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采苓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他。 “大铃啊,祖母真的要走了,你可要好好做人啊……” 可千万别像你爹,娶个蛇蝎毒妇回来。 诸采苓咽回了想说的话。 “祖母……” 萧芝铎将脸埋在她的手心里。 这双手,在他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牵着自己了,一贯是暖意洋洋的。 如今,冰凉一片。 萧芝铎却眷恋地将脸摩挲在她的手心。 祖母放不下他,他又何尝不是念念不舍。 年少时,他有祖母宠着,便偷着懒不想读书。 祖母走后,他日以继夜,力学不倦。 他知道她想让他好好读书,他知道她放不下自己,他知道她盼着自己的锦绣前程。 他为她挣来了。 他已经是举人。 来年春闱,他还会做得更好。 他以为她看不见。 他没有想过,这么多年,她竟还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 鬼怪的下场,很有可能是云飞烟灭,他不想她落得这样的结局。 “祖母,你放心,你放心……” 诸采苓收回自己的手,鬼气森森,她不该碰触他太久。 诸采苓对着远处的谢令仪招了招手。 “来,令仪,到姨祖母这边来。” 谢令仪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过来,身上的肃杀之气收敛。 他在诸采苓身前跪下来。 “姨祖母。” 诸采苓拍了拍他的肩膀,令仪的身形愈发矫健。 萧芝铎是个书生,谢令仪虽被押着读书,却是个习武的。 诸采苓欣慰地点了点头。 不是她不想偏心自家孙子,可是两人往眼前一凑,明显令仪更加令人心向往之啊。 诸采苓偷偷地朝着顾又笙挤眉弄眼。 顾又笙两眼一翻,不理她。 诸采苓很快就收回了,放在谢令仪肩上的手。 “令仪啊,我走前本想再见你祖母一面的,可惜……采薇她身子可好?” 诸采苓的父母早已去世,她在世上的亲人,除了儿孙,便只有妹妹诸采薇,以及她的家人。 “祖母身子硬朗,一切都好。” “那便好。” 诸采苓依依不舍地看了看萧景仁,看了看萧芝铎,看了看谢令仪。 “好了,顾姑娘,我也可以安心走了。” 诸采苓虽为鬼怪,却未曾伤人,到了地府,受个最轻的责罚,便可得到投胎的机会。 我倒是想把你送走。 顾又笙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诸采苓:“顾姑娘?” 莫不是顾姑娘习惯了她在一旁陪伴的日子,舍不得她走? “你受伤过重,若不在溯洄伞下休养魂魄,别说去地府受罚,就是下到地府,魂力也是受不住。” 诸采苓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那岂不是说,她还可在人间多留些时日? 哎呀,刚才那些话不都说早了嘛! “鬼气伤人,你也不可再进萧府,好好在伞里养着,等到休养好了,我自会将你送下去。” 萧景仁确实是个好官,若不是有他身上的功德金光压着,萧府住了两个鬼怪,不出事才怪! 诸采苓黯然神伤。 她已经不是这个世间的人。 “景仁,芝铎,令仪,我走了。” 诸采苓苦笑着,消失在了伞下。 空中的毛毛细雨未停。 顾又笙也未将伞收起。 萧景仁心神恍惚,跪在那里不动。 萧芝铎趴在地上,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谢令仪拧着眉头,望着夜空。 “福缘善庆,祸因恶积。” 顾又笙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冰冰的。 “萧大人,你造福一方百姓,积功德于一身,莫要辜负了。” 莫要辜负了你母亲,莫要辜负了代娘,莫要辜负了萧芝庆。 莫要辜负了,西杭府的百姓。 当行而行,无所顾虑。 有过必改,罪己是也。 “萧家的祸事,因果已了。” 顾又笙撑着黑色的大伞,渐渐消失在雨中。 …… 顾又笙趁着夜色,回到云来客栈。 客栈里还有些三三两两的客人在那坐着。 一如之前那次,顾又笙面不改色地撑着黑伞,走了进去。 原本说话声不小,此时都静了下来。 小二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露着牙,尽量笑着迎上前打招呼。 娘咧,小二这活计怎么还挺危险的感觉…… 顾又笙点头算是回应。 她在众人的目送中,回到自己的房间。 顾又笙将黑伞收起,放在桌上。 她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顾姑娘,后面我那不孝子的处理手段,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诸采苓早就想问了。 顾又笙摇了摇头。 代娘的因果已了,若是有影响,也是别的因果。 诸采苓虽然总是骂他,但是儿子是个好官。 她相信他会大义灭亲,给代娘一个交代。 “可怜那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受了这么多罪。” 诸采苓遗憾,若是自己在世,即便被章梦骗了,也容不得她对孩子不好。 内宅有她看着,芝庆的日子总不会难成那样。 若不是她气萧景仁瞎了眼,若不是她不待见章梦,若不是她不放心大铃,跟着他走了,好歹她在府里…… 可以早点发现后院的端倪。 一个连爹娘都不会叫的孩子,却受尽了惊吓与凌虐。 诸采苓还想再聊,却发现顾又笙已经合衣躺在床上。 鞋子一前一后地掉在床前的地上。 诸采苓闭上嘴,不再出声。 别人听不见她说话,顾姑娘却是可以的。 出去一趟,虽然不过一两个时辰吧,但别说是顾姑娘,就是躲在溯洄伞下的她,也是疲惫得很。
