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天地间,两人撑着伞穿行街道,玉铺还未开门,归心不肯离去,银扇便同她一起在门口等候。 老师傅开门之时,便见两人站在门口,伞上白雪已经铺了厚厚一层。 两人被请进屋,银扇便直接道了自己的来意,“老师傅,不知那玉坠可修复好了?若是修复得好,我家二皇子还重重有赏。” 老师傅笑开了花,连连点头,“好了好了,贵人稍等,马上取来。” 老师傅走进柜台后面,取出自己擦得发亮的木盒子来,轻轻打开推送出去,银扇取来递到归心面前。 归心便见那木匣子里那枚小小的玉坠原本碎掉的地方用金线连接,虽是又成了原本的形状,却完全不同了,金色与春山的颜色相冲,显得有些突兀。 归心蹙紧眉头,心中有些懊悔。 老师傅见状连忙道,“姑娘若是不喜欢,我可以重新给姑娘做,只是这玉坠碎得彻底,恢复原样不可能,但分开来重新做对小耳坠倒是与姑娘的发簪相配的。” 归心愣了愣,手摸上头上的发簪,正是归弦做的那枚发簪。她日日戴在头上,已成了习惯,早不知从何时起便没再因此想起别的。 “姑娘看这样可行?” 老师傅又在问,“或者老夫再多赔点材料给姑娘拿这碎玉做个好看的簪头也是可以的,这玉石不易碎的,除非是故意摔碎或它与你缘分尽了,做成簪子戴在头上好好养着,也会如姑娘头上这枚一般莹润好看。” 归心茫然地摇摇头,“耳环便好。” “好,好,那便多谢姑娘体谅,姑娘三日后来取便好。”老师傅笑着将两人送出铺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这姑娘他是认得的,知晓她与二皇子有些交情,生怕自己招待不好。 归心走在铺满白雪的大街上,有些人家拿着铲子在铲雪,有人拿着扫帚在扫,那几位顽皮的孩子即使是冬日的里寒冷也阻挡不住他们玩闹的心,在雪地里滚堆雪人,欢声笑语一片。 整条街道显得异常美好祥和。 归心不自觉摸上了头上的簪子,润润的却有些凉的感觉让她有些陌生。 回去后她将簪子取下,坐在火炉前一面想将那簪子恢复成平日温润适手的感觉,一面细细看着那簪子,她已经是许久未有再细看这簪子。 银扇关上门时远远看着她,听她轻声道:“……救不了你,也救不了他,原来我一个都救不了。” 她坐在那处仔细看玉簪,披散的一头青丝散落周身,像那跌落凡尘回不去天上的神女,周身萦绕着沉郁的气息,点点莹光绕指,她小心而认真地用灵力滋养玉簪。 万籁俱静之时,那玉簪蓦地碎裂成几段掉落在地,归心手中拿着中间那一段愣在那处。 眼看着玉簪中那一抹灵力消散。 没等她多想,便已经感觉周身那种术法的束缚感消失。 她身上的禁锢解除了。 闻声赶来的银扇惊呼一声,“姑娘,您又毁东西了?”她知道归心在通过毁坏一些东西寻找离开的法子,可一直以来都没有成功。 这玉簪归心每日用着,可见是极其喜爱之物,如今连这玉簪都断去…… 她捡起地上的两段,心疼地蹙眉,“我送去老师傅那问问能不能修复试试。” 归心却抬眼拉住她,又将手中那一段也轻轻放到她手中,轻声道,“不用了。”她最后看那玉簪一眼,随后起身大步离去,推开门迎向风雪,一身单薄的衣衫与披散的过腰青丝被吹得缠绵。 她留下一句:“告诉巫韫,多谢这些时日的招待,莫要忘了女皇允我借的灵池,过后我会回来借。” 话未说完,她已御气飞行离去,身影融入苍茫世界寻不见。 留银扇追到院中,捧着三段玉簪徒望。 原来,姑娘一直寻着要毁掉的东西竟是她日日佩戴的玉簪。 归心离开的消息很快便传进皇宫,却一路畅通无人阻拦。 归心刚刚出南九州迎面便撞见一人,浑身是血,步履摇晃,周身灵力几乎要散尽一般。正是她迟迟联系不上的魏衍,他神色焦急,匆忙赶来。 见到归心后只道一句:“玉簪。”随后便只知道在了雪地里。 归心将其带回十方宗。 可如今的十方宗仅有几个看守山门的弟子,其余人全不在灵州。几位留守山门的弟子见归心带着浑身血迹斑斑的魏衍回来皆是愣住,都不敢阻拦。 又惊又怕地喊她:“归心师姐。” 归心垂眼,将魏衍放到床上,“照顾好他。”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却听身后几个小师弟师妹在身后叫她一声,她顿住脚未曾回头,又听他们前后道:“对不起。” 归心呼吸仿佛都凝滞了瞬间,匆匆‘嗯’了一声,离开灵州十方宗直奔修仙界与魔域的交界处,那里才是真正的一片混乱。 一路草木由青翠上覆白雪至满目荒芜,越近边界线越无生机,灵气与魔气却愈发浓盛。 谢长闲与步子何入了阵,几位宗主入阵搜寻无果退出,整个魔域剩余几位魔使相比修仙界众人稍落下风,但底下的一众魔域之人却因步子何的疯狂失了控,放出诸多魔物,修仙界不少弟子因此受伤甚至殒命。 归心来时,周身修为已经恢复几成。 有一人看见她后,所有人便偶读看见了她。 却因这片刻的失神,原本就诸多破裂的屏障结界轰然消失,归心抬手间竖起一道结界挡在修仙界与魔域中间,用一路上召回的传承压制着那些魔物回魔域,又将失控的魔域之人压制住,加快恢复修为的速度。 传承自魔域阵中飘飘摇而来。 “归心。” 