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积攒起来的温情骤然消失,上官飞燕将眼泪收了回去,离开他的怀抱,深深凝视着霍天青,往日里那双温柔多情的眼眸此刻却是一片冷漠,她在他的心中已是无足轻重了。 她冷哼一声,面无表情道:“你我此时已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你想退出恐怕已经晚了。” 霍天青忽然开口道:“我从来没有说过要退出。只是现在金鹏王朝的财富归你,我只要那块罗刹牌。” 只要利益相同,他们仍旧是最牢靠的盟友。 上官飞燕嫣然一笑道:“你要罗刹牌的话该去问你藏在小院里的那位萧夫人。” 霍天青皱起了眉头,对她所说的话产生了不满,再次强调了一遍:“她对此事一无所知。我上次就已经说过了,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上官飞燕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什么时候他霍天青竟也成为了一个情种了,忍不住嘲笑他道:“看来你是真的被那位萧夫人迷得神魂颠倒了。萧月白押镖押的那块罗刹牌根本就是块被掉了包的假货。以萧月白的性格,这中间的经手人就只可能是章瑾和她。” 霍天青又道:“章瑾能因为想要夺得成兴镖局总镖头的位置而和我们合谋,就能为了获得西方魔教教主之位而调换了罗刹牌。” 上官飞燕扑哧一笑:“章瑾不过是个利欲熏心的蠢货罢了,就凭他的能力远做不到这个地步。与他一比。萧月白倒的确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但你还不是杀了他。哦不,准确的来说,是他心甘情愿地死在你的手下。当他看到你的身手时,就已然认出了你的身份。天禽门的继承人要杀他,自古忠义两难全,萧月白自愿赴死。他这样为你,你如今居然还觊觎他的妻子?” 霍天青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咬着牙道:“我从没有想过杀他。” 他从未想过杀害天禽门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即便萧月白只是西门雁的门外弟子。在整个计划当中,他本欲打伤萧月白后从他手里夺走罗刹牌即可。 连章瑾这个小人,在事成之后,他都打算替萧月白料理了这个心怀鬼胎的属下。却没料到萧月白竟是如此刚烈的一个汉子,在认出他后直接迎上他的剑刃,选择一死了之。 看着霍天青铁青的脸色,上官飞燕知道自己成功地报复到了他,郁气暂消,她要这罗刹牌也是为了借西方魔教的势力拿到金鹏王朝的财产,如此交易,也算可以接受,明面上暂时与他达成了一致。 她和他谈起了条件,道:“你杀了萧秋雨,我就缺了个帮手。你欠我一点。” 霍天青笑了一声,反驳道:“你本来不就是准备要杀了他吗?放心,我留了他半条命,足够令他做完最后一件事后再死。” 上官飞燕朝他笑道:“呵,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我就给你个忠告。你最好将你的小情人藏得牢一点,不然等陆小凤来了,恐怕就不怎么好瞒过去了。” 霍天青神色一动道:“你请到了陆小凤前来?” 上官飞燕微微一笑道:“别忘了,花满楼是他的朋友。我将萧夫人的那支绿梅簪送了过去。就凭花满楼和萧夫人之间的关系,你说他会忍得住不来吗?花满楼来了,陆小凤自然也就来了。哦对了,还顺带了一个西门吹雪。玉罗刹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儿子玉天宝可活着,即便你拿到了罗刹牌,想当上这西方魔教的教主可没那么容易。” 霍天青只在她提起花满楼时闪过了一丝嫉妒的神色,而后又轻蔑一笑道:“玉天宝不过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罢了。” 嘴上这样说,他的心中却是一凛,不排除西方魔教中玉罗刹有批忠诚的教众执意要推他上位。 所以玉天宝要死。 他一定要死。 只有这样他才能万无一失地登上西方魔教教主之位。
第46章 百花楼(6) 天边霞光遮天映日,晨露蒸腾消散。伴随着一声健马嘶鸣划破天空,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踉踉跄跄地奔来,要倒却没倒。 桌上酒壶中的酒只剩一半,花满楼倏然抬头道:“我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血腥气。” 话音刚落,一阵嘈杂的惊呼声响起,街道上的人面带惊恐之色纷纷散开,人流中间空出了一条路来。那道黑影似是漫无目的地冲着,一路之上的青石砖血迹蜿蜒成河。 一个血掌印“砰”的一声印在了客栈大门上,一个血人支撑着踏入了门槛后,身体就此倒了下来。他的衣服已被鲜血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也不知到底留了多少血。 血人勉力抬起头,喉间的伤口鲜血泊泊流着,他的脸色呈现一种可怖的惨白,眼睛死死地往陆小凤脸上盯去。 陆小凤惊得倏然站起身,失声呼道:“萧秋雨!”他一个跃身,闪现在萧秋雨的身前,握着他的肩膀想要将他扶起。 西门吹雪饮下杯中的碧酒,看都没看一眼已经下了结论,冷冷道:“他已经活不了了。” 一个被割了一半喉咙的人如何能够活下去,如今只不过是他临死前的垂死挣扎罢了。 萧秋雨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不甘、仇恨和绝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对陆小凤说上些什么,喉间发出嘶赫嘶赫的响声,但涌出的血液堵住了他的气管。 一阵抽搐之后,他彻底失去了呼吸。 