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哈哈大笑,“付宗主,你果然是经天子的师妹。经天子也做了类似的批注。” “哦,他怎么说?” “朱笔亲批:‘真他妈的离谱,结局更是离了个大谱。’” 哈哈哈哈是经天子能干出来的事儿,“把随笔给我,我要看看。” 经天子在那一篇下写了很多碎碎念,末尾总结吐槽:童谣之苦,如吾友手中紫茶。茶苦,吾亦苦。 “什么事儿这么好笑?”花兰青问道。 “好笑的事情最好笑。花兰青,我们回去听随笔。” “你不是已经听烦了么?” “我重新有兴趣了。” 童子吞了一把润喉糖,清了清嗓子,“我已经准备好了。” 花兰青拿过润喉糖,“我来就好。” 童子:讶,突然没活儿干了,快乐。 “你还会讲随笔?”付长宁有点儿意外,“什么时候学会的?” “马上就会了。” 第二天,程一叙到了。 一同到的还有一个不速之客——蓝极。 蓝极举着安安玩儿飞高高,逗得小丫头哈哈大笑,揽着蓝极的脖子往他脸上使劲儿糊口水。蓝极欢喜得很,薄唇嘟起学着她的样子亲回去。 “我也很想安安,牵肠挂肚,思念不已。”蓝极瞧见付长宁,笑得眉眼弯弯,“真巧,长宁也在这里。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让我们相见。为了庆祝,喝一杯茶好不好。” “孽缘,不好。”付长宁拒绝得干脆利落。 “想一想再拒绝嘛。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好像真的有点儿伤心。”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不会是尾随我们来的吧。变态!”付长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浑身不自在。 “呃,给你留下不好的影响我很抱歉。听说经天子现世,我来拜访一下。我们曾坐而论道,是一对挚交好友。”蓝极招呼童子,“杵着的那个没眼色的,还不快去给我倒茶,要上好的茶叶才配得起我的身份。” “啊?”来、来活儿了? “啊什么啊,忘了我吗。我都还记得你呐。小小年纪,记性真差。下去多吃一点儿核桃补补脑子。” “呃,是是。贵客请坐,我这就为您奉茶。” 蓝极盯着童子的背影叮嘱,“不是上好的茶我不喝哦。” 经算子姗姗来迟,“经算子来迟,经纬楼失礼了。听闻阁下乃兄长之友,不知姓甚名谁?可有佐证?” 蓝极瞧向经算子,“你就是经天子常挂在嘴边的弟弟经算子?与他确实有几分相似。” “聋了?我要的是佐证,不是攀交情。”经算子道,“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我家大哥,我不得不防。若是哪里有冒犯,经算子提前告罪。” 佐证?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出来。蓝极耸了耸肩,“别生气,不见就不见嘛。” 天气热了一些,年轻人火气都这么大么。付长宁是,经算子也是。 程一叙把安安放在膝头,取出手帕给她擦口水。头也不抬,“诛术阵法可以开始了么?我来这里不是听你们碎碎念的,吵得人头都大了。” “程一叙,多谢你过来为大哥坐镇,这份恩情经纬楼必定铭记。”经算子挤开蓝极,脸上洋溢着笑,“大哥就在里面,请。花兰青,你也请。” 付长宁抱着安安跟上。 童子端来一壶紫茶,“诶,怎么都走了?茶都泡好了,不喝一口吗?” “我喝我喝我喝,我来了。”蓝极蹦蹦跳跳过来,九孔碧箫挑起茶壶,收拾好他的小桌子,品得直咂嘴。 茶水入喉,微涩,却不失清香。与记忆中的味道无二。 付长宁放不下心,“你不会故意生事吧。” “品茶乃人间至美之事,谁来打扰我我跟谁急。”蓝极倒了一杯遥敬付长宁,“茶很不错,要不要来一杯?不是我种的,没沾我的味道,你别嫌弃。” 虽然藏得很好,但眸中有一分忐忑。 付长宁转身离开。 蓝极径自饮下。 难为他们能想到诛邪阵法,确实有用。哦,有花兰青在,那正常。但即便是诛邪阵法,也要不眠不休连续运转三天三夜。在这期间,若是各宗之人去而复返,就不太好了。 不远处,屋子周围泛着一圈青灰色光芒。诛术阵法开始了。 花兰青、程一叙、经算子三足鼎立站在阵眼,诛术阵法威能全数倾泻在当中的经天子身上。 付长宁在外围护阵。 但愿诛邪阵法结束以前各宗之人不会出现。 第五天傍晚,童子慌慌张张跑过来报信儿,“付宗主,你快出去看一看吧,咱们经纬楼被围了。各宗之主都到了,说依约而来,问您要一个说法。” 怕什么来什么。 付长宁瞧了一眼泛着青灰色光芒的屋子,转身离开。 无论各宗之主怎么说,付长宁都咬死一句,“经天子很快会醒,咱们一起等一个真相大白水落石出。还是说有人气量狭小容不下人,非得压着经纬楼弄个鱼死网破。” 有宗主不服,“胡搅蛮缠,分明是你在包庇经纬楼。” “那你去打呀,我绝不拦着。”付长宁说,“只是经天子乃术法天才、经算子是阵法大能,经纬楼角角落落都缠绕着阵术双法。不小心陷进去,可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宗主心里打起了退堂鼓,面上挂不住,嘴硬两下。 “我、我相信经天子,愿意陪着众人等一个水落石出。” 付长宁舒了一口气,但没有全舒。 经天子一刻没醒过来,她的危机就持续存在。