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绒。”喜恰唤了她一声,打断了她还要解释的话。 “玄奘西行取经, 将普渡佛法于众生。佛祖大法将此重任于他, 你觉得他只是一个普通僧人而已吗?” 或许有情劫。 或许唐僧真有看不清自己内心的时刻,可佛爱世人, 不独爱一人。 但回看西梁女国,回看陷空山, 喜恰隐隐明白,历经磨难重获新生的圣僧, 能说出我本是我的圣僧,已经真正想通—— 佛亦可爱世人, 如独爱一人。 他已然化小爱为大爱, 将世间之情凝练于一种情, 此情便不再是私情,情劫也不再是情劫。 玉兔没有回答,她似乎一下子回答不上来。 正巧花园边又传来动静,有一衣着华贵的人被侍从拥簇着出来。宴席上的人们都看去, 喜恰微微一怔,那正是唐僧。 难怪没在宴席间见到他, 原是被拉着去打扮了。 无论是金蝉子还是玄奘,向来是都身着僧袍,朴素颜色将他整个人都衬得温净,此刻穿着天竺的婚服,衣冠齐楚,乍一看仪表堂堂,可好像并不适合他。 本也不该适合他,他可是圣僧。 对面唐僧的徒弟们神态各异,但相同的是齐齐“哇”了一声。 玉兔倏然起身,她急急向喜恰说着“我也要去准备了”,言罢便随侍从离开了花园。 喜恰这下没拉玉兔,因为她察觉对面也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人就在哪吒眼皮子下,因此哪吒没说什么,但哮天犬紧盯着她,眼中也有许多分复杂情绪。 天竺男女不同席,他几次想起身,但碍于场面,一时没有动作。 杨戬低声同哪吒说了声什么,哪吒抬眼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哮天犬。 “......”她为什么可以听懂他的动作。 哪吒这是问她——哮天想和你说话,你要不要和他说。 喜恰点了点头,哪吒又与杨戬点头,有礼的真君这才一挥折扇,原地还有一个人身哮天犬,但真的小白细犬已迅速窜至她身前。 “喜恰!” 天竺王宫之中忽然出现一只白色细犬,怎么看怎么突兀,但也不知杨戬究竟怎么施的法,竟无人怀疑。 宴席将要正式开始。 笙簧杂奏,箫鼓频吹,宫娥们鱼贯而入,备上珍馐佳酿。晓得唐僧一行人都是僧人,他们桌案前的酒水澄澈,看着就是素酒而已,给对面连带哪吒杨戬的那桌也都是素酒。 “我可算晓得你的名字,差点以为真的永远见不到你了。”小白细犬没关注其他,呜咽一声,问了每个从前的朋友都会问她的问题,“这些年来你过得好不好啊?” 喜恰如惯常一般点头,但看着他心不在焉的眼神,晓得他此刻并不算开心。 “你......应当清楚了吧?”她问哮天犬。 今日她起晚了,昨夜几个神仙凑一起,定是事先将事都说妥了。不然余光瞥去,孙悟空还能气定神闲喝着素酒,他甚至还和杨戬碰杯去了。 喜恰晓得,孙悟空实则是不大爱喝酒的,看来这里的素酒很好喝的样子。 哮天犬点了点头:“主人和我说了,这是西行取经人的劫难,绒绒原是对那些往事早有执念,这次...这次就正好将所有事都了结了。” 了结什么? 喜恰微怔,总不可能是了结哮天犬和玉兔的情,那就只能是了断嫦娥和杨戬自己的情...... “喜恰,我二哥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哮天犬见她神色,又补充着,“他也有苦衷,嫦娥仙子从千年前就不愿见他,他那样温和的神,怎么会强行去找她解释呢?” 喜恰摇摇头,这些往事她不清楚,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只是看了一眼哮天,“阿天,我晓得你不开心。你的不开心要告诉绒绒,心意相通重要,事事互通更重要。” 两个人在一起,总要互相敬爱包容,可不能每次都是一个人在退让。 一味的退让也会叫这段情偏离了初衷。 哮天犬幻化回人形,白衣少年眉眼是一副凌厉的模样,但一双黑漆漆的瞳孔却显得憨厚真诚。 此刻,他眼底的情绪复杂,为她斟了一杯酒。 喜恰刚要喝,又轻蹙眉尖,她嗅了嗅杯中的酒,除却椰子花蜜的清香,还有一点古怪的香料气味,像是加了什么花椒桂皮...... “喜恰,我知道了。”哮天犬说道,“我会的。” 喜恰端着酒杯的手微顿,而后干脆地与他碰杯,一饮而尽。 嘶,这酒果真很怪。 哮天回去对面的位置,喜恰也顺势看去,却见红衣少年正直直盯着她看,清亮的凤眸里略有一丝不满。 他扬手也为他自己斟了一杯素酒,隔空与她对视。 “......” 喜恰艰难地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他知不知道她这边的酒真的很难喝,什么都要较劲。 “喜恰。”玉兔去而复返,喊了她一声。 不同于离开时的急切,玉兔方才说是去准备,但也不知道准备了什么,回来后整个人表情都变了,精神奕奕,还莫名其妙向她猛眨眼睛...... 