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停云死了,她心事了了,可还有最后一口气,她心中突然生起一股巨大的不甘,委屈如汹涌的波涛般淹没了她,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捂住她的口鼻,剥夺呼吸。 “我恨你,恨死,你了!” 簌簌泪眼模糊,已经看不见徐墨阳的神情。 都说人死之前脑中会过一遍走马灯,簌簌脑中闪过的过往,一切都令她心生怨恨。 “我后悔,没有让,霍素素……杀你,有很多机会,我都,后悔……否则,我就能,好好活了,我喜欢,喜欢在,三清树上,晒太阳……” 她想她现在一定哭得很真,因为她感觉自己满脸都要皱起来了,泪淌在脸上的伤口里,太疼太疼了。 这一次,不用装,也能哭出来。 “下辈子,不想见你。” “也不想,做果子了。”
第73章 以假乱真 二十年后,芙蓉镇开起一间寸草酒肆,其中一位纪姓说书先生,讲天下奇闻异事,说的最多的,就是两百年前莲花峰三清树断情果与无情道修士的故事。 这位无情道修士不同,生来没有亲人,自然入了无情道,可遇见断情果短短三日,陷入爱河,两情相悦,从此二人携手天涯,共渡余生。 “这一对是这属性下结局最好,过程也最顺畅的一对儿了,”台下客人听完欲罢不能,不知谁道了一句,“可这故事我们都听腻了,先生可否将当今帝君的故事展开说说?我们实在好奇。” 一石激起千层浪,更多人道: “对对对,实在好奇。” “有人说断情果被段停云所杀,也有人说断情果是为保护帝君而死,反正我是不信,若她死了,帝君都要飞升了还硬留着不走,反而一直下令广纳贤才,要会招魂术的修士做什么!” “嘿呦那就是死了呗,连将飞升的帝君都没办法,你有什么好不信的?” “那你的意思就说他们就没有善终了?” “噓……慎言,小心被人听见。”说话人做了个砍头的动作,后者立马闭嘴。 听下面众说纷纭半晌,台上屏风后的先生才慢慢起身,“各位客官,不是在下不想讲,实在是故事还没有结局,没头没尾的故事,鄙人向来不说。” “我看那,这就是结局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儿?有些事,就是连帝君都办不到的!” 台上人无声扬了扬嘴角,接下来的话说得谁都没有听到。 “话不必说的太早……说不定结局很快就出现了。” 说完,那人将台下的客人直接撂在一边,大步迈下台去,又从容走入一个精致的客房。 客房内一青衣女子清雅脱俗,清丽美貌,正悠闲品尝清茶,见她进来,语气有些不好道,“你成日就做这些,无不无聊?” 琼雯卸下男子头帽,长发及腰,“就是无聊,才想找人说话,给人说书岂不是有限的时间同时和许多人讲话?” 她坐到那女子身边,调笑道,“喂,二十年了,你也不想我?也不说来看看我?别人得罪你我又没得罪。” 簌簌听她意有所指,蹙了蹙眉,放下茶盏,“我过得很好,睡一觉就二十年了,没顾上想不想的,况且,我一醒不就来找你了?” 琼雯无奈,“那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听说你那日之后失了一魂一魄,对你有什么影响没有……嗯?不对,你怎么又失了一魄?” 簌簌面上放松,应是想装作无碍表演痕迹却太过,显得掩耳盗铃,“我很好啊,每天睡的挺好,要是没人召走我的又一个魂魄,我想我会过得更好吧。” 琼雯心中自当明白是徐墨阳召走的她的又一道魂魄,继而想起他们之间的事,忍不住吐槽一句,“他还没放弃,真是执着。” 她声音太低,簌簌没能听见,只见她情绪不高,想调节下气氛,便调侃道,“你每日不修炼,就成日做这些,无不无聊啊?” 琼雯道,“就是无聊才做的啊。” 簌簌若有所思,“哦。” 琼雯本不觉什么,猛然想起簌簌没了一魂两魄,就留了点心思。 而簌簌对这一切全然不知,自顾自道,“你放心,我过得很好啊,睡一觉就二十年了,如果没人召走我另一个魂魄,恐怕我会过得更好吧。” 琼雯看向簌簌的神情有些诡异,面上却又不好言说。 簌簌见她这副模样,意识到说错了话般有些慌乱,连忙抬起了手臂,不着痕迹得迅速瞥一眼袖中小字。 “哦,我来是想找到我的一魂两魄的,你有什么办法吗?” 琼雯道,“你要见他?” 簌簌摇摇头,“不是,我想让他死心,让他以为我真的死了,这样就不会再收集我的魂魄了。” 琼雯顿了很久,“可他现在还不相信。” 簌簌听见这话也迟疑了,随后她见琼雯面色不对,似乎是做贼心虚? 但现下魂魄出了问题,簌簌不敢贸然猜测,只见她这副奇怪样子,还以为自己又说错话,忙又看了眼袖子。 “我是来找我的一魂两魄的,我方才说错话了?” 琼雯走神似的看向门的方向,接着簌簌很小声道,“对不起,我很久没和人交流了。” “没有没有。” 琼雯连忙摆手,但见簌簌这个样子,她有些话憋许久也敢问得出口了。 “我在想,你当时为徐墨阳挡了一剑,是因为喜欢他吧!” 簌簌:震惊! “不是啊!我死在他面前,是让他亲眼看到,要和他撇清关系,我说过让他不要再记得我了啊。” 