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整个人还处在混乱状态,连带解释的话语也有些语序颠倒。 我还在使劲琢磨着该怎么圆回来,肩膀却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的力量。 沢田把我拉了起来。 凹凸不平的地面在视野中渐渐拉远,我却仍然不敢抬头,只垂着眼死劲瞪着小路。 下一秒,那股力量转移到了兜帽上。 ——他似乎想要掀起我的帽子。 但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因此,我手上多加了几分力道,拉着帽檐死活不肯放手。 沢田动作一顿。 很快,他轻轻掰开我的手指,一反常态,温柔又强势地撩起了我的兜帽。 ……虽然之前就隐隐有从一些细节察觉,沢田这个人确实有藏在温良表皮之下的强硬一面,但—— 为什么这个特质要在现在这种时刻出现啊! 我咬住下唇,拼命负隅顽抗,可在两者悬殊的力量差距之下,显然都是无用功。 沢田瞧着似乎也没用什么力,轻轻松松就掀起了我的兜帽。眼前视野重新恢复明亮,我左看右看,目光漂移来漂移去,将花花草草都扫了个遍,就是不敢正视沢田。 耳旁隐约传来青年的喟叹。 然后,出乎意料地,他手指缠上了我的手腕。 说缠也不太准确,因为下一刻,他便牵引着我的手重新捧住了他的脸。 凉凉的,很紧实,摸上去像布丁,但又带着人类皮肤特有的纹理触感。 沢田指肚蹭过我的虎口,停顿,摩挲。 触感柔韧、隐约有一小些粗糙。指肚缓慢地擦过表皮,反复在同一块地方打转,似乎一点也不着急,隐隐约约……含着些许好整以暇的意思。 这个人,是故意的吧? 我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被逼得不得不抬眼看向他。 与手上动作不同,他表情耐心而包容。见我望来,他反而将脸愈发贴近我的掌心,然后像渴求人类贴贴抚摸的小动物一样,轻轻蹭了蹭。 ——鬓发被蹭乱了。 我盯着他耳旁翘起的棕色发丝,心跳忽地漏了半拍。 “刚刚那个问题的答复。”他终于开了口。 我忐忑紧张地看着他,只觉得一颗心快要蹦出了胸腔;在这样的目光中,他微微偏了偏头。 像是沉吟一般的漫长沉默,在我忍不住打算再次出声解释说方才只是喝酒后的胡言乱语时,他终于再度往下。 “好的,甜虾小姐。” 我愣住了。 沢田弯起那双清透漂亮的眼睛——虽然他曾经用春天形容过我,但实际上,我却反而觉得他才是最适合这个词的人。 他温温柔柔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春日里吹拂而过的微风,不强劲,却满含温润的春雨气息。 接着,他抬起手,轻轻呼噜了一把我的脑袋。 说实话,我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家的了。 自从听到沢田那句“好”之后,我整个人都变得晕晕乎乎的,思绪乱飘,身体仿佛也不受自己所控,而是处在另一个纬度。可奇怪的是,我居然到家了还记得渡边的叮嘱。 她要我给她打电话报平安。 于是我依言打了过去。 渡边电话接得很快,就跟专程守在手机旁一样。在她“喂?”出声的同时,我呆坐在沙发上,茫然地问道:“你说……阿纲会不会也喝醉了?” “——哈?” - 隔天上班时,库洛姆酒似乎已经完全醒了。 为了答谢我们送她回去,她特地带了两人份的便当。 “那个,之前你们说管家叔叔做的便当很好吃……所以今天特地拜托他多做了一些。”库洛姆脸颊红扑扑的,将便当盒摆在桌上一一打开。 炸鸡块、海苔饭、肉丸子……菜色丰富,荤素搭配适中。 “昨天……我听千种说了,真的是麻烦你们了。”库洛姆搅着指头,不好意思道。 昨天。 我一听到这个词,脑子就跟产生了条件反射一样,浮现出了昨晚的画面。 而就在今天一大早,沢田就发来了消息。 大致意思是问我酒醒了没,想找个时间和我谈谈。 措辞温柔又强硬,就仿佛料到我会因为混乱而暂时性退缩一样,轻飘飘一句话就截断了我的退路。 ……这是,真完蛋了吧? 我捂住脸,连库洛姆夹到我盒子里的肉丸都没心思吃了。 库洛姆不明所以:“你这是……怎么了?” 渡边哼哼两声:“没怎么,就是她昨天晚上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库洛姆:“?” 我倏然放下了双手。 这种时候……当然是得请教the.恋爱大师.渡边了! 我求助地看向这个办公室里唯一能救自己的希望之星。 希望之星渡边小姐幽幽看了我一眼,冷漠地敲下一记竹杠:“高级和牛店烤肉一顿。” 我:“……” 虽然确实有请渡边吃饭来感谢她昨晚照料的打算…… 但那可是高级和牛店诶? 我埋头在心里算了一下价钱,最终咬牙同意:“成交!” 渡边小姐说的那家烤肉店,不仅装潢高端大气,菜单价格也同样的上档次。 本来想着请都请了,也不在乎多加一个人,没想到跟库洛姆发出邀请后,却被对方一脸为难地婉拒。 理由是今天要早点回去锻炼。 点单的时候,我能明确感觉到自己的心也随着被服务员抽走的菜单一起,像被刀划开了一样跟着颤抖。 而点菜大户渡边毫无所觉,甚至颇有兴致地举起了手里的酒杯,作势要与我碰杯。 “来,庆祝我们宝贝第一次主动求婚。”她揶揄地眨了眨眼。 