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纳兰性德竟是直接将那支箭给拆了,一点点给胤礽讲其中的构造,胤礽听得入迷,方才知道,原来这小小一支箭上学问竟然这么多,便是一道凹痕,都是有讲究的。 这一幕被新晋的两位南书房行走,张英和高士奇全都看在眼里。 张英夸赞道:“都说明珠家的这位公子是个纵情任性之人,可又有几个人能看到他心中大志呢?一支寻常箭矢,他都能如数家珍,可见平日里下了多少功夫!他绝不是只醉心诗书的文人墨客,而是有着八旗血脉的雏鹰,将来定有展翅的机会。” 高士奇却不屑:“难不成一个二甲第六名的进士,进宫做了个伺候人的侍卫,便算是有出息了?与他同期的进士们,可都已经入了翰林了!” “翰林又如何?” 张英并不认同,“你我皆翰林,又比他尊贵在哪里?难不成你在太子面前,不是奴才么?” 高士奇嘴硬:“我们汉人可没有奴才。” 张英轻笑:“那是,你就算想自称奴才,也要看皇上和太子愿不愿意答应。” 说罢,他不再理会高士奇,大步走到胤礽身前。 “臣见过太子。” 张英与胤礽有师生之谊,故而并没有行大礼参拜,只是深鞠一躬。 胤礽有模有样的回了半礼,好奇问道:“张师傅,你怎么这么早就进来了?不是说要过两天再开始上课吗?” 胤褆可是已经安排好了一天的活动路线,若是张英突然闪现,估计他哥会直接原地爆炸。 张英回道:“皇上拟设南书房,为日常研习诗文之所,臣与高士奇高大人奉召拟任南书房行走,故而以后每日都要进来听宣。” 设立南书房一事,胤礽是有所耳闻的。 说白了就是康熙想找几个人日常陪他研讨学问,吟诗作画,所选之人,才学出众自不必说,还得是性情和顺,能跟康熙说到一块儿去的。 毕竟他是想给自己找两个小伙伴,而不是找两个师傅。 张英不用说,平时他来给胤礽讲故事的时候,康熙都会时常过来蹭课,两个人动不动就因为一点小事辩论个不停,激动起来能吵得唾沫横飞脸红脖子粗,但又很快就和好如初,虽是君臣,亦是好友。 至于高士奇,胤礽却从未见过,只听说他写得一笔极好的字,叫康熙甚是赏识。 高士奇原本是想低头溜过去的,但却被张英给叫住了。 他有些幽怨的瞪了张英一眼,却还是乖乖走了过来。 高士奇不是张英,更不敢在太子面前端架子,只能按规矩跪下结结实实的行了一个大礼。 张英趁着他磕头的时候笑道:“刚刚臣还在与高大人讨论汉人能不能自称奴才的问题,太子怎么看?” 胤礽不怎么看,胤礽觉得,张英又在恶趣味欺负人了。 “按例,非在旗,不必自称奴才,” 纳兰性德替胤礽答道,“两位大人皆是汉臣,又何必纠结于此?” 翻译过来就是:奴才也不是谁都能当的,你俩本就没这个资格,操这没用的心做什么? 张英似笑非笑,高士奇满脸通红。 胤礽,胤礽只当听不懂。 风太大,他看不到自己的侍卫和师傅联起手来欺负老实人。 然而高士奇可并不是一个老实人。 能在众多翰林中脱颖而出,跟张英一起成为第一任的南书房行走,他凭借的,自然不止是一手好字。 “纳兰公子说的极是,皇上开明而治,并不趋同强求,我等汉臣,一直感念在心,” 高士奇对着天拱了拱手,然后又对着胤礽拱了拱手,“臣虽无福如纳兰公子和张大人这般与太子亲近,但一手字还是拿得出手的,不若臣为太子手书一本字帖,请太子一览,如何?” 不就是仗着他们一个是太子的侍卫,一个是太子的师傅,才敢来挤兑他吗? 若是太子习了他的字,那他也算是太子半师,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人! 胤礽还真的对康熙赞不绝口的字有些兴趣,便点头道:“那就劳烦高大人了。也不必写太多,您帮我写一本千字文即可。” 他若不说明白要什么,指不定这高士奇就给他抄个孝经礼记之流的过来。 他屋里现在还有一堆康熙日常罚常宁抄的书,看着就头疼,着实不需要再多一本了。 高士奇自是应下,得意的扫了一眼张英。 张英面色不变,依旧含笑道:“高大人的行书洒脱飘逸,有董风赵韵,实在难得,只是楷书有些刚直,需要足够的手劲儿才能写得出来,太子年纪尚小,莫要贪多,观之足矣。” 胤礽在心里给自己翻译:看看就得了。 高士奇深吸一口气,强忍下当场叫张英见识一下他的手劲儿的冲动,对胤礽道:“太子,时辰不早了,臣跟张大人该便告退了。” 张英还想再跟胤礽说上几句,却被高士奇抓住了手腕,强行拉着一起离开。 一边走,高士奇一边咬牙低声道:“你休想自己留下来告我的状!” 被迫行走的张英:……这手劲儿是真够大的! 以及,他就是想请太子跟大阿哥说一声,明日开始正式上课,真没想再欺负他! …… 被张英和高士奇这么一搅和,胤礽和纳兰性德也不继续研究箭了,而是往回走去。 远远的便瞧见梁九功在院门口张望,见到他们过来,立刻迎了上来。 “奴才叫人去了皇太后那儿给太子您送信儿,没想到太子您起得早,自个儿回来了,” 梁九功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还没起呢,太子爷您要不然今儿先跟大阿哥一起玩?” 胤礽:…… 什么意思,不让他回家了? 胤礽错开身子往院里看了一眼:“里面的人还在呢?” 