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五条怜把脸埋进围巾里,话语也变得闷闷的了,“我又不是胆小鬼……” 不是胆小鬼,但大概是撒谎精吧? 甚尔暗自在心里想,还好没把这念头说出口。 五条家的大宅逐渐逼近,率先迎接他们的是探出墙头的枝条。园丁真的有在认真工作吗?五条怜冒出了这种念头。 宅邸的大门近在眼前,脚步却愈发沉重。可就算是以这样的步调,她还是把甚尔甩在了身后。回头一看,原来他停在了原地。 “我就在这里等你。” “诶?”她眨眨眼,难以置信地大喊起来,“不公平!” 上次她可是陪着他一起走进了禅院家大宅的呢! 甚尔不太高兴地撇撇嘴:“我可不要和你们家的六眼碰到。” “呃——” “见面了会很尴尬的,难道打招呼的时候要说‘不好意思上次拼尽全力也没能杀了你’吗?” “还是别说了……” 没办法反驳了,还是任他去吧。 五条怜深呼吸了一口气,独自迈步向前,跨过了那道大门,有人引着她走进不再熟悉的家,多亏来之前和五条悟打过了招呼。 至于五条悟嘛,他倒是不在这里。还好她也不那么关心他的去向。 和甚尔一样,在今天见到他,她也会觉得很尴尬的——就像是把丢脸的一面剖开摆在他的面前那样尴尬。 但再怎么丢脸,最后还是来到了五条家,也来到了家主的面前。房间里充满了热气,闷得人喘不上气。五条怜出了一身薄汗,围巾黏在脖颈上,像是倏地缩水收紧了,卡得她喘息艰难。 手忙脚乱地扯下围巾,沉闷空气与厚重呼吸如旧。她非常努力的喘息着,也非常努力让自己注视着眼前榻榻米上的那个身影。 果然,和记忆里不一样了。 记忆中,名为五条明光的男人是过分高大的存在,仰起头也看不清他的面容,而此刻他皱起的面容就倒在脚下,伤痛把他变成了被榨去汁水的果干,从微张双唇间漏出的呼吸声听起来像是“咝——”,往外吐出生命力。 注释了很久,他干涸的双眸终于睁开,落在五条怜的身上。她不自在地抖了一下,藏在口袋里的中指迟疑着不知道是不是该伸出来。 在下定决心之前,看到他动了动唇,“咝——”的声响被话语取代。 “你来带我去死了吗?” ……这是什么话? 五条怜感到很别扭。 就算再怎么不愿意见到她,也不用说这种话吧?她又不是什么死亡的使者。 怨念说不出口,就像竖不起来的中指那样窝囊。而他的话语没有停下。 “我答应过你,会让你作为五条家的女儿活下去,所以你为了那个孩子去死了。最后我并没能实现这个承诺。 “你怨恨我,不是吗……青空?”
第159章 并非是青色的天空 青空……是在说今日的天空吗? 五条怜愣了几秒,这才迟钝地望向窗外。合拢的磨砂玻璃藏起了窗外的风景,当然也包括了天空。而且没有记错的话,今天的天气稍稍有点阴沉,听说午后会放晴,但也不会是那种漂亮的青色天空。所以他说的,一定不是天空的事情吧。 那就是,名字吗?谁的名字? 她的心跳得好快,仿佛将要触碰到什么很了不起的事情。五条怜甚至想要低下头,悄悄地凑近这双皲裂的唇边,听一听“咝——”的吐息声是否还能拼凑出怎样的话语。 说实在的,她几乎真的要付诸实际了,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到。 阻止她的冲动的并非是迟迟才归位的理智,也不是被闯入房间的什么人打扰了此刻的氛围。屋子里头还是静悄悄的,紧紧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忽然一阵突兀的咳嗽声打破死寂。躺在床上的家主猛得蜷成一团,猛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身子都在止不住地颤抖,让他看上去坍缩得如此渺小,几乎连存在感都在一瞬之间消失无踪了。血的气味很快就漫开来了,从被褥的深处倏地传到空气之中,猛烈到让人根本无法忽视。是伤口裂开了吗?她不知道。 她有点害怕,没由来地冒出了罪恶感,好像自己当真做了点什么似的。这股罪恶感强烈到旁人冲进房间时,她下意识说的第一句话都是很紧张的“不是我!”。 这句自白没有起到太多作用,因为谁也不关心她——好在谁都不关心她。 那些人就是径直冲了过来,掀开被褥开始处理伤口,五条怜的存在微弱得像是根本不存在。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反正,她也不愿多在乎这个男人。 五条怜不确定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大概是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外的,难怪她撞开了一扇门,又踢飞了三盆盆栽,碎片的声音咔嚓咔嚓,好像要扎进心里了。目睹到她的那些仆从们交头接耳,嘀咕着“知道吗……”“她就是……”“咦——”之类的话。她也无心去听,闷头冲出大门。 脱离了沉闷的五条家大宅,风倏地冷彻下来,带着刺骨的意味。 也可能并不刺骨,只是她的呼吸太过急促,以至于感受到的一切都添上了夸张的效果吧。 五条怜站定脚步,在原地停留了整整一分钟,才有力气继续向前,朝甚尔走去。 “结束了?”