等一下,眨眼睛?喜恰又往哪吒边上看了一眼,原是孙悟空不知何时已不知所踪。 再看面前神情称得上诡异娇羞的玉兔,喜恰顿悟。 “悟空哥,又来这一套呢。” 假玉兔真猴哥嘿嘿一笑,看了看花园正中很是局促的唐僧,回她道:“酒菜也吃了,俺老孙救师父去了。你和小太子就当来玩,吃好喝好,看看戏就是了。” 这事本就事关取经人,也已端在明面上....... 但不过喜恰昨夜还同玉兔说她会稍微拦着点人,不叫谁闹事,这下曲指轻叩桌案,有几分欲言又止。 “你不信你悟空哥?”孙悟空凑近她一点,“我行事向来稳妥,也已经和二郎真君他们都说好了,你且放下一百个心。” 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说他行事稳妥,喜恰的忧虑一下散没了,哭笑不得。 猜到他们早已说好,杨戬怎么说也算哮天犬和玉兔长辈,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一时的心软也只会越来越错。 她点了点头。 娇羞的猴哥于是如一阵风般窜去正中央,他不会跳舞,但身姿灵活,游窜在一众舞姬宫娥身前,向他师父猛抛媚眼。 把唐僧原本淡然的表情吓破功了。 喜恰看得一言难尽,揉了揉眉角,难以再看下去,一偏头,只见真的玉兔回来了。 玉兔也懵了。 她还以为是真公主回来了,下意识地急切走上前去,一下被孙悟空拉住,两人手牵着手又跳了一段,这下整个御花园里的人都懵了。 “你是什么妖魔鬼怪!” 绒绒怎么说也是个正经神仙,遇上这事,眉眼倒颇为凌厉起来,还以为宴席上来了个什么妖怪。 但细想下又反应过来不对,今日宴席上一堆的神仙,回头看去,孙悟空的位置早已空了。 “你、你......”被孙悟空揪住了袖子,绒绒怒意更重,“我晓得你是那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弼马——咳,齐天大圣,我理应让你,可我此番是有正经理由,也不伤你师父,你莫要动我。” 孙悟空就没在打嘴仗时输过。 “不伤我师父?我师父是个僧人,你叫他与你作婚配,这不是叫他破戒伤身?” 谁料玉兔顺势就着他给的台阶下,大喊一声:“我不与他成婚了,快快放我!” 这下众人又懵一回。 兔子仙溜得快,趁这个功夫变作小小一团,本想往哮天犬那边溜,又看见杨戬,撇了撇嘴,最后往喜恰这边来。 喜恰忙将她抱在怀中。 “喜恰,喜恰,我真的不和唐僧成亲了。”绒绒快吓哭了,“我本来也不打算与他成亲,不然我怎么面对小天?你快叫他们走吧,我也要回广寒宫了。” 她昨日劝了玉兔,可玉兔仍是不听,又在夜里找唐僧取斩情丝,怎么这么快又改口了。 孙悟空其实并没有凶神恶煞,但绒绒胆子小,放弃也不是不可能,但更有可能的是...... 喜恰一顿,问她:“你是不是已经拿到羽芒花了?” 宴席开场前,玉兔就好似在手心里藏了什么东西。 玉兔是真被吓着了,连连点头。 “忘恩水也做好了?”方才她急冲冲出去不就是为了这个吧,但忘恩水必不能直接给嫦娥喝了,喜恰沉吟,“二郎真君如今也在此处,如果你对他有什么不满,不如现下说清楚了再回去。” 不管是真有什么情恨纠葛,还是误会。 说到底这是嫦娥和杨戬的事,玉兔护主心切,但不该是这样护主。 “你要是真明白,也该和嫦娥仙子说清楚。” 玉兔又开始扭捏了,只解释着,“我做好了做好了,宴席开始前我就央着国王给我了,方才出去已做好,要不是孙悟空突然变了个公主出来,我都要和国王说明白了,但是姐姐那边......” 为了让嫦娥再也不难过,这忘恩水她必须带回广寒宫。 “你总不能拦我吧?”玉兔看着喜恰。 喜恰只问她:“你与阿天在一起,你可开心?” 玉兔果断点头。 “你再看他此刻的模样,你觉得他开心么?” 玉兔一愣,抬眼向对面的哮天犬看去。因着她几番无视,又瞒了他事情,此时哮天犬眼巴巴望她,眼尾一点微红。 “作为外人看来,我此刻只觉得他并不开心。若我只见他此刻不欢愉,便叫他喝忘恩水,他和你,你们两个人谁会开心?” 玉兔懵了,弄不清楚了,但她显然还想说着什么,只是一时想不出怎样反驳好。 喜恰这下直接道:“你最清楚自己的心意,因而外人所言所想只是一面之词。你想叫嫦娥仙子开心,是不是该问问她自己想不想?决定喝不喝这水的是她,不是你,绒绒。” “小天和我在一起,我们都是开心的。”玉兔回答上一个问题,“若他此刻难过,是我对不起他在先,等会我就去和他说清楚。” 喜恰没再说话了。 在这件事里,她也是外人,不该随意定论。 唯待双方都来了,此番彼此说清楚。她又抬眼看了看杨戬,好似明白他说的了结是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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