琼雯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急道,“那你当初明明安排好了,在克州让霍素素杀他,可你后来却自己把霍素素给逼死了?也是不舍得让他死吧!” 簌簌不语,一脸平静得看着她,“你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呢……” “还有,还有月媚死的时候,你……” 簌簌的声音很是平淡,“我都忘了。” 琼雯见她波澜不惊的样子,好像皮球一下子泄了气,然后从身后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簌簌,“你看看这个。” 簌簌看了眼封皮上的字,“我看这个干嘛,我又不修无情道。” 那本书是当年藏在鄢省密室,徐墨阳爱不释手的那本。 “对,对了,”簌簌抬了下手臂,“我说过没有,我是来找我的一魂……” 琼雯直接心急得将书翻开,“你看看这页,看这页。” 簌簌无奈读上面的文字,这本书徐墨阳第一次去鄢省密室时,直接读了一下午,她当时等得很是心急。 那一天她记得格外清楚,因为那时候徐墨阳又要修无情道了,她之前的计划都要作废了。 “断情果,无情道法之大补也,轻易不可尝试,其惯化为年轻女子,诱引修士,破其功法,绝无真情,千百年来尚如此。” 离这段话很远的地方,几行小字格外瞩目: ‘修此道法者,至吾辈已有一百又二十三人,皆毁于此果,功法前功尽弃外,孤苦一生,此果浓情蜜意时,却无付出真心,若有后辈看至此处,千万莫要步我等后尘之哀。’ 簌簌手中的书倏地落在地上,“什,什么意思……他,早就知道?” 簌簌的脸颊有些发麻,头皮都有些痛,“那,他。” 琼雯道,“我从前一直劝你。” 簌簌看了一眼脚下的书,慌乱之下又去看袖子,“不,不,我不管,我,我是来找我的……” “那你就去找他啊,你找他他一定会给你。” 簌簌突然哑口,身后木门‘嘎吱’一声响,她见到来人,竟下意识想转身逃跑。 “琼雯……”她已不知跑哪里去了。 簌簌刚组织好语言,突然想起方才所说,二十年前的假死是为了骗他,一时又哽住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想我什么时候来?” 簌簌咬紧了牙,“我只是来找我的魂魄。” “若我不将它们都收过来,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出现。” 簌簌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太紧张了,紧张到她心脏隐隐抽痛。 “书,你看过。” 他顿了好一会,“你之前说,你有很多机会,都没有动手。” “我也有很多机会。” 簌簌背对着他,“我只是来找我的魂魄,我。” 她突然低下头,局促得看着自己的脚尖,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也没有心。” 见她这般,他的嘴角竟微微扬了起来,轻风拂过窗棂。 “你说,一个不会武的人,每天练习,冬去春来,总能成为个中高手,那么一个空心的人,每天练习,会不会也……” 她突然转过身,“真的吗?” “至少可以以假乱真了。” 簌簌看着他的眼睛,许久才回身正对着他。 “你还不信我吗?” 簌簌面上犹豫许久,终究无奈放松下来。 她的声音很浅,“那,试一试,好像也无妨。” 四下静谧异常,她的手腕被人拉了起来,肩膀也被拥住,耳边是他在说话,他将脸埋进她的颈间。 “我想这样抱你,很久了。” “不知怎么才能得到你,怎么让你……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毕竟以往的断情果,没有一个付出真心。” “而你恐怕也是,里面脑筋转得最多的一个。” “……”簌簌觉得有些不对。 “那些百年好合的故事都是骗局,断情果断情始终彻彻底底。” 这时他突然低头看她,“不过你会学会吧?簌簌?” “我专门召了你的一魂两魄,你该没有从前那么多坏心思。” 簌簌有些听不懂,但总觉得落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嗯?你……” 他面上笑得很温柔,声音也温柔,“不会再想离开我了吧?嗯?” 一瞬间,簌簌就想到了所有,面上的笑意渐渐止住,手上也推开了他。 明明她从前,就知道徐墨阳很可怕的,从那个他嫉妒初显的上元节。 可徐墨阳见簌簌怒目,丝毫没有慌张,他静待片刻,只微笑看她。 果然,片刻后,簌簌从怒视恢复茫然,见了徐墨阳,颇迟钝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口。 寂静的空气中泛着一股绛色的诡秘。 “我,我来找我的一魂两魄,”她伸出手掌,“还我。” 他嘴角浅留着笑意,仿佛也忘了方才发生过的一切,“好啊,我还给你。” * “时间还长,我们可以慢慢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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