秦纤巧唤她一声,归心垂眼轻看她一眼,没有回答,更为过多停留,将结界交由他们手中,开口声音清冷缥缈,“守住。” 她已然循着传承来的方向,入阵去找谢长闲与步子何的所在。 阵中步子何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上传承的不断流逝,他惊慌失措地四处看。 “云迢?” 他因此松懈之时,地上那一团不知是何的东西中忽地伸出一柄沾满鲜血的利剑划过他颈间,鲜血喷涌而出,与那步子何的一身破碎红衣几乎融为一体。 传承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步子何却渐渐放下心来,甚至不顾颈间那深深的伤口笑出了声。 他不管身后那人如何出手,直接飞身往外顺着传承离去的方向寻找归心。 云迢入阵后随着传承来的方向,看到的便是那披头散发如同疯魔一般穿着一身破碎红衣,颈间全是鲜血,满脸癫狂的步子何。 “云迢,好久不见。” 他甚至笑着朝她打招呼。 “你看你这般糊涂,早听我的话,我们怎会走到今日这般局面。”他轻叹一声,好似十分可惜,“修仙界的也是一群糊涂鬼,归弦算一个,谢长闲也算一个。” 他忍不住大笑着摇头。 “你也算一个。这一身传承是你亲手所制,这个中滋味你可尝过?你可知当初为了遏制这传承,我与沉沙起秋费了多少力气才做出那阵法?我用整个魔域的魔气为底以混合,才勉强控制住这传承。你什么都没有,如今这般放肆地将传承召回,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他笑着,像一株危险的花。 归心看着他表演,抬手间,他身上的传承却越发快速地飞向归心,如同谢长闲召集天地灵气一般,所有传承都将归心包围,像找到家的孩子着急进门。 “啧啧,贪婪,这正是我最初希望你成为的样子,像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该受世人敬仰,凌于万物。” 步子何嘲笑出声,“但可惜,你早背叛我,如今与我非是同路,那这般荣耀与位置也与你无关了。”与此同时飞身上前,伸着那只血手便要抓向传承之中包裹的归心。 却骤然发现,自己连最外层的传承结界都无法突破。 他愣住,“怎么可能?” 自己明明已经吸收传承,怎么却不能进入传承之中。 归心淡淡开口,大发慈悲告诉他:“若谁人都可接受传承,魔域又何须圣女。” 话落之时,她看见步子何身后一柄血剑穿越层层阵法,无声无息自他身后飞来,将一心想要取自己姓名的人刺了个对穿,看着自己腹部穿出来的剑尖,步子何笑容逐渐凝固。 他不甘心地握紧双拳,更加不顾后果地吸收天地间的魔气,阵外原本正奋战的魔域之人在瞬间悉数倒地,身上魔气尽失,目光所及,千军倒下。而这些魔气却全数涌向了步子何,为他所用。 归心也自传承中走出,她眼神沉着冷静地隔绝掉外界的魔气,拔除步子何身上本来的魔气,又将传承悉数压向他,如同挤压一般将他身上的传承与魔气尽数逼出。 这一切的顺利显得步子何的抵抗行为有些可笑。 她用灵力混合着传承催动步子何身上仅剩的传承,几乎瞬间,步子何便七窍出血,倒地抽搐。 “早便该死了。” 归心用灵力拔出问心剑,拿帕子一点点将剑身上的血迹都擦干净,踩着步子何的尸体迈过。 “你可算来了,还以为你当真不打算救他,我好累,先沉睡了,剩下的都交给你了。” 剑灵声音虚弱万分,说完这句便再没了声音,归心将它握在手中前行。 没有问心剑带路,归心穿梭于各个阵法寻找谢长闲费了不少力气。每个阵法都环绕着魔气,没有光亮看不太清楚,她根本看不见谢长闲身在何处,入目都是一片漆黑中泛着点点光亮,轻声呼唤他却没有应答。 她心中升起丝丝不安。 她已至阵法最深处,可还是寻不见谢长闲的身影,这些阵法如同房间一般,一间一个阵法,难以寻找。 谢长闲在躲着她。 归心站在阵法前许久未动,后转身进入另一层时,身后方才那层阵法中一团黑影动了动,欲要离开。 她却如鬼魅一般自另一层阵法出来,站在他面前。 看着那魔气环绕成的一团根本看不见人影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归心伸手进去抓他的手,那团魔气却躲开了去。 她再伸出手,那团魔气便如受惊一般,化作一张是凶狠的兽脸,恶狠狠地朝归心张开大嘴。 归心用传承压着那魔气,缓缓迈入那团魔气之中,进入魔气中的另一层天地那里一片漆黑,谢长闲被天地间长出来的四根大铁链绑住四肢,锁在高空中,一身青衫沾满凝固的血迹,脏污不堪。距离稍远,光线昏暗,归心看不清他面容,却能感觉到那人一身狠意决然。 很多年后,谢长闲都记得那个一身干净如白雪的师姐浅浅笑着朝自己走来。 归心稍稍提气便飞至他身前。 谢长闲脑子里一片混沌,反应迟钝,痴痴呆呆地看着那人张开手轻轻将他拥住,这些日子他嗅惯了血腥而令人作呕味道,此刻却如春风忽至,嗅到了春来万物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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