花满楼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伤感的神色。 他是一个热爱生命的人,即便萧秋雨与他只有一面之缘,那时萧秋雨和独孤方还是来杀他的。此时此刻,他依旧为了萧秋雨的死而感到悲伤。 西门吹雪依旧坐在桌边,白衣如雪,冷冷道:“这是他们给你的一个警告。” 陆小凤有些怔住,冷笑道:“但我现在更想要去管一管这一闲事了。” 如果说在这之前,陆小凤只是为了花满楼才走上这一趟的,那么现在他是必定要管上一管这金鹏王朝的闲事了。 总有一种人,越是强迫他不要管一桩事,他越是要迎难而上。 陆小凤恰巧就是这种人。 萧秋雨的眼睛依旧睁着,鲜血已经开始干涸,他的衣服已经成为了暗红色,再也分辨不清原来的颜色。 陆小凤放下了他的尸体,为他阖上了眼睛,突然开口道:“我很想见一见那位令你倾倒的萧夫人。” 他实在很好奇那位萧夫人在这次的事件当中究竟充当了何种身份。成兴镖局总镖头萧月白的死究竟与她有没有关系。她和金鹏王朝又究竟有何关联。 花满楼怔住,徐徐道:“她现在已经不再是萧夫人了。” 他不喜欢她被称作为萧夫人。萧月白已死,且她当初嫁给他时,心中并不爱他。这个沉重的称呼一旦冠到她头上,是要叫她为一个不爱的人守贞,无意于为她戴上了一副枷锁。 或许他还有一个并不那么磊落的理由,自己耻于提起。这个“萧夫人”的称呼,更是在他和她之间划起一道泾渭分明的界河。 陆小凤不由失笑道:“那我就更想见到她了。” 他已经知道花满楼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女人,而且必然怀着一份极深的情感,不然他不会这般处处维护她。 陷入爱情的男人通常都会有些小心眼,就连花满楼这样的君子都难以免俗。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花满楼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但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人生在世,恍若白驹过隙。有些人见了数百次也不见得会在心里留下什么痕迹,但有的人只需见过一面,便足以烙印在心。 他现在只希望着这位“萧夫人”是无辜的,与这些事情都无关。花满楼付出的这一番真情才不会被辜负。 陆小凤望了一眼花满楼,他依旧微笑着,但这微笑之中,却多了几分苦涩的滋味,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西门吹雪忽然开口道:“她的身份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虽然说的是“你们”,但他的眼睛看向的却是花满楼。 花满楼闻言沉默半晌,沉声道:“但萧月白绝对不可能是她杀的。” 他一直知道思阮有事隐瞒着他,这其中就包括她的真实身份。她绝不可能只是个普通的采药女,他曾无数次地抚摸过她的柔荑,十指纤纤,肌肤娇嫩,这双手绝不会是一位平日里需要日晒雨淋采药的手。 但他相信,她对他绝对不是虚情假意。或许她有什么苦衷,又或者是受到什么人的威胁,所以会隐瞒起这一切不告诉他。 更何况如果她真的存心想要欺骗他的话,就不会把她杀了章瑾的事情告诉他,更不会将那块玉牌交给他来保管。 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她已经卷入到了某些危险的漩涡之中。 花满楼的眉头紧皱着,眉宇之间被一股显而易见的忧虑笼罩着。 西门吹雪从未见过这么固执的人,事实摆在面前仍旧不愿意去相信。他本就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不会多去解释,就此沉默不再多说什么。 未等他们找上阎铁珊,就有人向他们递上了请帖,邀请他们晚间到阎府做客。写下这份请帖的是霍天青,珠光宝气阎府的管家。 珠光宝气阎府, 宴会设置在一个水阁里,水阁四面环湖,仅有一座九曲桥连接起水阁与外间。一池菡萏,亭亭玉立,纱幔轻拂,浮香绕水阁。 阎铁珊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面白无须,鹰钩鼻,声音尖细,待人接物间言语却故作粗鲁直爽。 被邀请而来的客人,除了陆小凤三人之外还有阎府的清客苏少卿、关中联里镖局总镖头马行空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水阁四壁皆悬着足有拳头大小的明珠,即便在夜间也亮如白昼。 婢女奴仆沿着九曲桥行至水阁为宾客添菜斟酒,地上躺着八具尸体,皆被一剑刺破了喉咙。他们神色如常,对这一切视若无睹,默不作声地做着自己的事。 方思阮易了容混在婢女中,走至花满楼身后,为他斟上了一杯酒。 阎铁珊端坐不动,神色灰白,叹息似的感慨道:“严立本早就已经死了……” 陆小凤道:“严立本是死了,但阎铁珊却是凭空出现了……” 花满楼的目光落在杯中澄碧的酒上,神色微动。 阎铁珊的声音在颤抖,他嘴唇蠕动道:“我......” 突然,他的声音截然而止,一道白光闪过,他的后心口突然出现了一截剑尖,一本利剑自他的左胸处没入,鲜血涌了出来。他身体滑落的瞬间,珠光灭烛,几十刻明珠四射开来,朝在场的人身上射去。 这一切的变化都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 花满楼忽然一把攥住了那个为他斟酒婢女的手,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寒光剑影,簌簌齐飞,明珠从空中坠落,玎玲作响,明珠落地时都已一分为二。 花满楼伸手在她胸前二穴拂过,为她解开了哑穴,神情温柔道:“思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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