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及双以为二足蟾会出其不意地攻击他们,谁知它只是张口朝二人喊了两句。 只是它喉间像是有数排车轮,把喊出来的话辗得稀碎,只剩一串咕噜含混的调。 沈无淹举剑,朝它说道:“想打就打,不然我们可走了。” 她配合着他的意图,也退了一步。 二足蟾见势,发出一声尖利的长鸣,接着手脚并用,朝二人奔突而来。 正在此时,她看见四周缓缓涌上来一群人。 再细看却发现不是人,是那日在神足山上攻击她的怪物。 “公主切莫出声,我来应付。”沈无淹扔下这句话,提剑朝野怪杀了过去。 她心跳得厉害,却也想起那日神足山的怪物,不能目视,全凭耳力。 于是她握着拳牢牢站着,只不过是临危不动,这难不倒她,在佛堂罚跪的时候,她就练过如何一动不动地跪上两个时辰。 沈无淹和二足蟾打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缓缓侧头去望,倒看不出沈无淹处于下风。 而就在这时,二足蟾一个闪身,忽然朝她袭来。 沈无淹提剑刺来,这一格挡,二足蟾立刻退避,当她分明看到有一团萤绿色之物自二足蟾口中喷出,瞬间击中她,粘在了蓑衣之上。 她没有躲避,因为这团萤绿看起来只是唾液,一种羞辱人的攻击方式,除了恶心,好像没有攻击力。 但转瞬她就发现这东西并不简单。 萤绿的团子忽然冒出无数细孔,接着钻出一只只长着触角的空心虫子。 她吓得伸手去弹,一动,便听见有一声声高亢、尖锐的呼号声从身上散发出来,震得她天灵感都抖动起来。 不用看,她就知道,那些怪物听到了声音,正朝她合围而来。
第5章 玲珑意 如果身边的人不是沈无淹,她必死无疑,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救不了她。 而当时她还不知道为什么,只当自己走了大运,真的捡到了一个万中无一的高手。 情急之下她抬起连弩,将箭矢射向离得最近的几个怪人。 而另一边,沈无淹早已在虫子钻透蓑衣,咬住她之前,将她的蓑衣一把扯下。 虫子落地时,声音顿时湮灭,突如其来的寂静竟让她耳鸣了好一会。 但她看得清楚,地上的虫子又迅速合拢成一团萤绿,朝她滚滚而来。 沈无淹见状,只是奋力回身,全力朝二足蟾挥出一剑,生生将它的头颅斩了下来。 二足蟾一死,萤绿登时发灰,如一团风干的沙团,四分五裂,碎成粉齑。 那一刻她不知道怎么生起一个想法,沈无淹不是一开始就不敌二足蟾,凭他刚才那个利落的劲头,早就可以一刀了结对方。 这个念头很快闪过,因为他们并没有脱险,身边还有近十个尸形怪物。 对她而言,一个尸形怪物就能要了小命,但沈无淹到底是有真本事的,而且九个尸形怪物的攻击力加起来都比不上二足蟾。 二足蟾有分辨能力,尸形怪物没有,他只需每剑都朝怪物脖颈砍去,一旦身首分离,对方便再无抵抗力。 砍到倒数第二个怪物时,沈无淹的剑已由三分之二彻底断得只剩了剑柄,而最后一个怪物正慢吞吞地张着手,朝他走来。 她毫不犹豫抬起连弩,连发了四箭,由于距离近,命中两箭,均在面部。 但面部中了箭,也未能令它有丝毫,看来只有断/头,才能使其彻底失去抵抗力。 眼看着怪物已经抓到了沈无淹的手臂,他便顺势一掌打在怪物胸口,震得它连退两步,又无知无畏地慢慢走了过来。 沈无淹转到她身边,看了一眼箭槽,不由分说地抬起她的手臂,甚至没有留下瞄准的时间,朝着怪物连发了四箭。 箭矢穿过怪物,落在了后方的土地了,她没看清,还以为沈无淹失了手,待那怪物又走了一步,头颅忽然毫无预兆地朝后掉下,才意识到四箭都正中了脖颈。 而且力度极强,足以割断对方的脑袋。 制造弩机的匠师跟她说过,为取精巧易用,必须牺牲射力,这支弩机的射力连半石都达不到,更遑论断/骨砍/颈了。 沈无淹只松开她的手臂,望了一眼密林上的天,说:“天色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李及双点点头,忽然注意到眼前那具怪物尸体有些异样。 这些怪物身上的衣物全都脏污破烂不堪,但仍由雨水反复冲刷着一个地方后,还是现出了一些端倪。 此怪物身着戎服,两裆铠上还零零星星地挂着几个甲片。 她顾不上叫住沈无淹,自己上手,去扯那军士身前隆起的布袋结。 “怎么了?”沈无淹走了两步发现她在蹲着身子,在地上扒拉着什么。 包袱结黏成了块,怎么也扯不动,她有些懊恼地说:“帮帮手。” 沈无淹立刻走过来,一提,就将包袱拽了出来。 包袱里不知装了什么,早被雨水和泥土泡得发硬。 她一股脑全都掏出来,无非是些发了霉的烙饼,还有些肉眼分不出实物的杂物。 忽然,她抓到了一卷筒状的硬物,是油纸裹着的册子! 她忘了正在下雨,就将油纸剥开,雨水立刻浸透了纸张,她又赶紧卷起来,拉过沈无淹,将册子和自己塞进他的蓑衣下,重新打开。 沈无淹的蓑衣要大上许多,她的笠檐抵在他的喉间,他低头,只看见一个尖尖的笠顶,不时左右一摆,笠檐上的水珠就溅了他一身。 “公主,非要现在看么?”他鼓起勇气开口,甚至想后退开去。 “嗯,唔。”