他问,“还挺快的。” “嗯……” 毕竟,和那个男人没什么好说的——最后也确实是半句话都没说。 “竖中指了吗?” “没有。” 五条怜轻轻叹气,从口袋里掏出右手。此刻她的中指倒是倔强地敲着,甚尔看到了,赶紧用手掌裹住她的手。 “不然看起来就像是被你竖中指了一样。”他说,“我可不要平白无故挨骂。” 沉闷的心情被这句玩笑般的话语打动,五条怜总算能够扬起嘴角了。她笑着说了声“知道啦”,握着他的手,很无聊地晃了几下。 当五条家宅邸被甩到身后时,阴沉的天放晴了,日光大抵是染上了天空的颜色,浮着一层很浅的淡蓝。“青空……”五条怜呢喃着。 “在说天气的事?”甚尔也抬头去看天空,却被日光刺得眯起眼,“现在天气是还不错。” “嗯,是……对不起,其实我在想的不是和天气有关的事情。” 她抱歉地笑笑,而甚尔也只说了一句“没事”,并不很在意这点小小的误差。 想了想,果然还是要把家主说的那些话告诉甚尔才行。 “我觉得他把我错认成母亲了,所以说出了那些奇怪的话。‘青空’……说不定就是妈妈的名字。”她自嘲地扯扯嘴角,“看,我连母亲叫什么都不知道,挺可怜的吧?” “这也没办法。”甚尔捏捏她的手指,“有时候知道了母亲的名字也没什么好的。” 五条怜偷摸摸打量他:“有不愉快的回忆?” “嗯。” 原来如此……那她就不多问了吧。 “我知道的关于母亲的是,她是五条家的下人,是很久以前被家主带回家的。”她歪着头,“多余的……我不知道了。” “问问你家的六眼?现在已经知道名字了,多多少少能找到点别的什么信息吧。” “说的也是。” 于是去问了五条悟,他当然也不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情,但答应会查一查。午后他就拨来了电话,可惜传达的不是与母亲有关的任何消息,而是家主的死讯。 那家伙死了。 感伤是一点都没有,大概是因为临死前见过了一面,也看到了他很狼狈的弥留模样,五条怜的内心可以说是毫无波动。 葬礼嘛,当然也没有去。“我才不要缅怀那家伙的死亡。”她如此宣称。 青空的事情……抱歉,半点更多的都没有想到。 试着回忆“母亲”这个概念,想到的依然是死去女人的浑浊双眸与剖开的腹部,很血腥的场景。而后自己放声大哭,喘息着人生中的第一缕空气,宣告着“我活下来了!”的事实。 活下来、活下去、依然活着。就是这么回事。 等到整个春日结束,初夏燥热钻进衣领里,关于“青空”的事情仍旧是一无所知。五条怜一度觉得五条悟把自己的请求忘记了。 要说恼怒嘛……倒是也没有。她有种根深蒂固的预感,觉得关于母亲的事情会成为谜团,毕竟二十年是个久远的数字,所以无人铭记自己的那个家里很理所应当地不会有人记住她的母亲。 就在渴求被冲淡到几乎要和夏风一起吹散时,五条悟打来了电话,说是找到了记录着与“青空”这个名字相关的事件记录。 “诶?真的?”明明是好事一桩,她却下意识地不敢相信,“没骗我吧?” “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大骗子吗?” “确实和大骗子没差……但这个问题不重要!”五条怜赶紧把话题扯回正轨,“记录上是怎么说的?” “我没仔细看,不过已经把记录寄到你家了。” “我可以直接来找你拿呀!” 虽然今天是满课的工作日没错,但时间总是能挤出来的! “我不在东京嘛。”这可是很无可奈何却也无法忽视的现实,“快递马上就到了,你稍微耐心地等待一下吧。” “知道啦知道啦……” 嘴上说着“知道”,心里却焦急得不行,在校园里踱步不停,走进教室也不情不愿的,教授一贯细弱的念课声更是变成了蚊子叫,轻而易举地从耳边掠过,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唯一能把五条怜从这种神游天外的状态中唤醒的,也就只有收到新短信的提示音了吧。 「Toji:有你的快递」 她瞬间抖擞起精神了,指尖把手机键盘摁得咔哒咔哒响。 「Ryo:别拆!!!」 「Ryo:我马上回来!!!」 「Toji:……?」 顾不得多解释了,更加没空去听讲台上的教授如何解析线性代数的魅力,五条怜抓起包,偷偷摸摸地溜出教室,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就冲回了家,在那条困惑的“……?”发出后的十五分钟内出现在了甚尔面前,毫不意外地让他吃了一惊。 “翘课了?”他明知故问。 五条怜点点头,但懒得多说别的了,直接抓起快递,徒手拆开包装。啪——一本书掉落在地,拾起来,封皮上“诅咒事件调查记录五条家1985年”的字样闯入眼前。 记载着一*整年诅咒事件的记录,厚厚的一沓,让人无处下手,好在书页之间贴了便签纸,或许能派上用场吧。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唯独捧着书的五条怜僵在原地,迟迟没有翻开这充满灰尘气味的厚重记录。 “我……哈哈……”她笑得很别扭,“有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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