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纪还是第一次发现他们这个行业竟然有这么多同行。 “好累啊。” 硝子叹了口气。 “有点想抽烟了。” “那你抽吧。”早纪坐在她边上看漫画:“我口袋里有。”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木的缝隙斜射进来,在地上投下温暖的金色光影。偶尔有学生沐浴着日光从窗外走过,在走廊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硝子摸了摸她的上衣口袋,不出所料只摸出了几根棒棒糖。 她把棒棒糖叼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趁我现在有空,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读心术是你新学会的术式吗?” “对付你这种满脸写着有话要说的笨蛋根本不需要读心术啦。” “在骂我笨蛋诶,硝子,你好过分。” “那怎么办,藤川老师,我给你写份检讨吧。” 夏油杰的尸体安安静静躺在两个人身后的医疗室里,尸体的修复和研究需要一点时间,介于每天都有治疗不完的伤员,硝子暂时没功夫处理它。 “可以恢复成健全的样子吗?” “可以的。” “可以留下来不销毁吗?” “可以的,如果你不再喜欢五条,想要对着夏油的尸体睹物思人的话。” ——好恐怖!这是说出来可以过审的话吗!? 早纪把漫画书放下了。 涩谷如今已经完全沦为废墟,城市建设几乎要从零开始,好在那里距离高专有足足大半个东京,没有被羂索引起的混乱所波及,看起来岁月静好。 “之前就想问了,” 硝子一边回消息,一边用余光打量好友的脸:“ ‘一个人的身体可能已经死了,但大脑还神奇地保持了活性’ 这句话,指的是夏油吗?” 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仿佛两个人现在不是在讨论什么有违科学常理的神奇现象,而是在聊“今天晚饭要不要吃寿喜烧”。 十七岁的硝子永远能第一个猜到早纪在想什么——想吃什么口味的雪糕、想去哪里玩、闯了什么祸,偶尔叹气的时候,她甚至能看出她究竟是在为了考试还是任务发愁。 现在也一样。 “……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以为我是谁。”她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 “那你怎么想?支持我把他救活吗?” 硝子一直在目睹死亡。 最初那几年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思考,被治愈的天赋所眷顾,没有办法真正意义上和好友“并肩作战”,究竟是好事还是诅咒呢。 当医生显而易见是耗费心血的糟糕职业,十年如一日被禁锢在小小的结界里,沉默着看着同伴受伤、同伴死亡、同伴离去,脚下的鲜血越来越多,直到把十七岁那点鲜活的气息完全磨灭。 她碰了碰藤川早纪的脸。 脸很白,看起来没什么气色,因为咒力反噬的缘故,比平时还要虚弱,但是眼睛很亮,生命的气息也很浓郁。 “我当然希望你们都活着啊……笨蛋。”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你也是,五条和夏油也是。已经祸害社会这么多年了,如果轻易死掉的话,我会感到寂寞的。” 风带着枯黄的落叶落在女医的肩头,她坐在阳光下,身上那股常年浸泡在医疗室的冷冰冰的消毒水味被晒得淡了一点,闻起来有股温暖的味道。 早纪和那双没什么波澜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凑过去勾勾她的手,又碰了碰她眼下的淤青。 等做完这些,她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问:“如果可以出去的话,你有特别想去哪里旅游吗?” “巴塞罗那吧。” 她说:“感觉会很自由。” * 巴塞罗那的自由幻想在十分钟后完全停止,早纪坐在办公室里,和浑身被五花大绑起来的菜菜子美美子对视。 她这回打得凶,不能使用咒力的时间也因此延长。熊猫和狗卷不放心她两个危险的战犯独处,平均每三十秒朝屋里探一次头,以确保三人保持着和平的谈话氛围。 事情发展成这样还要从十分钟说起。彼时早纪正讲到“机械丸去北海道搞科研”,硝子一边听,一边吃完了一根棒棒糖。 打断她们谈话的是伊地知。他踏进学校,身后带着两个手脚都被牢牢捆住的小姑娘。 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乱糟糟的,脸上还贴着绷带。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挣扎后留下来的红印子,一个劲凶狠地盯着伊地知看。 作为羂索的同谋,上头对两姐妹的问话持续了整整三天,可不管怎么威胁恐吓,她们什么都不说,只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 ——“我们要和藤川早纪单独见面。” 态度坚决到早纪怀疑自己是否和她们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友善交集。 “并没有这样的交集。” 美美子抬头看她:“总监会那群家伙,还有其他的咒术师,全部都是虚伪的、和夏油大人立场不同的蠢货……我们只是不愿意把情报告诉那样的人而已。” “可是我也不认可你们夏油大人的观点。” “可是你是他的朋友吧?我们——” “美美子,不用跟这女人浪费时间说这些吧?” 