她随口应,一门心思只在册子上。 他不再提醒她箱笼里有把纸伞,就这样呆呆站着,仿佛是这回被袭击受困的是他,所以要屏声静气地等危险过去,等她发话允许。 好在李及双并未浪费时间,只是粗略地翻了一遍,接着抬起头,朝他露出那张不笑也甚是和善的脸庞道:“可以了,走吧。” 出林子时,天光已全暗下,但沿路恢复了虫鸣声,飞鸟也毫无顾忌地掠过天际。 到城外的客栈落脚时,她借着灯光一打量,才发现沈无淹虽然穿着蓑衣,那模样竟比淋过雨的自己还要狼狈。 沈无淹倒不觉得有失体统,本就是刚从险境里厮杀过来,这副尊容并不至于碍了谁的眼。 谁知他刚进入自己的客房,刚刚放下行囊,李及双便已换好了干爽的衣服,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他毫无防备,迅速将革带上的玦佩又系了回去,脱口就问:“怎么……了?” 李及双手里盘着一张纯白的绢子,朝他指了指凳子,道:“请坐。” 他没动,她身后涌出两个缠头店小二,均是两眼无神昏昏欲睡之状。 一个抬着饭菜,一个抬着盆水,也不待她招呼,“乒乒砰砰”全摆在桌上便退了出去,还知道顺手将门扣上。 他有些局促,除了在客堂里用过一次餐之外,她还不曾到他房间里来吃饭。 他先开口道:“公主,今日情急,在下许有冒犯……”说到这又停下,绞尽脑汁地想着是否真的有冒犯到她。 李及双摆摆手,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你毋要多想,我今天全亏了你舍命相救,答谢还来不及,道什么歉呢。” 她径自在桌旁坐下,示意他也过来坐,然后将餐盘里的小菜端了出来,催他快来吃。 沈无淹看她不是来问罪的,这才放松下来,走到案台边坐下。 他意识到自己仪容不整,甚至满手脏污,便抬起手示意她。 李及双瞧见了,将白绢浸到水中搅了搅,道:“水在这儿,洗一洗吧。这儿也没铜镜,让我来替你擦擦。” 她说着,将白绢上的水拧掉一半,伸手就朝沈无淹的脸抹去。 沈无淹吓了一跳,干脆腾地站起避开,“公主不必,我自己来罢。” 李及双点点头,肯定地反驳道:“我知道你可以,但是我需要确保你没有受伤。” “若受伤也是小伤,不碍事。” “哦,那就是有受伤咯?”她也站起来,左右打量着他,满眼提防,仿佛他只要一反常,她就有本事立刻逃出去。 “没有受伤。”他连忙澄清,这时才意识到她怕自己会被传染。 她也不勉强,将白绢搭在盆檐上,用温和却不容辩驳的口气命令道,“那你自己来。” 他老老实实坐下,拿起白绢朝面上来来回回搓了起来。 那白绢柔软细腻,在指掌中总是软软地卷成长长的一条。 滚了数遍好歹算洗完了,因为不止白绢,连那盆水都已经脏得不像样子了。 李及双很满意,让他把手摆在桌面上,自己翻一翻,确认没有伤口后,又凑过去,望向他的下颌。 那处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伤口又或者是没擦到的污点,她从袖中掏出一张新的花缎子。 “别动。”她吩咐道,不由分说地点了上去。 沈无淹僵在原地,实在忍不住提醒她:“公主,男女授受不亲。” 她只当做没听见,帕子覆在指尖上,轻轻地点了点那个伤口,有一道浅浅的皮被翻开,皮下露出极浅的粉。 只是一个很轻微的伤口,发现得再晚一些就立刻自己愈合了的那种。 但她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开口问:“被伤到的话,伤口需要多深才会传染?” 沈无淹不答,她微微仰头去看,他这才僵硬地微微一退,垂下眼来望她。 那眼神里是有些惊惧的,如同一只柔顺惯了的兔,正被只毒虫捋着毛。 “许是很深吧。”他答,声音竟比她的还要哑。 气氛有些凝固,连她都忍不住极轻地清了清嗓子:“那你现在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 “嗯。”他应道,似乎为了确定什么,又重复了一遍,“嗯。” “哪儿?”她警醒地退回去,打直起身子,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烛芯跳了跳,光线更亮了一些,她这才看见他耳尖的红晕一点点淡开去。 他是真的生得好看,连窘迫都很生动,像是雾后岸边现出的光景,泼墨挥洒,便成绝章。 更何况他还不是一个精致的摆设,是能够致人死地,难逢敌手的利器。 谁知她听到他说:“如果可以,我想用我的粗布帕子。” 嗯,也很会败人风景。 “最好不要,当心那块伤口被你一路扯到眼角。”她一边吓唬他,一边安心地将花缎子收进袖中。 “没有伤口便好,否则……”她顿了顿,轻轻捂了捂胸口,想到自己可能有的死状,真真切切地心疼起来,“我可就惨了。” 沈无淹接不住她的话,只能微蹙着眉,用沉默来表示自己小小的,几不可察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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