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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宫中选秀之际，甄玉娆心中竟隐隐有了几分庆幸，只觉得借此机会能离这位“便宜姐姐”远些，倒也算是件好事。细细想来，甄玉娆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相较之下，她反而对浣碧多了几分喜爱。或许是因为浣碧身上有着一股不输男子的英气，且胸怀壮志，一心想着能做出些事业来，这一点很是让甄玉娆欣赏。 选秀那日，甄嬛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并不想进宫，可甄玉娆看着她精心装扮后，那弱风扶柳般的娇柔姿态，以及清丽无双的面容，还是暗自摇了摇头。在她眼中，甄嬛这般言行不一的模样，着实有些矫情。 甄嬛成功入选秀女，甄府上下一片欢天喜地。甄母心情大好，特许甄玉娆放半天假。平日里被老夫子“之乎者也”的教诲吵得心烦意乱，如今得了这难得的清闲，甄玉娆自是满心欢喜。她偷偷溜进花园，寻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敏捷地爬了上去，找了个舒适的树杈，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之间，甄玉娆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心中顿时恼火不已，睡梦中的她本就烦躁，便想着随手摘下一片叶子，丢下去驱散这恼人的声音。可就在她刚伸出手准备摘叶子的时候，那熟悉的父母的声音传入耳中。 只听见甄母带着哭腔说道：“我与纯元皇后长得有十分相似，这些年来，为了避免招来祸端，我从来不敢进宫。你怎么就如此狠心，竟然把嬛儿送去那如虎狼窝一般的皇宫里？” 甄远道的声音中满是愤怒与无奈：“我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难道要送浣碧去吗？无论是她们姐妹中的哪一个，要是被查出来些什么，那都是死罪！要怪就只能怪你，为何非要生这么多女儿！” 随着话音落下，那声音也越来越远，想来是两人走远了。甄玉娆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树上跳下，活动着有些发麻的筋骨。 “纯元皇后？十足十的相像？虎狼窝一般的皇宫？”她嘴里喃喃自语着，虽不太明白其中的深意，但隐隐约约间，她意识到，那看似华丽的皇宫，绝不是什么好去处。 自这件事之后，甄玉娆看着甄嬛，心中多了几分怜悯之情，原本不怎么亲近的姐妹之间，也因此有了些许温度，她对甄嬛也显得比以往亲近了一些。 甄嬛入宫启程那天，甄玉娆内心波澜不惊。在她过往的印象里，这位被称作“女诸葛”的姐姐，平日里总是与沈家小姐往来密切，对她这个年仅九岁的小姑娘，鲜少主动搭话。那时的甄玉娆，生活被念书、刺绣以及学习管家之事填得满满当当，忙得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好容易盼来休沐日，本想好好歇一歇，却因姐姐成了皇上宠妃，不得不频繁出入各种贵女举办的诗会、春日宴。这些场合，她只觉得烦扰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期间，甄玉娆也曾进宫探望过甄嬛。那次见面，着实让她心生疑惑。眼前这位用金制器具剔牙、银质容器漱口、玉制物件洗脸，尽享荣华富贵的宠妃，言辞间却满是小家子气。她翻来覆去念叨的，无非是发愁该如何哄皇上欢心，话语里丝毫不见远见与心胸。在甄玉娆看来，身处这般尊贵地位，所思所谈竟如此局限，实在难以理解。 后来，父亲凭借甄嬛在宫中得宠而获升迁，甄家一时门庭若市，尽显烈火烹油之盛景。那段时日，甄玉娆打心底里对姐姐甄嬛满怀感激，毕竟家族的荣耀，甄嬛功不可没。 然而，这份感激并未持续太久。这位平日里就爱矫情的姐姐再度“作妖”，听闻是穿了一件不知所谓的旧衣服，便惹出了大祸。这一遭，不仅让自己从恩宠加身的高位狠狠跌落，还与皇帝闹得关系破裂。甄玉娆满心愤懑，恨不得当场掰开姐姐的脑袋瞧一瞧，暗自思忖，姐姐莫不是脑袋里生了蛀虫？在她看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身为臣子，理当全盘接受。如今一家子因姐姐的缘故，坐上囚车踏上流放之路，这又何尝不是君恩的一种体现呢？ 无奈之下，甄玉娆只能随着家人，在这前途未卜的流放之路上，一步一步艰难前行，开启了漫长而又未知的苦难旅程。
第66章 甄家有女初长成（二） 流放之初，因着甄嬛曾是皇帝宠妃，押送他们的官差态度还算客气，一路上并未刻意刁难。可谁能料到，甄嬛竟在这时闹着要出宫。就在那一天，平静被彻底打破，甄玉娆和甄母第一次被粗暴地拖进路边满是泥泞的肮脏之地。甄玉娆的脸被衣服紧紧蒙住，她惊恐地大声呼救，换来的却是一记记狠狠的耳光。那个满脸猥琐的官差，一边动手一边嬉笑着说：“不愧是贵女，这细皮嫩肉的。” 混乱中，甄玉娆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那位平日有些聒噪的老夫子身上。在临行前，老夫子悄悄递给她一个袋子，里面装着贴身的银票，眼中满是无奈与关切，说道：“这是老夫积攒的一些银钱，原本想着能在小姐出嫁时，当作添妆之物。可如今……不过小姐莫要担心，老夫在外也有些朋友，定会尽力去求。”后来，老夫子不知送了多少金银，遭受了多少白眼与侮辱，却终究没能保住自己的学生。流放那日，老夫子一路跟着，脚步沉重，一直走到京郊。甄玉娆哭着给他磕了三个响头，才将他劝了回去。 此时，甄玉娆又想起书中所讲的“失节事大”，万念俱灰之下，她满心想着跳崖一了百了。然而，甄母虽自身处境艰难，却仍强忍着泪水，紧紧搂住她，颤抖着声音说：“孩子，咱们得活着。只要活着，就总有转圜的余地。别忘了还有你姐姐，她一定有办法救咱们。” 要活着，甄玉娆看着被官差打骂、跳脚大骂最终被活活打死的大哥，又瞧了瞧窝窝囊囊毫无反抗之力的父亲，咬着牙在心底重复着这句话。此后的日子里，她只能冷漠地任由自己一次次被牵到那满是污秽的烂泥地，承受着无尽的屈辱。就这样，一家人浑浑噩噩、艰难地一路前行，终于抵达了宁古塔。可到了这里，他们的生活依旧没有丝毫改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日子苦不堪言。 