菜菜子打断她的话,冷哼了一声:“我们告诉你剩下的三根宿傩的手指藏在哪里,作为交换,你得让我们活着。” 哇哦。 早纪挑眉。 她压根不认识她们,对姐妹俩唯一的印象就是二十五岁那年她无意间在夏油杰手机里瞥到的照片——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点像影视作品里会玩校园霸凌的超级叛逆小孩,和某些家伙的手机壁纸不怎么对得上号。 已经从被宿傩吓住的呆滞状态中清醒过来了,露出一点原本的娇蛮的、不懂规矩的性子。 “你们好像对我有误解,是因为我救过你们一次吗?” 她喝了口咖啡提神。 “就算你们什么都不说,找到宿傩手指也是迟早的事,这一点不值得拿来谈判。至于你们是死是活,跟我压根没有什么关系——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夏油杰没有教过你们吗?” “哈?做错事?少摆出那种教育人的老师嘴脸了,我们只不过——” “只不过是想替喜欢的夏油大人报仇,所以联合咒灵打伤了悠仁、唤醒了宿傩,放任涩谷被血洗。” “几只愚蠢的猴子而已!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曾经对我们做过什么!如果不是夏油大人,我和美美子早就被折磨死了!” “所以你们就有理由成为这样的施暴者,打着受害者的名号把仇恨放大给全人类吗?” 她感叹:“拜托,这个世界又不是替你们无偿换尿布的老妈子,我们这些无辜群众为什么要为你们吃过的苦买单啊?” 白瓷杯被搁置在桌上,她从咖啡里看到自己的倒影,随着晃动的水面变得模糊又斑驳。 作为误入歧途的诅咒师小鬼,菜菜子和美美子既在去年的“百鬼夜行”中打伤了不少辅助监督,又在今年的涩谷事变为唤醒宿傩添砖加瓦,截止目前来看,哪怕是放眼整个诅咒师群体,两人的战绩都相当可观。 她试图给她们松绑,发现绳子是特殊处理过的咒具,凭她现在的水平没法解开,干脆顺手把它绑得更紧了一点。 这算什么顺手!? 菜菜子瞪她。 “我的意思是,我对你们的悲惨遭遇不感兴趣。如果只是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就可以毁灭世界,那我现在请那些去年被你们打伤的辅助监督来砍死你们也是可以的——反正你们大概率是会被判死刑的,怎么死都没所谓,对吧?” 办公室短暂安静了一瞬,特级咒术师似乎对这场谈话感到兴致缺缺,她拿着手机噼里啪啦给谁发了串消息,起身想要离开。 金发的少女瞪大了眼,不甘心地还要开口。 “等等,你——” “在北海道!” 美美子抢过话茬,有点急切地快速补充道:“宿傩的三根手指,被我们藏在北海道了!” 藤川早纪如她所愿地停下脚步。 “……北海道?” 她有点意外:“为什么是北海道?” “三年前,夏油大人独自带了很多东西去了北海道,那是他唯一一次提起来要见朋友……你手上有米格尔的黑绳,他是去见你的吧?所以我们——” 捆住她的咒具粗糙地磨砺皮肤,留着黑色长发的少女温顺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着,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可怜小兔子。 小兔子语气诚恳:“所以我们相信夏油大人的判断,相信这位在北海道的朋友可以帮得上我们的忙。” 早纪不吃这一套。 “五条悟也是他的朋友,你们为什么不找他?” “虽然是 ‘挚友’,但他杀了夏油大人,我们无法原谅他……再说你不是五条悟的老婆吗?说服你跟说服他是一样的吧。” “这样啊。” 阳光清凌凌地洒进来,窗台上的小花随风摇晃。花瓣在阳光下柔软地蜷曲起来,露出一点柔软的花蕊。 接连两年帮着咒灵为非作歹,不出意外的话,就算是未成年,这两个孩子的审判结果大概也是非死即残。早纪对此没有太大的感触,为数不多的一点同情心全是因为当年温柔感慨说她们是“家人”的夏油杰。 “拜托了,至少我们想活过下个月。” 美美子和菜菜子跪在地上朝她低头。 “下个月……是夏油大人的祭日。” 树上的乌鸦呼啦啦扑腾着翅膀飞起来。 ……结果好像还是挺吃这一套的。 * 涩谷死了很多人。 就算已经提前做过准备,咒灵和宿傩带来的毁灭性打击仍然汹涌猛烈。提前处死虎杖悠仁的声音越来越大,总监会为此在短短三天内开了整整十五次会议,又被五条悟驳回了十五次。 第十五次从死气沉沉的会议厅里走出来,虎杖第十五次深深叹了口气。 “我的存在果然给老师添麻烦了吧?” “完全没有哦,这点小事压根不算什么。” 五条悟走在他身边,态度悠闲地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倒是你啊,虽然是宿傩杀的人,但用的毕竟是你自己的身体——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最近有好好睡觉吗?” 少年闻言停下脚步,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 虽然时间很短,但这具身体的的确确失去了控制。他打伤了藤川老师,有很多珍贵的生命死在了这双手里,没有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属于人类的滚烫血液似乎仍然黏稠地粘在手心,他无法说服自己这件事与“虎杖悠仁”这个生命个体毫无关系,但—— “倒下的同伴不会因为你变强而减少,你会面临选择、取舍、牺牲,会有人用仁义道德来绑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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