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然怔住了。 她看着那些的金银珠宝,白了面颊。 “你……”她磕磕巴巴地问,“你知道我……” “哎呀,我知道,我都知道。”王煌心急,低着头将箱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包进了包袱中,这才起身。 “你是妖,对吧?”他笑了,握起秦玉然的手,“你我夫妻一场,我怎会看不出来?” 秦玉然哑然。 见她沉默,王煌以为是自己戳穿了不应该说的东西,有些慌张。 他笨手笨脚地哄着,说着宽心的话:“没事没事,就算你是妖,你也是我王煌的夫人不是?”他憨厚的笑起,“你出去躲躲,千万别让他抓了你,他来者不善,指不定要干什么。” “妖丹。”秦玉然小声说,“他是冲着妖丹来的。” 只吸食露水,吃果子的妖怪,妖力纯粹,却弱小难以自保。 那些急功近利的修士,为了快速增加自己的修为,就会猎杀这些小妖。 任玄言也是其中之一。 那天,秦玉然拗不过王煌,假装离开了。 “假装离开?”沈慕琼听到这里,打断了她,“你明知事态紧急,却不想走?” 秦玉然沉默了许久,点了下头:“我……我无处可去。”她捧着一盏热茶,“我放不下王煌,也放不下凡世的生活。那般相濡以沫的感情,怎么是说放下就能放下,说走就能走的啊!” “我就想,万一……万一那修士只有三脚猫的功夫,万一我打得过呢?” 秦玉然红了眼眶。 没有万一,皆是宿命。 第二日,任玄言准时上门,却见秦玉然已经跑了,登时大怒。 “冥顽不灵!”他站在院子里怒目圆睁:“人妖殊途!你怎么敢违背天道!” 他愤怒跳脚,指着王煌惊恐的面颊怒斥:“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如果还这般执迷不悟,等着你的就是死路一条!” 和暴跳如雷的任玄言不同,王煌躺在院子摇椅上,慵懒道:“所以呢?” 他望向任玄言:“人固有一死,我活到如今能得贤妻相伴,就算死了,也是心甘情愿。倒是你,几次三番追着吾妻不放,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你!” 正经仙门出身的任玄言,哪里受得了这般羞辱。 原本得了仙门术法之后,他便自觉高人一等,看世间凡人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认为凡人愚昧,不过蝼蚁。 至于妖怪,那是连蝼蚁都不如。 他们这些如尘埃一般的存在,怎么能不听他这得道仙家的话?怎么敢质疑他的决策呢? “你会遭报应的!”他怒不可遏。 王煌却坦荡地起身,站在他面前:“报应?那也是我的事儿啊,与你何干啊?” 他转身就走,末了还不忘「呸」了一声。 这彻底激怒了任玄言。 他猛然追上去,扯着王煌,将他绑在椅子上。 “你要干什么!你绑我作甚!”王煌大惊。 “干什么?”修士将他捆了三圈,椅子对着屋门口,“你不是说你们相濡以沫么!那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相爱!看看你死到临头,她会不会出来救你!” 但事情没向着他计划的方向发展。 修士若是伤害无辜的人,便会犯了大忌,日后仙途受损,一笔一笔的账,都是要还回来的。 所以,秦玉然一直冷静的躲在一旁看着。 她知道只要她不现身,这个修士就不能对王煌怎么样。 只要她躲着,不被发现,他最终会离开。 这是作为一只妖怪,保护自己所爱之人的最卑微方式。 她没出现,一整天都没有出现。 眼见自己的计谋没能得逞,任玄言的情绪渐渐失控了。 “你们!你们!”他挥舞着手里的剑,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觉得眼前的王煌和妖怪已经是异体同心。 都得死,都得死! 为了逼秦玉然现身,他孤注一掷地掐住了王煌的脖子,大吼:“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掐死他!” 眼看王煌面颊逐渐青紫,秦玉然不得不站了出来:“住手!” 此时的任玄言已然疯魔,他狂笑着质问王煌:“你看到没有!她是妖!她是妖!” 他的手仍死死卡着王煌的脖子。 秦玉然急了,为了救王煌,与任玄言打了起来。 可她到底不是对手,妖法微薄,无法自保。 与她同行的两个丫鬟奋力护主,三人合力也难敌任玄言疯狂的攻击。 他举起手里的长剑,眼瞅就要劈砍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王煌挣脱了椅子,抱住了任玄言的腿:“夫人!你快跑!快跑!”