第14章 不同 顾又笙睡醒的时候,屋外是一片黄昏。 已经是第二天晚食时分。 这一次,她要了好多的吃食。 西杭府是个不错的地方,她既然来了,便也想着走前可以出去逛一逛。 顾又笙手拿黑伞,换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裙。 诸采苓沉睡着,难得没有声响。 萧府的事情结束,她的心也落下来,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好好养魂。 顾又笙去过不少地方,相较之下,西杭府确实治理得不错。 沿途的摊贩热情地招呼着,卖的东西也很灵巧。 顾又笙走到一家卖首饰的摊位前,拿起一个玉坠子看了看。 “姑娘真有眼光,这玉坠子乃是羊脂玉,和田玉中的极品啊。” 摊主赞叹着,然后压低了声音。 “这坠子与姑娘有缘,只要五两银子,姑娘戴着它,一定会大吉大利。” 只要五两? 呵,奸商。 顾又笙没应他,还在打量着。 一对姐妹也走到了摊前。 “姐姐快看,这镯子好看,配你。” 妹妹长得丰润可爱,正拿了一个白玉镯子递给身边的女子。 被叫做姐姐的容貌也不差,但是眉宇间似有化不开的愁,整个人看上去焦虑不安的模样。 “姑娘真有眼光,这玉镯子乃是上好的和田玉,很配这位夫人。” “多少银子?” 那少女问着。 摊主看了眼顾又笙,见她正专心地把玩着刚才的玉坠子。 便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二两银子。” 顾又笙若是普通人,在这熙熙攘攘的街上,可能还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可是…… 果然是奸商! 她手里这么个小坠子要价五两,那么大个镯子才二两。 “太贵了。” 妇人打扮的姐姐说道。 妹妹却坚持要买了送她。 “姐姐你难得回来一次,我自己攒下来的钱,父亲不会知道的。” 两姐妹又推来推去说了一会,妇人才无奈同意下来。 少女爽快地付了钱,将镯子套在妇人的手上。 妇人的手腕上有些红。 “姐姐,你这手上怎么了?” “哦,没事,之前不小心划到了。” 妇人拉下了袖子。 “好看吗?” 妹妹:“当然,姐姐温婉娴静,最适合这样的白玉镯,哪像我啊,父亲说我戴什么首饰都是糟蹋东西,还不如插到稻草上。” “你性子活泼,父亲也是怕你摔了,如今也是大姑娘,都要成亲了……” 姐妹二人相携离去。 少女挽着妇人的手,亲昵地靠着她。 顾又笙的眼中露出温情。 姐妹情深。 她才不羡慕呢,那少女一看就和那妇人还差着好多岁,哪像她和顾晏之,同生同长。 “姑娘,这坠子你要吗?” 顾又笙将玉坠子放了回去。 “不要。” 她冷淡地说完,转身就走。 摊主嘀嘀咕咕。 “哼,没钱还摆阔,看了这么久看什么呢?” 看她一身布料细腻,素净中透着不凡,还以为是个有钱的主呢。 顾又笙听见了,但是没有理会。 摊主的声音不低,她又没走远,这话明显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没有人看见,那玉坠子,原本冒着黑气,顾又笙把玩后,恢复了澄净。 顾又笙走到一间书铺。 她没有走进去,直接问那伙计。 “有没有食谱的书?” 买食谱? 稀罕。 伙计见是一个娇俏的姑娘家,也没好意思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他跑去找了一会儿,拿了几本书出来。 顾又笙翻了翻,都是自己已经有了的。 咦? 《美味珍馐》? 倒是未曾见过。 顾又笙翻开一看,里面写着简单粗暴的食材与烹饪方法,不带一句多余的废话。 好书! 顾又笙眼睛一亮。 “这本多少钱?” 伙计看了眼,伸出一只手。 五两? 不错,不错,好书该值这个价。 顾又笙大方地塞了五两银子给伙计,将书小心地抱在怀里。 她转身要走。 呆愣的伙计终于回过神来。 “姑娘,还没找钱呢。” 顾又笙疑惑地看他。 伙计递回一些碎银,还有铜钱。 顾又笙不解,长睫毛摆动着,露出一双清透无害的眼来。 伙计红了脸,咕哝道:“只要五文钱。” 顾又笙瞪大了眼。 伙计没好意思说,这本破书是隔壁饭馆老板硬塞来让他们卖的,一圆自己当文人的梦罢了。 不算个什么正经书。 顾又笙没有接回银钱。 不识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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