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夜幕中只见着一个个的篝火堆,火光照亮黑沉沉的半边天,若非胤祺提前令人往宫中送了信,城里还不知会如何如临大敌。 然而此时,城门关得紧紧的,没有人打探蒙古人营地里发生了什么,即使远远的听到唱歌叫喊之声,也只装作不知。 胤祺亲自用匕首削了几片肉,放入口中,这羊肉被烤了数个时辰,早已烤透,外皮焦脆,肉质细软,一口咬下去,饱满的汁水好似要从嘴里溢出来,尽管只浅浅地洒了一层盐,却格外有着一番粗粝的滋味。 这样做味道不错,等明儿个闲了,也在院子里支起这么一摊,让黛玉试试新鲜的风味。 胤祺吃着这羊肉,心思已经飘到了黛玉的身上,尽管黛玉身子弱,吃不了两口,但只要她能尝试下滋味,便足够了。 “五阿哥,来,喝酒!”胤祺正低头琢磨着,突然背上被大力拍了一掌,他一个踉跄往头走了两步,好容易稳住身形,回头见着的却是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的策棱,策棱见着胤祺不稳的脚步,也失了上下尊卑,一把将胤祺的脖子搂住,在他耳旁大笑:“哈哈哈哈,你醉了!” “哪里醉了!”许是这粗粝的风格也让胤祺放开,他一把将策棱推开,撸起袖子,从地上又拎了壶酒,重重地将封口拍开:“喝!谁不喝谁输!” 蒙古汉子最受不得激将法,听胤祺这么一说,都摩拳擦掌起来,小尚且不敢过来凑热闹,那些亲王、郡王、台吉,全都围了过来,大声嚷嚷:“喝,不醉不归!” 胤祺毫不犹豫地将碗接过,与诸人痛饮起来,原本是想灌醉胤祺,喝到最后,也顾不上谁和谁喝,总之都是袍泽,见着人便往对方嘴里倒便是了。 开头还用的碗,等到最后,不少人直接拎着酒坛子便往嘴里倒,直到月上中天,除了哨兵,全都醉倒,这场狂欢才算结束。 蒙古贵人们歪七扭八地往自己的帐篷中回去,经过胤祺身旁时,重重地拍着胤祺的肩膀,勉强嘟囔一句:“好兄弟!” 等到目送最后一人回了帐篷,胤祺的腰直起,整个人又哪里有前头醉醺醺的模样。 胤祺知晓,凭着这顿酒,他已经得到了蒙古人的认可,并非是身为宁寿宫阿哥,得到的天然亲近,而是蒙古人看在他这个人份上的认可。 康熙交代这个任务时,便已经吩咐过了胤祺,此次与准噶尔交战,他负责与蒙古相关的一应事宜,不仅要对保障蒙古人的粮草兵马,更需要向他们传达中帐的军令,并确保能够按令执行。 尽管康熙的中坚力量是满族的八旗子弟,最重要的战役一定会交给他们,但蒙古人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既要小心拉拢,又要谨慎防备,必须让蒙古人不生出叛逃之心。 从今儿个的结果看,康熙交代的初步任务,已经完成了。 胤祺站在原地,远方高山巍峨,如同沉睡着的巨兽,胤祺看着看着,便打了个哈欠,他往前走了两步,再次踉跄几步,舞文和弄墨忙从后将胤祺搀扶住。 这么长时间的酒喝下来,尽管度数不高,尽管胤祺酒量尚好,胤祺也有了醉意。 “舞文,回府。”胤祺扭过去,吩咐着身后的两个小厮。 舞文和弄墨忙令人将马牵来,要将胤祺扶上马车,胤祺刚走两步,正好一阵风吹来,胤祺只闻着一阵酒味冲鼻而来。 胤祺恍然,抬起袖子,只觉着自己身上味道更浓,他当即便止住了脚步,在马车前停了下来:“不回去了,回去了会熏着福晋。” 舞文、弄墨发愁地对视一眼,用了无数话哄着胤祺,却只唤来一声坚定的“不”。 