而且这股危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强大。 突然,一个身形飘忽的人影穿过人群、掠过付长宁直直地冲向房间。 “谁!”付长宁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 玄色衣袍,侧脸精致,眼尾一颗红痣鲜艳欲滴。除了守宫还会是谁! 怎么是他?他来搅事儿吗? 蓝极瘫倒在花丛里。他醉了,醉茶。好酒者,为酒而醉;好花者,醉梦于花;爱茶者,闻茶亦可醉。 还是经天子家的紫茶最是醉人。 守宫与蓝极视线交接,一触即分,而后各自偏开视线。 交朋友吗?不交。有仇吗?没有。那多看对方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守宫掌心虚握、长剑在手,惊世之招在剑上风生水起。 “永堕无间。”一招打乱诛术阵法。 阵法中四人受到反噬,各自吐血、负伤而退。 花兰青指腹拈去唇角血渍。唉,只差一步,命中注定经纬楼有此一劫。 经算子忙扑到经天子身边,灵力不要钱似的往里面输,“大哥,你怎么样?!” 程一叙没说话,眉头紧皱。他大抵知道守宫是冲着自己来的。 守宫说,“别怨我,要怨就怨程一叙。程一叙要做的事情,我总归不能让他她如愿。” 各宗之主皆闯了进来。 他们与付长宁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稍微弄出点儿动静,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而守宫这动静,着实不小。 “经天子,黑白脸戏偶人手上九十八条人命,可是你做的!” “经天子,你滥杀无辜在先,又蒙骗世人在后,此罪非死难赎。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 “经纬楼口口声声治病救人,背后下的黑手不知道有多少。我呸。” “我提议,我们废了经纬楼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重新建立医疗体系。” “我赞成!” “我无所谓,但是治病救人的体系绝不能握在经纬楼手里。” “经纬楼恶贯满盈,没资格掌管医术与丹药,交出来!” “交出来!” ...... 讨伐的声音一波儿压过一波儿,沸反盈天。所有人都忘了,罗浮山事件中他们曾把经算子捧成神。 “经、经......算子?”经天子浑浊的双目中挣扎出些许清明,但不多。 经算子面带欢喜,“大哥,你醒了。” 经天子抬起枯瘦的手指摸着弟弟的脸,都、都长......这么大......了。 手指枯瘦干长似妖,耳边讨伐声铺天盖地,认识的、不认识的各个张口闭口皆是杀伐之词......经天子迷茫疑惑的眼神中逐渐有几分清明。 哦,被发现了。 “算......子,扶......我起来。” “好哦,大哥。”经算子朝身后怒喝一声,“闭上你们的狗嘴!” 向来温润柔和地经纬楼楼主骂人了!! 全场皆惊。 往这边跑的付长宁一个趔趄,差点儿绊倒。 骨瘦如柴、身子在宽大的宗服里晃荡的经天子望着自己。目光八分混沌两分清醒,声音依旧柔和,“是小长宁吗?眼睛......还是那么圆。” 小长宁。 只有逝去的长辈亲人才会这么叫她。 付长宁鼻头发酸,想哭,“天子哥哥,是小长宁。小长宁长大了,嫁人了,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叫安安。等会儿我就抱她来见你。” 快走几步,扎进经天子的怀抱中。 不敢使劲儿,经天子的腰比蛋卷儿还酥脆。她能把经天子的腰折断。 “......乖啦。”经天子迟缓道,手拍着她的头。像以前那样。 “我们聚集于此可不是看你们一家相认的,我们要一个结果。” “经天子,说!黑白脸戏偶人是你,九十八条孩子性命也丧失在你手中!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经天子,别试图否认,我们是不会信的。” ...... 口诛笔伐声越来越大。 经天子推开付长宁,上前五步。 “我做的。” 认、认了?! 不狡辩几句,就这么认了?! 眉眼温顺,笑容一如既往地柔和。经天子重复一遍,“我做的。黑白戏偶人是我,杀小孩的也是我,袭击小豆子的也是我。” “大哥,你说什么!”经算子惊道。 “满身罪孽,一肩扛起。经天子俯首称罪,供认不讳。我死后,别难为经纬楼。”经天子右手一挥,远在数十步之外的长剑便到了他手里。 举剑自刎。 头颅落地。 “大哥!!” “天子哥哥!!” 经算子瞠目欲裂,跌跌撞撞跑向经天子。捡回头颅,往脖子上装。双手拢住伤口,似乎这样就能阻止血溢出来。 语气颤抖,带了哭腔,“长宁,快找布。缠脖子,脖子!!” 付长宁缠了,在经算子话说出口之前。可是血流的速度太快了,再厚的布都很快被打湿。 付长宁捧着能掐出血的布料哇哇大哭。 经算子捧着头颅,仰天长啸,“大哥!!!” 封婶收拾行李。 小豆子:“娘,我们不看病了吗?” “黑白脸戏偶人都死了,还看什么病。咱们终于能回家了,娘给你做好吃的。”封婶心中有几分喜悦,但不能表露出来。经纬楼在办丧事,这不太敬重人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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