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S上都有总结帖,写得很清楚,你是故意不看的吗?” “BBS上的总结帖是谁写的?如何保证那不是一面之词呢?” 问的敢问,答的敢答。都当她不在场似的。早川左边的腿都站麻了,偷偷把重心换到右脚,又听另一个声音问: “同样是写运动社团,为什么写到网球部,就口口声声同情失败者、反思校园文化;写到排球部,就是成王败寇了?你难道不觉得北原的手段很脏吗?说句她在向网球部献媚,不为过吧?” “首先澄清一点,网球部不是失败者。另外,如果没记错的话,换届在那篇稿子里只占三段,总共不过四百字,可以说是一笔带过。稿子核心是球员从周边地区升入立海打球的过程,展现的是高中排球的选拔机制和内部的问题。我不知道这个成王败寇的主题是从哪里得出来的。”幸村的目光一一扫过人群中的面孔,最终停在早川的方向,半晌,他露出一个微笑。 “冒昧问一句,这位同学看了稿子吗?” * 办公室前堵得水泄不通,动静惊动了里头,神谷老师抱着保温杯出来赶人。他肤色本来就深,佯装严肃时,更像是沉着一张脸。学生到底怕老师,更何况期中考试才结束,心里多少有阴影,两声叱责,便作鸟兽散,推推搡搡着回教室了。 走廊上只剩他俩,一个显然不用回教室,另一个则暂时不想回教室。早川硬着头皮和神谷老师打了个招呼,正担心给他添麻烦,不料他的目光在她和幸村之间兜了一圈,似乎已经预感到什么,想说话,却没说,挥了挥手,便进门了。 砰的一声。她侧过脸来看幸村,发现他又回到了那副清白无辜的样子。 刚才场面实在是控制不住。幸村反问一出,全场几乎哗然,问题从后面传过来,交头接耳,波浪似的。传到幸村跟前时,提问的女生声音都变型了:“你们只是朋友吗?早川先前和你手拉手逛过水族馆吧?” “难为各位好记性。情侣票六折,省钱的手段而已。” “那一起去东京比赛呢?” “人是神谷老师选的。大家现在就可以去办公室问他。” “你们这么暧昧,为什么她转头就和仁王在一起了。” “这个问题有三层。首先,如何定义暧昧,正常的男女同学交往可否被称作暧昧。第二,处理自己的感情是不是自由的,需不需要经过大家同意。最后,她和仁王的关系,我当然是祝福的,可这个问题难道不该去问仁王吗?” 幸村的声音不高,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你和早川很熟吗?” “诶?”先前拍照的男生突然被点到,下意识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这么关注她?关注我们的关系,关注排球部的稿子?”幸村一连抛出三个问题,然后语调陡然下沉,滑过一串台阶,滑向不见底的深渊,“还是说,你只是很闲?另外,当初在礼堂后台嘲笑网球部没拿冠军,不配得最佳社团奖的人,就是你吧?” 幸村说,我倒也没有多在乎这个奖项,不过你的声音,我认得出。 幸村说,不瞒各位,我很记仇。 最后幸村说,早川觉得呢? 早川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说的。网球部部长兼宣传部公关已经把她碍于身份立场无法明白解释、就算解释也未必有人相信的东西,以一种原始、直露甚至毫不体面的方式,又说了一遍。 于是她也笑了:“我也很记仇。” “作为宣传部的部长,我当然没什么可说的。无论如何辩解,都会被视为强词夺理、逃避责任。那么这个责任,我们姑且承担了。但作为一个普通的学生,我认为各位近日的所有讨论,不仅没有必要,而且足以构成诽谤。” “我原先没有想通,现在倒是明白了。”太阳经办公室的玻璃窗反射刺入眼睛,在她视野中烙下一串马蹄般的印记,“我和谁谈恋爱,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情我愿的事情,由得你们瞎说?” 此刻早川站在办公室门口,不无怅然地想,经此一役,我先前辛苦经营的靠谱人设大概已经崩塌了。等好事者把话传到学生会,不知宫崎又会作何反应。当然,只要这一切不挂上“宣传部”的名义,他就很可能会视而不见。 人散后的走廊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这安静仿佛有实体,带着微凉的温度,凝胶一样包裹着她,让她觉得有些安心。 幸村望着她,似乎有话想说。正要开口,却被早川截住了:“你可想好了。” “什么?” “虽然你刚才的表现很帅,但大家是不会因为你开了场新闻发布会就退缩的。”她发现鞋带散了,便蹲下身去系,语气也是淡淡的,仿佛说着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现在依然是风口浪尖,靠近我,就要抱着名誉尽失的觉悟。水性不好,不要轻易救人。” 余光里幸村踏出的脚尖乖乖收了回去:“那我应该怎么办?” “我数一二三,你马上跑,越远越好。起码和我保持一个网球场的距离。” 幸村莞尔,于是她也被自己的幽默逗笑了。原本还有些尴尬的局面,这一笑,也就松弛不少。刚刚那些纠缠不清的问题,事发后便始终困扰她的东西,也像是蝉蜕,纷纷从身上剥离。早川仰头看着蓝天,竟是前所未有的轻盈。 幸村又问:“所以之前风间的电话和你有关系吗?” 她把铅笔盒卷在草稿纸里,随手一抓,站起身来:“和今天差不多。她堵我,问我为什么在你和仁王之间摇摆不定,然后给你打电话,让我和你道歉。