧、挣扎、求饶的模样! 我不能接受。 我大步往老太太的家跑。 雪很滑,好几次差点摔倒,但我顾不上了。 终于到了门口,大门敞开着。 我的心脏快跳出胸腔。 客厅里没有人,卧室里没有人…… 我呼唤,没人应答。 完了。 完了。 我跑到院子,小兔子们吓了一跳。 终于,我在院子角落找到了老太太。 她跪在一块小小的墓碑跟前,热泪盈眶。 她的面前,躺着一大片新鲜的、晶莹的雪莲。 第10章 雪莲好几年才开一次花,花期七八月,生长环境极差,常出现在空气稀薄的雪线附近,在岩石缝隙中存活,哪有那么好采撷的——想想,也知道这一定是无面送的。 明明刚才我还怀疑他把老太太杀了……我完全误会了他。 我回头寻找无面的身影,便看到了他的衣角。我凑过去,有些不好意思:“无面,老太太面前的这些花都是你送的呀,真好看。” 他背着手,斜斜地瞥了我一眼,不置可否。 “刚才你说去狩猎,结果是去采花啦?” 这次他看都不看我了,一脸“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 再次和老太太告别后,我们一前一后走在雪地上。他快步走在前面,一言不发。他比我高上许多,腿长步子大,我跟上非常吃力。雪又厚又滑,好几次,我差点摔倒。 “喂喂,走那么快干嘛?”我不满。 “你还在生气呀?”明知道他是可怕的恶鬼,还是忍不住逗他。 “要是一回头,发现你好不容易得到的肥肉一下子不见了可怎么办哟?”我好心提醒。 “你刚才一直背着手,现在把什么护在前面,是什么呀?”我加快脚步,企图探头看。 他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我直接撞上他的后背。 我一边抱怨一边揉鼻子,睁眼,便看见一朵冰封的雪莲! 这朵雪莲不大,但也需要我用两只手捧起来。纯白的、洁净的椭圆形花瓣,重重叠叠围绕着金色花蕊,当我凑近的时候,我呼出的热气融化了表层的霜,小小的水滴顺着花瓣滑下。吸气,淡淡的、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 “给、给我的?”我问。 他根本不看我,也不回答,只是又将花往我怀里送了送。 “可是为什么要送给我雪莲花呢?”我疑惑地问,毕竟我又不是那位渴望得到雪莲的老太太。 “你不是想看吗?”他闷闷地说。 啊。我想起了。 我看到照片上的雪莲之时,无意识地感叹了一句“真好看,真想亲眼看看冰霜里的雪莲”,结果他就送给我了。 这么看来,这只恶鬼也没有那么坏……意外的,还挺细心。 他面无表情听老太太讲故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绝对不能理解,结果他竟然了却了老太太的愿望,他是不是,或多或少,也有“同情心”呢? “你不要老是看我,恶心死了。”他嫌弃。 “无面,谢谢你。”我捧着雪莲,对他笑着说。 他扫了我一眼,马上收回了视线,“哼”了一声。 我想,之前让他扮演温柔坦诚的阿槿真是难为他了,他怎么会这么别扭呢? 自从无面告诉我,这里遇到的人多半都是鬼魂之后,我便开始注意墓碑。 无面说,那天举行庆典的小镇郊区,有大片墓园。 我问,老太太说,人死后,魂魄会在乐园享乐,之后轮回,是真的吗? 无面说,是真的,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去乐园。 我问,哪些人不能去? 他说,无法与自己、外界和解的人,例如,仇恨自身、仇恨外界,缺憾过强的那些人。 他又补充道,例如,大多数自杀的人。 那阿槿呢?阿槿可以去乐园吗? 他冷笑:他根本就没能踏进乐园,就被我吞入腹中。 是啊,但是,只要我按照阿槿的办法做,我就可以救他……而且我不仅仅想将阿槿从恶鬼的身体里解放出来,我还想要他活着,一定有办法的。 不过,无面大概没有意识到,阿槿其实跟着他,已经有好好地去过乐园了。 这么说来…… 【阿槿可以透过无面的双眼观察世界。】 那么,此时此刻,阿槿是不是可以看见我? 我捉住无面的手腕,抬头仰望他的眼睛。 此时此刻,那双眼中没有嚣张和不屑,是沉静的,清澈的,映着这茫茫雪景。 稍不留神,就会觉得真实的阿槿就站在我跟前。 这副身体,现在确实有着阿槿的模样,阿槿的灵魂也确实在这副身体中…… 我突然有种害怕的感觉,如果无面长期以阿槿的形象与我相处,我会不会越发难以区分他俩,逐渐将两者混为一谈,从而将对阿槿的爱,转移给恶鬼,将对恶鬼的恐惧,转移给阿槿? 