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婵坐在岸边史上,无风无云,望着平静的海面,心思飘远。 谁也不知道,司泺会什么时候打来,这份平静又能维持多久。 自年幼时,每每心烦,姜婵便会坐在岸边对着远处瞭望出神,周自渺知道她的习惯,一向不会在这时候打扰她。 听闻身后的脚步声,姜婵在心底叹了口气:“什么都别说,让我自己静一静吧。” 谢怀走至她身边,确实是什么也都没说,只是微微附身,递过来了什么东西。 姜婵耐着性子转头看去,却愣了一愣。 是一串蝴蝶糖人。 南海地处偏远,离凡间甚远,这么会功夫,谁知道他是从哪变出来的。 姜婵神色复杂地接过了它,捻着竹签转了转。 琥珀色的糖蝴蝶在阳光下旋转,好似真的活了起来,展翅欲飞。 “得到秾华道心后,我想到许多。” 不只是在对谢怀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姜婵仍旧望着海面,喃喃:“我看到了很久远之前的记忆,在年幼时,桑落口中叫阿齐的女人,许是我娘亲,总是会拿蝴蝶糖人哄我。” “那时,我尚在飞鸿剑派,男人会带许多新奇的小玩意,郁冶会严厉地让我不许再吃糖,那时我才知道,后来被姜芸救回去,待在凡间的那段时日,我望着糖人摊,原来并不是在馋糖人。” 姜婵的声音寂寥无边:“原来我只是在思念他们。” 她倏地有些害怕,许是看到了今日的桑落,像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我会再次失去一切吗?” 姜婵声音有些颤抖:“我失去了爹娘,失去了姜芸,如今往后,我会像桑前辈一样,失去身边所爱的众人吗?” 谢怀朝她坐近,轻握住了她颤抖的手。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的。” 微风皱起,吹起海面涟漪。 谢怀的声音显得虔诚又热切。 “如果这是你的心愿,阿婵,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永不离开你。”
第64章 郁冶闭关出来时, 飞鸿剑派一弟子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 “门主!门主!!” 郁冶皱了眉头,有些冷厉训斥:“不过闭关数月,礼教便都忘到狗肚子里的么?” 然而弟子竟然没有理睬郁冶的话语, 继续结巴磕绊道:”门主!小少主, 小少主回来了……“ “她寻到了失落的秾华道心, 如今寻回记忆, 正在祠堂……咦?” 说话间,面前已无人影, 弟子困惑地揉了揉眼睛,身影飞快地还以为郁冶的出关只是自己的错觉。 灵堂供奉着飞鸿剑派历代的前辈祖宗的牌位,尤为重要, 谢怀站在门外, 抱着剑耐心地候着。 他虽没有进去, 耳目清明, 可听得周遭一切动静。 屋内除却刚开始, 姜婵动作间的衣物摩挲声, 便再无声音。 谢怀眉间紧皱, 有些忧心忡忡。 姜婵跪坐于灵堂前,并没有接受弟子们替她摆好的蒲团,膝盖生生磕在坚硬冰冷的地砖, 丝丝寒意顺着小腿的旧疾往上攀爬, 爬出一片酥麻。 她俯下身去, 额头抵着地砖,身形僵硬,却久久未曾变动。 点滴水花濡湿身下砖块, 姜婵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是满面的泪痕。 恍惚间, 有一阵轻微的冷风吹拂而过,恍若有人动作温柔地轻抬起她的下颚。 泪眼朦胧间,姜婵望见一道虚无身影,她朝着自己靠近,姜婵也不会觉得害怕,只感到心安。 轻柔的吻落在她额侧,刹那间,山呼海啸的记忆奔涌而来。 * 飞鸿剑派建在深山深处,立派之人看重道缘,只有与剑派有缘之人方能在群山环绕的密林间寻到飞鸿剑派的踪迹。 剑派以剑术闻名,却不同于名声贯耳的铉云宗,飞鸿剑派极为神秘,人数寥寥,却以传世剑谱——隐山尘,在修仙界打下坚实稳固的地位。 隐山尘共有七式,传闻,第七式可使山海平复,尘世不再,就连铉云宗当年的剑尊也无法招架。 但传闻终归只是传闻,就连飞鸿剑派最为鼎盛的时期,也没有人见识过第七式的威力,更何况后来剑派覆灭,徒留下一个尚还是少年的郁冶。 飞鸿剑派鼎盛时期,是什么样的呢。 女孩睁开眼,望向山坡下林荫间清澈的河流,奶呼呼的小团子无所畏惧,直直地从高坡上滑下,根本不管身后侍从们的大呼小叫。 “小少主!小少主小心啊!!” “啊!别跳!!” 疾风掠过,带来阵阵凉爽,盛夏时令,孩子畏热,还未滚到她心心念念的小河中,急速的凉风便已使她舒服地两眼微眯,一脸的愉悦表情。 “噗通!” “啊!!” 等到那团子人影真的摔进了河流中,训练有素,战场上杀伐果决的侍从们却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正在众人惊慌失措间,一道极快的人影掠过,动作粗鲁地一下将女孩从溪水中捞起。 还未在凉水中扑腾几下,就被人拎着后领整个提起。 “郁。晞。” 少年一字一顿的声音泛着森冷的寒意,甚至比这溪水还要凉彻心扉,唤作郁晞的女孩怔怔抬头,望见来人,忙摆出一脸欢喜的笑意。 “哥哥!” 年少的郁冶望着她浑身湿透,手心也冰冷冷的,心底一阵郁火,本身修为滞阻便烦闷,平日还要抽神盯着一心玩闹的妹妹。 身边人对妹妹期许极大,养的娇纵,万事万物都要顺着她的意,偌大一个飞鸿剑派,就看着她一日日的胡作非为。 若不是她出生之时自己也被道心的灵力普照,他如今是万万不敢相信,在预言之中拯救天下的人,竟是这个爬树下水,话还没说全便会满山胡闹的妹妹。 他一路拎着郁晞,就像拎着一只湿漉漉的奶猫,不住地在他手里挣扎,却仍旧挣脱不开禁锢。 这一路,无数人可怜小少主的窘迫,想要上前劝说,还未等靠近便被郁冶冷冽的目光逼退。 与人见人爱的妹妹不同,郁冶性冷,也不常与人亲近,只一心一意地闭关修炼,其实人人都知道,飞鸿剑派的少主天赋平平,他自小束缚本心,一心修炼,试图赢得秾华道心的选择,却终归在妹妹诞生那日输的彻底。 等到父母身前,郁晞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郁冶将奶团子扔给父母,冷冷道:“下次再丢,别再让我去找,我忙着修炼。” 夫人模样俏丽,解下外袍将小女儿裹得严严实实,点着她的鼻尖调笑道:“调皮,有没有跟哥哥道歉?” “怎么跑到河里去了,是不是嫌山中太热,带你去北境雪山避暑好不好?” 一时之间,其乐融融,父母的目光皆是温柔地注视着掌心的女儿,再望不尽其他,甚至是一旁的郁冶。 无人理睬他,无人看得见他。 这偌大一个飞鸿剑派,终归只是郁晞一人的乐园。 没有得到道心的郁冶,又算得了什么? 郁冶自嘲地笑笑,转身欲去。 “哥哥!” 他脚步微顿,又回过身来去望。 郁晞的眼睛明亮亮的,在日光之下显得更为夺目。 她在父母怀中,却张开双臂要郁冶抱:“哥哥,再来!” 方才郁冶一路拎着她,反倒叫她生出了趣味,她朝郁冶伸手,还要再来一次。 郁冶望她的眼神冷冰冰的,没有理会她,径直回了屋。 飞鸿剑派门徒愈发繁多,加之父母执掌剑派后,与修仙界各大宗家走的亲近,原先鲜有人知的飞鸿剑派名声也一日日壮大,每日的例行剑会也变得逐渐壮观。 剑被门中弟子挑落的时候,郁冶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齐玉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站在场外,声音端肃认真:“隐山尘剑法意在无心,意在草木山河之间,郁冶,你心事深沉,修为自当停滞不前。” 在泱泱众人面前,齐玉声音冷厉,像极了郁冶往日发火的模样:“你这样下去,莫说郁晞,这剑派之中任何一人,你都不是对手。” 郁冶不明白。 他才将将十岁出头的少年,甚至还算是稚童。 他不奢望母亲用对妹妹那样温柔地对待自己,一定要这样苛刻吗,说话,一定要这么戳心窝吗。 郁冶面色惨白,仍旧倔强地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弯腰,安静地拾起自己的灵剑,窄细平凡,就如同飞鸿剑派的他自己一般。 他逃走似得回到自己的屋中,像是虐待自己一般,一遍又一遍练剑修炼,避世不出,不见来人,彼时的剑派如日中天,加之秾华道心择主的传闻,每日都有人上门拜访。 外头热热闹闹,郁冶的府邸却一直僻静。 郁冶就像是飞鸿剑派隐匿在角落的苔藓,阴冷湿滑,永远也窥不见阳光。 就连后来妹妹的生辰礼,他也没有出席。 直到外头缭绕的火光漫上天际,他才终于抬起汗渍满满的脸,惊疑地往外走去。 郁冶喜静,他的院子建的隐秘,若不留心寻,根本寻不到他的院子。 他身形消瘦,隐匿在树林之间,望见惨象环生。 无边无际的野火在山间肆意舞动,夜风强盛,更是无穷无尽。 惨叫声与刀剑刺入骨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原先山清水秀的家园,如今如同人间炼狱。 湿冷的触感攀上郁冶的腿骨,他怔怔低头,正巧撞见自家侍从挣扎的眼。 “跑…少主,快跑……” 远方人影窸窸窣窣,眼见就要找到郁冶这里,他心下杂乱,跑的跌跌撞撞。 锋利的野草不断切割着他的肌肤,留下斑斑点点的血痕,他冲到前殿,冲到今夜本该欢声笑语的大堂,尸体交错,血污遍地。 就连爹娘的尸首也在其中。 郁冶傻愣愣的,望着眼前景象,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异常生动的噩梦。 大脑一片空白。 “啊——!!” 熟悉的,尖锐的,撕裂的尖叫声。 在郁冶反应过来之前,自保的身体已经率先行动,钻到了供奉的神像之下。 透过垂下的帘幕,火光之间,他瞧见郁晞被一群黑衣人挟持,今日是她生辰,衣裙甚是华美,然而如今却沾满血污,脏乱不堪,白瓷瓷肉乎乎的一张小脸,满是惶恐与泪水。 黑衣人众多,郁冶只一人一剑,遑论修为平平,如何救的下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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