我觉得这件事情太荒唐,虽说她是后援团团长,但也不该管这么宽。所以就挂了。” 还好修学旅行时就对幸村把一切挑明了。她不无庆幸地想,这就是破罐子破摔的好处,否则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收场。也就只有幸村,火烧眉毛了,依然装着无事发生。伸手覆住手机镜头,也就把别人的退路堵死了。 不过她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讲义气。她们的事情,个中曲折,摊开大有可说,她也未必没有存了利用舆论扰乱他的心境,让他不知不觉间喜欢上自己的企图。然而他却三言两语,把一切都概括了。当初她吼风间,你那么有本事,怎么不去问幸村,问问他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去东京、和我在水族馆牵手。如今他真的回答了了。当着许多人的面。 真是奇怪,别人是先做朋友,再谈恋爱;她们倒好,恋爱不成,山穷水尽,才回过头来做朋友。竟然也能有这样的默契。 幸村眼睛一弯,未出口的话再次被她打断:“你不会要替风间道歉吧?” “我哪里敢。”他笑道,笑容里分明是揶揄的意思,就差写着“看热闹”了,“然后呢?” “还想听然后啊?”她夸张地拉长声音,又一下收回来,“然后莫名其妙地,我俩打了一架。被风纪委员带走了,好像还被人拍到,上了BBS热门。太丢脸了。” 她们站在窗前往楼底望,有教职工的孩子在小花园里练习骑自行车。双手把不住龙头,骑出一段路便要摔跤。摔了跤又爬起来,不死心地重新跨上去。再骑,再摔。 早川隐隐觉得有什么改变正在自己身上发生,去神户时就已酝酿,又在方才那句“我也很记仇”中破土而出。固然是受了幸村的刺激,但也和幸村没有关系。然而是什么,她暂时不愿想,也未必说得清。 良久,小孩终于歪歪扭扭骑出一段,幸村见到,突然在边上问:“赢了吗?” 她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侧过脸去看他,只见他饶有兴味地注视着楼底的小孩,重复道:“所以,赢了吗?” “当然。”她反应过来,于是笑了,感觉自己真的比前一天开心了一点点。 “而且我检讨写得比她快。” 作者有话要说: 早川:故事的作者在想什么? 我【左顾右盼假装没有听见】 村哥,好久不见,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过几章在让小王出场,因为我要整个大场面!幸村这会儿回来是因为他即将去海外培训,要回学校办手续,所以正好撞见早川,还顺便帮她怼了一下看热闹的人。那些话,她碍于身份未必能说,就算说了也未必能够服众。所以我就让幸村说了。其实从他的角度看这一切是特别简单的(当然一个要离开的人也根本不在乎早川要在乎的东西),也是借着这个机会,让早川喘口气,换个角度看问题。
第95章 [95]动摇 幸村问她接下来有没有课,她未经思考,便说没有。幸村说,真没有?她过了脑子,两手一摊,仍给出相同的答案。 其实是有的。周五最后一节自习课,老师会过来下发答案,顺便布置作业。高二过去一半,就算期中考试刚刚结束,也没有多少空闲。自习课之后,则是社团时间。上课铃已经打响,当当的声音,落在耳朵里,惊起无限尘埃,听着竟有些肃穆,仿佛整栋大楼都被撼动似的。 她们决定找个地方呆着,却没想好要去哪里。最后是幸村提议参观宣传部的海原祭展览。理由充足,说是之前在推特上刷到过,觉得很有意思。她一愣,没说什么,大大方方同意了。 每年海原祭都会诞生一批特色项目,譬如合唱、话剧、展览,送去参加地区比赛,或作为校内景观。宣传部的“重读高中”饱受好评,因而得以保留。十五道选择题依然在,终点的电脑搬走,换作泡沫纸板,挂在墙上,依次排开,参观者记下答案,对号入座,即可获得自己“重读高中”的结果。 从展厅出来,时间还早,早川便问他想不想去校门口的奶茶店买奶茶。之前为排演话剧,她足足一个月没有碰甜食,念头起来,便压不住。幸村双手插在口袋里,简简单单就同意了。态度从容得让她羡慕,好像之前那些“掌控”不“掌控”的,实在想太多了。 只是出去颇费一番周折。放学时间未到,又没有假条,门卫处肯定不放人。幸村说,你可以伪装成我的亲属。早川说,你孤身一人进校,突然带了亲属回家,难道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于是只好翻墙出去。东侧围墙的豁口处,搬来三块砖,退后几步,攀上墙头,用力一撑,在墙上坐定的一刹,远处的相模湾尽收眼底。海的尽头是天,秋来风大,浪头一个接一个,拍在岸上,堆出白色的泡沫。 她跳下围墙,听见幸村说,很熟练嘛。 奶茶店的兼职服务生姐姐下了午课,刚刚系上围裙,珍珠也还要二十分钟才煮开。他们靠在柜台边上等,无聊,随手翻开店里的留言本。第237页,熟悉的字迹写着熟悉的祈祷,大意是如果下次英语考过80分我就再也不会嘲笑副部长老成再也不会把他的出糗照片失手发到群里了。字呢,歪歪扭扭,还有错。两人俱是一愣,埋头研究半天,早川感叹,真是失败的许愿,幸村拿出手机说,这书法不错,我看有必要让真田欣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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