两人抓耳挠腮许久,舞文试探着说道:“爷,奴才在马车里给您铺上褥子,您在车里将就一晚可成?” 胤祺晃晃头,将眼前的重影甩开,他点了点头吗,挪开半个身子,将马车的门让开给舞文。 弄墨虚虚扶着胤祺,唯恐他摔倒,胤祺却只抬头望着天上月,清泠泠的,正如心间人。 马车里一应东西都是全的,没多久,胤祺便倚靠着黄色绣云纹坐垫,身上搭着狼皮褥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蜜水,昏昏欲睡。 等到确认了胤祺确实已经睡熟之后,守在旁边的弄墨轻轻地在窗檐上瞧了一声,舞文听见前头越好的暗号,一挥鞭子,轻巧而无声的驾着马车往城里走去。 此时正是倒春寒时候,真让胤祺在外头住上一晚,就算褥子垫子都有,也难免生病,他们作为身边人,罪过大了去了。 趁着胤祺睡着,舞文赶紧将马车将郡王府赶去,至于说怕身上的酒气熏到福晋,郡王府里这么多屋子,他们悄悄的将阿哥送到前头的书房里,也不会将福晋惊扰到。 舞文心里头盘算着,手上的动作格外轻柔,就连马都走的格外平稳,哒哒的马蹄声踩在地上,稳定的节律声反倒让胤祺睡得更实。 等给守门的哨兵看了令牌,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胤祺一行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很快便回了烧酒胡同的郡王府。 舞文到了郡王府门口,与他在城门口同样操作,轻轻地将看门小厮唤出来,悄悄将胤祺的令牌给小厮看了,严令喝止他不许嚷嚷,以免将胤祺惊醒。 等到府门开了,舞文这才赶着马车,入了府中,急着将马车赶去书房的舞文,没见着门房里有个年岁不大的小厮,撒腿往后院跑去。 通人性的马儿到了熟悉地环境,走地更加平稳,胤祺在马车里躺着,并不知晓他已经换了地方。 等到了书房门口,舞文这才松了口气,将马车门打开,与弄墨互相使着眼神,商议着谁去将胤祺唤醒,夜还长,好歹得躺在床上,才能舒坦。 舞文和弄墨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将胤祺唤醒,两人疯狂甩着眼刀,示意对方动作。 还没等两人得出共识,就只听见后头传来凉凉的一句:“回来了。” 舞文和弄墨瞬间冻在原地,心里不约而同的哀嚎着:“我命休矣。” 外头的风再凉,也凉不过他们冰凉的心。 “福.福晋。”舞文一咬牙,狠心转过身子,僵硬地向黛玉行礼。 黛玉冷笑着,探身看向打开的马车,酒味早就从马车里散了出来,黛玉冷笑道:“真是出息了。” 舞文和弄墨支吾着,不知如何回话,却只见黛玉甩了个凉凉的眼风:“这书房就没正经用过几次,什么东西也没有,甭将你们主子送进去了,直接将他送去后头正房里,省得费事。” 胤祺睡着前的吩咐还言犹在耳,唯恐熏到了他的福晋,他们将胤祺送回来便已经做了挨顿责骂的准备,却也不敢将胤祺真送到黛玉屋里。 见着两人没甚动静,黛玉眉头竖起:“我的话都不听了不成,将他送过去,我保你们不会受罚。” 舞文和弄墨自幼便在胤祺身旁伺候,自是知晓他对黛玉的情意,既然福晋发话了,就算五阿哥生气,也不会罚得太重,舞文和弄墨再次对视一眼,将车门关上,挥着马鞭将马车往后院赶去。 黛玉坐着小轿子,跟在后面,没多久,便到了正房门口。 黛玉知晓胤祺喝了酒,知晓骤然从醉中唤醒,容易头疼,也不让人将胤祺唤醒,只示意舞文和弄墨将胤祺弄到屋子里去,两人一弯腰,齐齐地上了马车,一人一边,将胤祺搀扶起来,送入了正房。 