我们选的是一间小包厢。 深秋的季节,店家却已经开足了暖气。包厢灯光是很有情致的橙黄,照得渡边杯子里的啤酒在灯光下荡出一汪漂亮的金黄。 外套被挂在了角落里的衣架上,烤肉还没有上,桌面只提前摆了一些小菜。 鉴于自己昨天喝酒后胆大包天的行为,这次我明智地避开了酒类,只要了一杯冰可乐。 我有气无力地挥挥手,也没有要与渡边碰杯的意思,而是径自端起可乐“咕咚”灌了几口。 渡边耸耸肩,抿了一口白色的啤酒泡沫,又“啪”地一声放下:“既然沢田已经答应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苦恼地抱起了头:“虽然他能答应我是很高兴啦……但这是不是太快了?感觉一下跳过了很多步骤。” 考虑到沢田的性格,他显然不是会在这种人生大事上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的人。 这就让我……更加骑虎难下。 渡边挑眉:“所以,你现在是反悔了,想撤回结婚宣言?” 暖气熏得脸颊有些热。 冰块在杯子里沉浮,被饮料染出漂亮的纹理。杯壁还挂着水珠,我手扶在边缘,感受着掌心的那一抹沁凉,慢慢整理思绪。 “其实……也不是,有一部分阴差阳错,也有一部分是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当时喝了酒,脑子不太好使,有一点把梦境跟现实搞混了。 但要说违心,那倒也没有。 “只是,家人跟恋人的要承担的分量是不一样的吧?” 我摆弄着杯子,有些犹豫,“我觉得前者分量更重,也更像是一起分享生命的关系,而且,一直以来,我都尽量给阿纲展示自己觉得最好的一面。” 可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情绪最稳定、精神面貌也最好的状态。 正当这时,服务员推开包厢门,端上了肉盘。 等服务员退了出去后,我才接着说:“而且,你也知道,我……我没有与家人相处的经验,不清楚正常的家庭关系是怎么样的。阿纲会在生活里看见很多其他面的我,好的不好的,也许……” 我顿了顿,舔了下嘴皮,“也许到那时,可能他的看法又会不一样呢?” 我对家人的概念一直以来都是模模糊糊的,但随着年龄增长,逐渐能够自食其力、自己就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之后,这个概念相对来讲也就可有可无了。 很奇怪的是,等此刻终于不得不再次正视这个问题时,我才发现,它对自己而言好像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可有可无。 既渴望,又畏惧。 想伸出手,又怕触伤。 渡边一边听,一边夹起盘子里的肉丢到了烤盘上。 肉片被切得很薄,雪花条纹纹理分明,油脂沿着肌肉纤维延展出漂亮的雪白脉络。 看上去的确对得起它昂贵的价钱。 渡边用夹子一点点摊开肉片卷起的边缘,隔着腾升而起的烟气,能看见她似乎隐约笑了一下。 “可是宝贝,人不是在成为家人之后才去正视、包容对方的缺点。” “而是因为愿意包容对方、一起承担,才会选择与彼此成为家人。” 我捏紧了手心,抬眼看着渡边。 她放下夹子,转而单手撑起脸颊,似在回忆,“其实这句话……也是我丈夫在交往时告诉我的。” 那位……被渡边形容为长得令人看了很舒心的先生? “我觉得他是那个‘对方’,所以他成为了我的老公。”渡边耸耸肩,抬手挥散白烟。 现在,她脸上的笑容叫人看得更真切了。 带点羞涩的、温柔的笑容。 有点像……有点像那天晚上跟我聊起爱情经历的保安大叔。 我不经意间有些恍惚。 原来大家提起喜欢的人时都会露出这种表情。 那……我看沢田时,也会是这样吗? “所以。” 渡边的话蓦然打断了我的思路,她问:“你认为沢田是那个能包容你、与你一起承担的人吗?”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脑内倏然掠过了很多片段。 在游乐园玩纸墙游戏要牵手时,他第一反应是先询问我的意愿;每次出去玩,他都会好好地把我安全送回家;替我出头收拾酒鬼那会,哪怕再生气、面色再不虞,也始终分出了几分注意力在照顾我的情绪。 就连我昨天喝醉酒有些胡闹时,他也一直很耐心迁就。 尊重、平等、彼此真诚。 ……如果是沢田的话。 “如果是沢田的话。”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无比郑重地点头,“我觉得他是。” “嗯。”渡边眯起眼睛笑了笑,整个人放松下来。她往我的小碟子里携了一片烤熟的牛肉,说,“哎呀,你也不用摆出这么严肃的样子,反正你现在已经理清思路了,也没叫你真的要去结婚。” ……嗯? 渡边……刚刚不是在劝我的意思吗? 我茫然地眨着眼。 “你们可以先交往同居呀!男女朋友之间同居不是很常见嘛?先当合租室友处处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体验了一部分婚姻生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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