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愣了一下。 对,他拿什么保证?他怎么敢那么肯定? 仿佛虚幻的梦境在那一刻被一盆冷水骤然泼醒,工藤新一听到耳边传来系统机械的提示音—— “玩家在游戏中沉迷时间已超过连续48小时,现已启动强制退出程序,5、4、3、2……” 虚拟的世界在面前碎裂,连带着餐桌对面正打算回话的津木真弓一起。 工藤新一从美梦中跌落,猛地睁开眼。 他坐起身,伸手推开游戏舱的舱门。 舱门外的计算机旁,松成柊推了推眼镜,看向他,“醒了?” 工藤新一难得有些气急败坏:“这个系统是什么时候加的?” “刚刚。”松成柊摊了摊手,“我再不加这个系统,你就要在游戏舱里饿死了。” 工藤新一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撑起身。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已经有充分的实验数据证明,这个种类的营养液可以供给人体至少七天的正常维生。” 松成柊看向他,“如果没有这个强制退出机制,我不觉得你七天后会自己退出。” 他站起身,将桌上的纸巾拿到工藤新一旁边,让他擦除头上的冷汗。 “长时间待在虚拟的程序里会产生虚拟与现实的认知障碍——我以为这是我们的共识。” “我可以分清虚拟与现实的区别。”工藤新一有些不耐烦。 “你可以吗?”松成柊反问。 工藤新一擦汗的手一顿,不再说话。 松成柊强硬地将他拽起,拽出了房间——这里还是工藤宅,是他们单独整理出来的房间。 最初是用来定制计划,后来改造成了测试一切的实验室。 此刻是现实中的傍晚时分,不知道是不是工藤宅没有开灯的缘故,让工藤新一觉得整栋房子都暗沉沉的。 松成柊把他按到桌子边,指着桌上的饭菜:“吃饭。” “我不饿。” “补充营养。” 工藤新一没办法,只能嚼着索然无味的饭菜,顺便开口询问:“其他两个人呢?” “行人去善后了,里穂去医院看望由香夫人。” 这是他们的计划开始甚至实施后,安城里穂第一次去医院看望自己的母亲。 工藤新一正在夹菜的手一顿,突然意识到了对方的打算。 松成柊大概也意识到了,但他什么都没说。 工藤宅的灯光亮了起来,但工藤新一还是觉得……暗沉。 松成柊站起身,走向门口:“我今晚要回家一趟,处理点事情。” 出门前,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测试房的房门被我反锁了,强行开锁会触发警报,强制清空所有测试服的游戏数据,你再也登不进去了。” 工藤新一:…… 房屋落锁,整个工藤宅只剩下了他一人。 工藤新一草草吃完晚饭,将空盘和空碗端进厨房,放入洗碗池,打开水龙头冲刷后放入了洗碗机。 洗碗机中零星倒立着几个空杯——是侦探社他们在这里留下的杯子,唯有角落中一个不起眼的瓷杯,已经长久没有被人触碰过了。 工藤新一看着那个杯子良久,合上了洗碗机。 松成柊说他会分不清虚拟与现实的区别……怎么会呢? 现实中的杯子不会再被主人拿起,厨房中的咖啡机已经落灰,磨豆机旁半年前网购的蓝山咖啡封口完好无损,从没有人打开过它……也不会再有人打开它。 她来的时候是冬天,走的时候还没入春,如今却已经盛夏。 夏季是庭院杂草生长最旺的时候,长久没有人清理。 隆冬不会有满园的鲜花盛开,她也从没有在花丛中对他笑过。 如今已是盛夏,她的时间却永远停在了冬天。 工藤新一有些无法忍受空荡又阴暗的屋宅,站起身,走出了门。 街上的行人已经换上了夏装,夏季闷热的气息扑鼻而来,让他觉得窒息。 家门口的路他走了成千上百次——不止家门口,整个米花町,整个东京市,他们为了他们的计划,不仅将深浦良子平日里熟悉的周遭复刻了一遍,为了防止她突发奇想前往其他地方“印证”虚拟与现实的区别,他们将整个东京市都复刻进了“游戏”。 那是他一遍遍走的路,他用整整一个学期的按兵不动,观察深浦良子的一切行动与习惯,用脚步丈量着每一寸她周遭的土地,不断在脑海中模拟她会作出什么举动,又不断一步一步反制回去。 如今,他的愿望似乎已经达成了。 深浦良子从无人的音乐教室跳楼坠落,警方也已经结案为自|杀。 ——无论怎么调查,她都确实是自己跳下去的。 退一万步,就算有人对她的坠亡起疑,也没有任何证据能指证当她坠落时,正恰好在楼下的活动室,有起码十几双眼睛证实不在场证明的侦探社。 这是完美犯罪吗?……大概算是吧。 ——没有任何证据能将“真凶”绳之以法的犯罪,足以被定义成完美犯罪。 但工藤新一心中没有任何感觉。 这怎么能算“完美”呢? 逝去的生命永远无法回来,所有友人都为此背负上必须永生缄口的罪恶——这算什么完美? 但没有人讨论这个问题,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讨论没有意义。 仇恨已生,罪恶已成,唯有朝着自己认定的路一直走下去。 这世间的一切仇恨,注定无法以“以德报怨”作为终点。 但如今,他似乎已经到达了终点。 深浦良子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愚昧无知”里——没有什么比这样可笑的死亡,是对一个反社会人格的愉悦犯更好的报复。 那么,他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在这之前,他尚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披荆斩棘,日以继夜地向前冲去。 