正房炭盆烧得更热,外头的寒意半点也没有从关得严严实实的琉璃窗中进来,这屋子是黛玉平日里的起居之所,她用惯了冷香味浸透整间屋子,胤祺刚一进来,便闻着熟悉的味道,他原本皱着的眉头松开,被放在榻上,也没有清醒过来,不过是咕哝一句,侧过头睡得更熟。 舞文和弄墨将胤祺扶到榻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他们两人是宦官,但大晚上的在福晋屋子里待着依然不和礼法,随行过礼,向黛玉请罪后,匆忙离开。 等人都散了,黛玉这才沉沉地叹口气,坐在榻前。 康熙的旨意,胤祺没有瞒他,甚至黛玉听了这旨意,诡异地安心了几分,蒙古人好歹归附了大清,再如何脾性大,也不至于对胤祺这天家阿哥动杀心。 除非大清败相实在过于明显,准噶尔挥师东下,将大清江山占据,引得蒙古人倒戈,不然胤祺在蒙古军中,比前线还是安全多了。 但如果形势危急到蒙古人都倒戈的地步,前线的厮杀必然血淋淋,胤祺在哪里,都逃不过危险二字。 或者说,还要感谢康熙,特意给自己儿子挑了相对安全的事情么。 黛玉苦笑着,接过雪雁拧干的帕子,温热的帕子沾到胤祺的头发脸颊上,为他擦去沾染着的酒水。 胤祺察觉到耳旁清浅的呼吸,浑身汗毛直竖,他一个激灵,冷汗瞬间将他里衣浸透,胤祺骤然伸出手,凭着感觉将手腕制住。 胤祺睁眼,如同鹞子,翻身而起。 却见着黛玉瞪大眼,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胤祺忙不迭地将黛玉的手腕松开,白玉似的腕上,被勒上一圈红印,淤痕明显,触目惊心,胤祺心疼地捧着黛玉的手,小心翼翼地吹着气,连声追问黛玉可疼。 黛玉本就是冰雪做成的人物,稍稍碰一下很容易留下印子,她转了转手腕,并未有什么疼痛之感,只不过那圈印记,瞧着触目惊心。 黛玉眨眨眼,尚未言语,胤祺又扬声让外头伺候的人进来。 黛玉不喜有人在内室伺候,雪雁送了热水之后,便在外头侯着,听着里头的动静,还以为两个主子在玩闹,突然听见胤祺变了调的声音,才察觉里头出了事情,忙掀开帘子小跑着进去,入目便是黛玉手上那刺眼的痕迹。 “赶紧给你家主子将药拿来。”胤祺顾不上计较如何一觉醒来换了地方,也顾不上细察醒来时瞧见黛玉,心里头无限的欢喜,只一心关注者黛玉手上的红痕。 黛玉抬起手,阻止了胤祺的动作,她从胤祺这下意识的动作中,感受到了与蒙古人相处也是危机四伏,不然胤祺不至于如此警惕。 “不过是看起来吓人罢了。”黛玉转了转手腕,给胤祺示意她的手腕并未受伤,无需抹药,随后将手轻轻地搭在胤祺忙碌的手上,盯着胤祺的眼,欲言又止,好半天,直到她将自己的眼睛憋红,也只吐出“你仔细些”几个字。 旁的,也不必多言。 胤祺心中滚烫,他一使力,将黛玉拉过,躺到她的怀里。 黛玉闻着浓重地酒气,小巧的鼻子皱起,她撑着胤祺的胸,与他拉开距离,嗔怒道:“又耍什么酒疯。” 胤祺却只笑着,他轻柔地摩挲着黛玉的手腕,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小心地将手腕抬起,轻柔地吻如蝴蝶飞舞,在黛玉腕上一碰立即离开。 “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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