长期的折磨与困苦，让甄玉娆的身体不堪重负，她病倒了，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狠心的老鸨见她病成这样，嫌弃地将她往门外一扔，还啐了一口，骂了句“晦气”。在恍恍惚惚间，甄玉娆感觉有人在解她的衣服，长期以来在苦难中形成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自己动手，因为她知道这样或许能少挨些打，多挣几个赏钱，好换一顿让家里人吃饱的饭。然而，预想中那些恶意的污言秽语并没有出现，只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没事了，没事了。”甄玉娆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定睛一看，竟然是浣碧。刹那间，她激动得语无伦次，问道：“是姐姐让你来的吗？她来救我们了，对不对？” 浣碧没有回答甄玉娆的问题，只是一心让大夫治好她的病。自浣碧到来后，他们的生活渐渐有了转机，日子终于好过起来。一家人再度搬回了那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又重新被人尊称为老爷、太太和小姐。 浣碧出手雇了杀手，将那些曾经糟蹋过甄玉娆的人，以及暗门子里相关的人全部除掉。甄玉娆站在一旁，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看着那些曾经嚣张跋扈的人如今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声嘶力竭地呼喊救命，她在心里冷冷地想：哦，原来他们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他们也会喊救命，他们也会磕头，他们也会哭啊。 之后，浣碧找来一个白白净净的洋人，据说这洋人是妇科方面的大夫。浣碧安排甄玉娆做了一场手术，告诉她做完这个手术，她便能重回清白之身，再度成为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不仅如此，浣碧还为她请了心理医生。甄玉娆并不懂“心理”究竟是什么，也不清楚做手术时打麻药是怎样一种“麻”的感觉。但在经历这一切后，她只觉得自己终于能安心睡个好觉了，那种感觉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睡梦中，她仿佛又见到了自己的夫子，那一刻，她甚至不想醒来。 有一天，甄玉娆终于向浣碧问出了那个萦绕心头许久的问题：“甄嬛呢？”她没有称呼“姐姐”，而是直呼甄嬛的名字。浣碧听到这话，愣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一五一十地将甄嬛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浣碧在甄玉娆心中，既像个关怀备至的姐姐，又像个能遮风挡雨的哥哥。她满眼怜惜地轻轻抚着甄玉娆的头顶，柔声道：“她有她的难处，你不要怪她。现在我来了，咱们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听了这话，甄玉娆默默地点点头，此后便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催眠自己：姐姐有难处，姐姐有难处…… 然而，一切的自我安慰在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直到有一天，甄玉娆亲眼看见甄嬛与果郡王举止亲昵、拉拉扯扯；直到她亲眼看到那个小皇子的面容，发现他与果郡王竟有几分相似；直到她感受到皇帝那令人作呕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在自己身上停留、留恋。那一刻，甄玉娆彻底清醒了。 当众人因那张小像陷入慌乱时，她毫不犹豫地重重磕了一个头，朗声道：“臣女有罪，那是臣女的小像。”
第67章 有喜还是有灾 自从与甄玉娆在某些事情上达成共识之后，她进宫的频率反倒不似从前那般频繁了。不过，只要踏入宫中，她必定会寻个时机，悄然前往延禧宫请安。 这一日，正值午后，延禧宫中传出悠扬的戏曲声，原是在开戏。 甄玉娆恰在此时翩然而至，前来凑趣。只见她此番进宫，整个人活泼了许多，行事风格竟颇有几分王熙凤的神韵，还未见到她的身影，清脆的声音便已传了过来：“哎呀，我今儿可真是来得巧了，竟还能赶上一场好戏瞧。” 听闻此言，安陵容不禁微微皱眉，略带疑惑地打趣道：“堂堂果郡王正妃，什么样的戏班子请不到？想看什么戏没有？难不成，咱们这儿的戏还不如你府上的精彩？” 甄玉娆正从盘中捡起一块苹果，往嘴里送，听到安陵容这般发问，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满脸嫌弃地回道：“我都到宫里来了，能不能别提那位了？一想到她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我就浑身不自在，实在是看不惯。” 她们二人话语之中提及的“那位”，不是旁人，正是果郡王新纳的侧妃孟静娴。提及孟静娴，甄玉娆就满心恼火，每每说起都气不打一处来。这孟静娴，人和名差老远，既不安静，也不清闲，整日里净琢磨着争宠之事，尽弄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好似恨不能向全天下昭告她对十七爷那所谓的真挚情谊。她全然不顾后果，硬是逼着自己的父亲沛国公向皇帝下跪恳请，才谋得了侧室之位。这般行径，全然未曾顾及家中其他姐妹的婚嫁之事，堂堂沛国公府，因她这般作为，声誉都不知被拉低了多少档次。 安陵容嘴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说道：“人家哪里是不上心？这叫以退为进呢，说不定此刻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把你从正妃之位上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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