当这莫名其妙的担忧涌上心头,我便开口问道:“无面,为什么你还以阿槿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呢?”潜台词:请麻溜换成其它形象,不要迷惑我。 “换一身皮,你觉得很简单么?”他一脸看白痴的表情。 “恢复成你本来的样子就好了,我不会害怕的。”我继续建议。 “想看我的真身?跟我回到巢穴就能看到了,急什么。” “……” 走累了,我们坐在雪地里吃东西。 这家伙连连叫饿,又不吃。我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他抱着手臂要求:“你喂我吃。” 我:“你是万能的恶鬼,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要不你去捕猎吧,我等你。” 他:“今天为了采那些花,累死了!” 我:“哦哦,你还会累啊?” “采几朵花怎么可能累……”他似乎想到了关键,眉头拧紧,“我装成吴成槿的时候你巴巴地喂我,现在不喂了?别忘了,那小子还在我体内呢,我要是饿了,他也会难受!” “……” 于是我给他喂小饼干,他吃了几块,嘴里嚷着“难吃”,一旦不给他了,他又开始叫唤:“我饿死了,快点喂给我!” 他不仅要我喂他吃,还总是喜欢吃我的。 我吃面包,他一定要凑过来啃一口。 我吃饼干,他也要过来抢。 我喝水,他巴巴地盯着我,一副难熬的样子。 “你怎么回事?”我忍无可忍。 “你的比较好吃。”他认真地说。 “说老实话,你吃人类的食物,可以获得营养吗?” 他:“大概,没法获得什么营养,只有一定饱腹感,很快又会饿。” “那你还抢我的重要食粮?” “跟着我你还怕饿肚子?包里的东西吃完了,这山上你想吃啥都能吃到,无论是鹰、蛇、狐狸、熊还是狼,马上杀了给你吃……” 在他巴拉巴拉进行惊悚发言时,我把最后一块饼干、最后一口水干掉了。 他阴森森地望着我。 我得意地倒了倒包装袋,示意什么都没有了。 他眼中的阴郁不减,有些过于执着和贪婪,有点像我没钱又盯着店里的烤鸡的样子…… 我将刚起的鸡皮疙瘩按下去,小心提醒他:“你不会吃不了饼干,就吃我吧,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你暂时不会……” 突然,他摸了摸我的下唇。 冰凉的触感。 “嘴巴干了。”他提醒。 哦哦,原来如此,吓我一跳。 我从包里拿出润唇膏,涂了涂干涩的嘴唇,马上感觉舒服多了。 他盯着我的动作,低声道:“我也要用。”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唇膏给他了。 他嗅了嗅,缓缓涂抹,抹得很用力。 那柔软的唇瓣在唇膏下弹跳,变得越发殷红。 涂完,他竟然还伸出舌尖,舔了舔。 我愣了下,赶紧看向别处。 又是一个夜晚,气温迅速下降。雪下得很大,已经无法用手臂测量雪有多厚,根本就摸不到底。哪怕已经全副武装,戴着厚厚的手套和围巾,还是冷得不行,浑身发抖。 “今晚住哪儿?”我问。 “带你去个温暖的地方。”他道。 山中本该伸手不见五指,可无面本身就会散发出荧光,是个天然大型手电筒了。而且,狭窄的雪径上,也有萤火虫一样的光点。我们跟着这些光点走,前方越发明亮。 细碎的光点顺着岩石的缝隙,钻入山中,前方没有路了。 无面将手放在岩石上,之前看的、那种肉红色的触角从他的袖口冒出来,钻入岩石的缝隙,轻而易举地掰开了岩石。一个狭窄的山洞出现在我们跟前,我们走了进去。 那些光点汇集在脚下,形成了一条条密集的光点,犹如筋脉一样,延伸到远方。 无面道:“我们正在大山的体内,这是山的筋脉。” 我感觉到了温暖,嗅到了青草的味道和一股淡淡的甜香,还听到了潺潺水声。 我们往内走,山洞越发宽敞,密集的光点形成了小溪,溪水温暖清澈,表面一层荧光。无面带我坐上了一条木质小船:“我们将经过山的生命之脉。马上,你会看到大量的‘魂之树’,每一颗果实里面,都包裹着一个魂魄,这些魂魄来源于乐园。他们在这里成长若干年,顺着溪流去外面的世界,获得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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