按规矩,来御前侍寝的嫔妃是不能与康熙同眠的,事了之后就会被太监们送回去。 康熙也厌烦大半夜的折腾,故而一般都不会叫人过来,而是自己去后宫,至少能睡个囫囵觉儿。 自打胤礽住进乾清宫之后,康熙便更少叫人过来伺候了,便是偶有有之,也是他睡的时候人还没来,他醒了之前人就送走了,完全没有打过照面。 像这种天都大亮了人还在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这就是寄人篱下的痛啊,康熙一抽风,他就无家可归了。 胤礽不高兴了,甩手便走,梁九功苦着一张脸对着纳兰性德连连作揖,纳兰性德点了点头,追了上去。 梁九功又一把拉住想要跟着的林抱节,嘱咐道:“你劝着点儿太子爷,今儿这事儿可不能说出去啊。” 林抱节不解:“哥哥,就算太子不说,这也瞒不了人吧?” 梁九功压低声音:“瞒是瞒不了的,但也不会有人揭穿,我就怕太子冲动,闹得皇上失了颜面,不好收场。” 林抱节受教,点了点头:“哥哥放心,我会与太子好生说明白的。” 等跟着胤礽的人都走了,梁九功才长出了一口气,看着依旧紧闭的房门,发愁的小声自言自语:“为了个没名没分的丫头,叫太子爷不能进屋,这算怎么个事儿吧?要是叫太皇太后知道了——” 哎,不敢想,不敢想啊,若是叫太皇太后知道了,只怕他的屁股都要跟着开花! 大清早的白溜了一圈,胤礽心里十分不痛快,也不想回太后住处,而是对纳兰性德道:“我想骑马,容若,你带我去跑一跑。” 纳兰性德自无不应,蹲下身道:“那奴才陪您去行宫里的小马场吧,只是路不近,是传肩舆还是奴才抱着您过去?” 胤礽才多大,迈着小短腿自己从太后处走回来已经觉得累了,哪里还能再走更远? 他伸出手臂抱住纳兰性德的脖子,让他将自己抱起来,然后在他耳边道:“不能传肩舆,动静太大了,只能辛苦容若。” 纳兰性德笑道:“太子肯叫奴才抱着,是奴才的荣幸,哪里辛苦了?您若是累了,就靠着奴才眯一会儿。” 胤礽应了一声,当真将头靠在纳兰容若的脖颈处,眯上了眼睛。 他昨夜被胤褆闹了一夜,本就没怎么睡好,今天是想回去补一觉的,谁料又有家不能回,此时靠着纳兰性德,被他抱得稳稳的,便开始困了起来。 纳兰性德往前走出不远,就察觉到怀里的娃娃已经睡着了。 他停下脚步,侧头低声问林抱节:“附近可有能让太子休息的地方?” 太子困成这样,也不能当真去骑马啊。 林抱节环视了一圈,最后指着左边道:“那边有处仿着宫中绛雪轩建的屋子,后院是汤泉口,无人居住。不如先去那儿歇歇,等太子醒了,再去骑马。” 纳兰性德并不熟悉行宫,自是听林抱节的。 他们也没惊动旁人,确定无人后便直接进去,里面倒是还算干净。 纳兰性德想将胤礽放在软塌上,但胤礽却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林抱节过来帮胤礽脱掉鞋子,顺便也帮纳兰性德脱鞋解甲,让他就这么抱着胤礽一起躺下。 纳兰性德之前在乾清宫值夜的时候,也曾经偷偷跟胤礽一起窝在床上讲故事,倒不忌讳,便顺势而卧,也闭上了眼睛。 林抱节退了出去,叫跟着的小太监回去给胤礽取一会儿睡醒了更换的衣裳,自己则是坐在了门口廊下守着。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这屋后的泉眼处,竟然还有一个后门。 …… 胤礽这一觉睡得倒是安稳。 纳兰性德虽然也是抱着他,但却不像是胤褆那种将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而是叫他半趴在他的胸口,所以胤礽并不觉得难受,反而睡得很舒坦。 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女子的惊呼,胤礽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被纳兰性德翻身挡在了身后。 随即,纳兰性德也转过身来,一手捂住胤礽的眼睛,高喊:“林守节!” 屋外的林守节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却只见屋里后门大开,一个只能看到背影的人惊惶逃窜出去,剩下一个女子软倒在地上。 那女子像是刚泡过汤泉的模样,浑身湿透,只有亵衣勉强蔽体。 情急之下,林守节直接将挂在梁上的幔帐拉了下来,盖在那女子身上,然后道:“纳兰侍卫,您带太子先走,这儿交给我来处置。” 他们这些太监倒是无妨,纳兰性德可不好在这儿,若是闹开了,怕是要传出不好听的流言。 纳兰性德答应了一声,正弯腰穿鞋,就听到屋外一阵喧哗,随即两个嬷嬷就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 “好啊,可叫我们给逮个正着!” 领头的嬷嬷指着纳兰性德怒道,“原来就是你在与那小贱人私通!还不快将他拿下,交给吴总管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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