第10章 一世缘分 秦玉然愣住了。 她没想到,夫妻一场,短短半载,枕边人竟会舍命相救。 眼眸里,王煌死死抓着任玄言双腿的模样,湿润了她的眼眶。 曾经,无家可归的秦玉然,只是想找个能安身的窝。 草窝泥窝,都无所谓。 她只想过有家的安心日子,能不再偷坟岗祭祀的吃食度日。 与王煌的初见,是她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 是她,故意让道路满是泥泞,故意让乌云不散。 是她,故意为难地抬头,望着马车上那个有些不知所措的男人,听着他温柔地说:“要下雨了,我送你一程。” 点滴过往,在此刻显得刻骨扎心。 “你还等什么!跑啊!” 王煌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将秦玉然猛然拉回当下,她望着王煌,咬着牙退了几步。 “跑!别回来了!别回来!” 已经疯魔的任玄言,一下一下锤在王煌的背上,一下比一下用力。 “夫人,你别回来了!活下去,要活下去啊!”王煌望着她,苦笑着说,“不值得啊!” 那笑容,如烙印,刻在了秦玉然的心上。 她说完这些的时候,手里的茶已经凉透了。 秦玉然怅然若失,像是丢了半个魂,整张脸刷白一片。 沈慕琼端坐在上座,瞧着她失魂落魄的侧颜,将她的故事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过了几遍。 “所以,你逃走了?”许久,沈慕琼望着她。 却见她失落一笑:“哪里逃得掉。” 沈慕琼眉头微皱。 “那修士就像发了失心疯,见我要逃走,转身就追了出来。”秦玉然将凉茶放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奋力跑出去很远,那修士紧随其后,一掌将我按在地上。” 秦玉然不是他的对手。 那时,她第一次真切地以为自己要死了。 “我随身本有两个丫鬟,但为了保护我……”她苦涩道,“如今只剩她一人了。” 当时,秦玉然被打成重伤,幸而有丫鬟舍命掩护,才终于逃进了茫茫的大山里,逃出了任玄言的手掌心。 “也就是说,任玄言之后做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你并不知情?”沈慕琼问。 “倒也不是完全不知。”秦玉然摇头,“我放心不下,半年之后乔装打扮,回去过一次。” 她说到这,哽咽了。 像是挣扎了很久,为难了很久,也开不了口。 “对不起。”她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我缓缓,缓缓……” 沈慕琼点了下头。 同为妖族,她看得出秦玉然有多虚弱。 她瘦弱,面色不佳,气血也虚得可怕。 也许是曾经与任玄言的那一场大战伤了元神,也许是失去王煌的庇护之后,居无定所,无家可归,漂泊如浮萍般,吃了上顿没下顿。 她已是起码三百年的兔妖,却弱小得像是随时会消失一样。 沈慕琼有些看不下去,她刚想抬手喊赵青尽过来,却被身旁的李泽抬手挡了一把她的手臂。 她不解地望着李泽。 “你把露水给了她,你今天吃什么?” 沈慕琼一滞:“你怎么知道?” 李泽微微眯眼,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叹了口气,直接跳过了沈慕琼的问题:“你别操心了,我去找点水果来。” 说完,他转身从侧门离开,徒留下沈慕琼迷茫的望着他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这人,怎么比妖怪还怪? 半柱香后,秦玉然才又继续开了口:“我半年后回去过一趟,知道了我走之后发生的事情。” 当时,她逃到深山躲了很久,期间也有偷偷入城几次,可都因为害怕,不敢往王家府宅跟前凑。 直到那次,她听到了一个故事。 “故事里,我成了青面獠牙的耐重妖。”她眼眸暗沉了下去,“而王煌成了永世被北天王踩踏的恶鬼,任玄言却做了那个不被人理解的救世者……” 她干笑一声:“真是讽刺……” 那时,秦玉然隐约察觉到王煌的死。 她踉踉跄跄再回到王家大宅的时候,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遍地杂草,是蛇鼠的乐园。 当年她们成亲时的婚房,破窗斜挂,朱红的门缺了一大半。 那把椅子倾斜地倒在地上,如那日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 秦玉然知道,王煌没了。 她一个人坐在曾经的家院子里,心中苦涩难捱,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甚至连一颗眼泪也流不出来。 她怕,怕再次遇上任玄言,怕被人认出来她就是王煌的夫人,怕被人说自己就是害死王煌的「耐重妖」。 “落此境地,我甚至不知道该埋怨谁。” 任玄言是修士,斩妖除魔是他本分。 秦玉然是妖,可她从未害人,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修士见到妖,毁了的却是凡人的一生,凡人的家园。 她在荒芜的院子里待到了傍晚,曾经过往像是咒语,把她牢牢地困在里面。 “直到当年王家的一个老仆路过……”秦玉然抿嘴。 “姑娘,这院子夜里凉,你快回家歇息吧。”老仆心善,好意提醒。 他没认出乔装的秦玉然。 她假称自己是外来的游人,同老仆寒暄了两句,打探道:“这大宅大院,为何荒废至此?” 就见老仆愣了一下,沉默了。 他转身就走,样子古怪。 “哎?您去哪里?”秦玉然好不容易遇到一位故人,忙追上去,“我听闻那秦氏女的传言,有些好奇。” 老仆猛然停住了脚步。 他缓缓回头,打量了秦玉然片刻,冷冷地问:“那故事,你信么?” 秦玉然被他问住了。 “一派胡言,都是一派胡言!”老仆有些激动,他指着秦玉然身后,院子里观赏用的大石头说,“我!我当时就躲在那里,我看得真真切切!那修士!他暴怒之下硬生生将老爷打死了!” 话说到了这里,秦玉然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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