但如今,他连这个目标都没有了。 工藤新一回到家中,整个世界再度冷清下来。 他推开书房的门,粉尘夹杂着常年无人入驻的阴冷气息扑面,书房中的书架与书桌都落了灰尘,自从她走后,他再也没有进过书房。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单纯的……没有时间。 他用尽了生命中的每分每秒,去实现那个复仇计划。 这里的一切和她走时分毫不差,沙发上的绒毯还是冬日的必备,茶几上还有几根她留下的发夹,角落中的书堆里,还有她的专属书夹。 书房中的一切,似乎也同她一起,停留在了那个冬日。 工藤新一的记忆或许没有松成柊那样仿佛复印机一样逆天,但却也不算差——他给的所有信息能几乎“完美”复刻如今游戏中的那个形象,便足以证明这一点。 但站在这个书房中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好像也没那么好。 他还能看到她缩在沙发上看书的模样,他还能看到她站在梯子上找书的身影,他甚至能听到她踩着拖鞋吧嗒吧嗒走进来的脚步声。 但他……好像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工藤新一第一次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从冬天到夏天,那几乎可以横跨多数动植物的短暂一生。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惶恐,意识到后他离开了书房,快步走向了游戏舱所在的房间。 伸手握上门把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松成柊走前留下的话。 ——测试房的房门被我反锁了,强行开锁会触发警报,强制清空所有测试服的游戏数据,你再也登不进去了。 说谎,谎言。 他和他是一起离开的房间,他没有看到对方在门锁上做过任何手脚。 松成柊说出这句话时漫不经心的语调,满不在乎的表情,哪怕是最懵懂的微表情初学者来,都能一眼判断出来,对方是在说谎。 而松成柊本人,似乎也很显然没有打算掩盖这一点。 ——他有恃无恐。 工藤新一看出他在说谎,那又怎样? 他不敢开门。 哪怕只有那微不足道的、甚至很可能连万分之一的概率都没有的,“清空所有数据”的可能,他也不会开门。 他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她”。 工藤新一收回手,靠着测试房的房门,慢慢滑坐下来。 再次醒来时,又已是第二天清晨。 他仍旧靠坐在测试房的房门口,但身上被披上了一条薄毯,他们甚至还贴心地在他后腰垫了个枕头。 工藤新一站起身,走到客厅时,他们三个人已经在吃早饭了。 安城里穂看到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招招手,“醒了?过来吃早饭。” 工藤新一默默坐到餐桌前,安城里穂却已经吃完了早饭,她拍了拍手,站起身。 “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 这话说得不太寻常,工藤新一抬头,开口,“你要去自首?” 这里说的“自首”,显然不是深浦良子的事,而是半年前乌丸和的案件。 安城里穂笑着点头,“差不多吧,由佳夫人联系的律师也已经准备好了——不出意外的话,最好的结果是能争取缓刑。” 她像是心情还不错,掰着手指头和他们数着,“从小到大的虐待和冷遇、长大后他胁迫我母亲的事情,包括一些杂七杂八的事……这些都是有确凿人证的,更何况当时的情况属于激情杀人,一直没有自首也可以是担心母亲的理由……总之,结果还是很乐观的。” 她背起包,向他们挥挥手,“就算没有缓刑,我们也只是过几年再见啦。” 任何人都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哪怕情有可原——这就是安城里穂一直坚持的事情。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阻拦。 默默吃完早餐,工藤新一抬头,看向松成柊:“门锁……” 他话还没说完,松成柊已经干脆地打断了他。 “如果我知道你一开始就是这个目的,我不会搭建那个‘模型’。” 工藤新一顿了一下,“什么目的?” “用来迷惑深浦良子的NPC用不到那么全面数据,也不需要那么高的智能,越是接近现实的智能NPC越会引起深浦良子的怀疑,这是我们的一致认知。但你当时是怎么说的?需要八分像——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再搭个‘她’出来。” 工藤新一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起身,转身向那个房间走去。 松成柊拉倒凳子,起身要去拦他,“工藤……” 突然,一直沉默的伊藤行人伸手拽住了松成柊。 “让他去。” 松成柊一愣,“……什么?” “让他去。” 松成柊皱眉,“他在自欺欺人!这样下去,他早晚也会分不清……” 伊藤新人慢条斯理地喝完手中的牛奶,这才开口,“就因为他在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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