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懒洋洋的哈欠,顺便把怀里的禅院惠往上提一提。有些奇怪,他似乎看到五条怜的动作僵住了。 不,不是“似乎”,而是“确实”。 就像按下了暂停按钮,她变成了一道完全不动弹的剪影,连呼吸都停下了,只有瞳孔在微微颤抖着,紧盯住客厅一角。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了,角落里貌似有极微弱的咔嚓咔嚓声,片刻后就消失了。 考虑到乱糟糟的家里可能会出现的东西,甚尔默默移开了视线,决定把这声音当作幻听。 逃避事实显然不是什么靠谱的做法。才刚从“家里存在着除了人类以外的生物”这一念头中剥离,忽地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朝自己冲过来——好消息是,这回总算是人类闹出的动静了。 并且是名为五条怜的人类,左右捧着奶粉罐,右手攥住奶瓶,一路狂奔到他身边,脸色比她一路上洒落的几摊奶粉还要更加苍白。 “甚甚甚甚尔先生!”结结巴巴,颤颤巍巍,连头发都紧张到立起来了,“刚刚,有个黑色的东西,好大,从客厅里跑过去了!” 甚尔疲惫地揉揉眉心。 说实在的,他还是不想面对这个噩耗。可眼前的小姑娘都害怕到快要抓着他掉眼泪了——当然了,她并没有真的抓住他的手臂也,没有真的哭出来,估计是因为甚尔本人比他家里的莫名生物更恐怖一点吧——这样的现状摆在眼前,他大概没办法再维持神游天外的状态了。 看看疑似怪异生物出没的客厅一角,再看看哆哆嗦嗦很想躲到自己身边但还是坚持着挺直后背的五条怜,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看到老鼠了吗?”他问。 “老鼠?唔……好像不是,没有那么大。应该是……” 五条怜伸出手来,想要比划出自己所见到的那个诡异生物的大小,可手里都是东西,实在腾不出空来,只好努力地抬起手,竖起大拇指给他看。 “比这还大!”她夸张地瞪着眼,“像是一只黑色的虫子,跑得很快,一下子就没影了!” “哦?” 甚尔沉默。甚尔思索。甚尔质疑。 “我家不可能有蟑螂。” 甚尔如此断言。 现在,落进“沉默——思索——质疑”循环中的那方,变成了五条怜,只是她实在没法直白地把“蟑螂就是喜欢生活在你家这种乱糟糟的环境里!”这一结论说出口。 既然甚尔本人不愿承认蟑螂出现的事实,那只虫子也就没办法被定义为蟑螂了,暂且称之为“巨大黑虫无名氏”吧。 改变名字并不能改变虫子本身的存在,对于虫子的恐惧之心更不可能轻易消失。五条怜还是窝在他旁边,紧紧抱着手里的东西,一动不动,像尊雕像,连小海胆在咬她的衣服都没发现,直到被他喊了一声,才像是猛然回过神来。 “怎怎怎、怎么了?” 一开口,还是结结巴巴的。 甚尔苦闷地挠挠头:“你打算一直坐在这里了?不是还有事情要干的嘛。” 他指的当然是喂饱小海胆这桩紧迫的麻烦活。五条怜对此心知肚明,但并不影响她哆哆嗦嗦,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呜……我不敢走过去了……” “……啊?” 太没骨气了吧你! 甚尔在心里不爽地埋怨着,可说实在的,在五条怜因为恐惧而丢下育儿重则的当下,他也不乐意重新拾起喂孩子的苦活,左右权衡了一下,只能罢休了抱怨的想法。 “行吧行吧。”他无奈地叹气,“我明天会找个清洁公司过来除虫的。” “真的吗?”这下是五条怜是真的要哭出来了,“谢谢您!” “所以你现在可以过去了吧?” “呃——” 感动和感激一下子全憋回去了。五条怜僵着面孔,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嘛,果然是个很没骨气的家伙。 甚尔依然无奈,也依然无法把怨念说出口,所以他依然妥协了。 “我陪你一起过去,这样子总可以了吧?” “真的吗?”她简直难以置信,“谢谢您,救世主!” “嗯。但你怎么总质疑我?” “没……没有质疑的意思!嘿嘿嘿……” 五条怜尴尬地笑了笑,默默把一贯的口癖收回了心里,紧跟在甚尔的身旁,一步一步朝婴儿床的方向挪过去。 有壮硕且靠谱的成年人陪伴着,恐惧感确实轻而易举地飞走了。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分外踏实,早先还飘忽不定的心虚也瞬间安稳下来了。 别说是虫子了,现在就算是冒出一只鬼怪,她也绝不会吓到手足无措了!——话虽如此,鬼怪什么的还是别出现了。 五条怜开始冲泡奶粉,然后东张西望。 她抱起禅院惠喂奶,并且东张西望。 她晃悠着小海胆进行哄睡工作,继续东张西望。 甚尔被她晃得头晕了。 “在看什么呢?”他痛苦得闭起眼,“你就这么站不定吗?” “唔……我怕虫子跑出来。” “行吧……” 甚尔罢休了,算是彻底被她的不安和恐惧折服了,决定自此当个不动脑子的驱虫吉祥物。 不知道是吉祥物效果太好,还是虫子躲得更好,在这个夜晚,虫子再也没有露面过一回。尽管如此,五条怜还是紧紧贴在他身旁,跟着他走来走去,即便他睡进被炉里了,她依旧坐在身旁不远处,目光也紧盯自己。甚尔也依旧保持着不动脑子的状态,装作压根没看到她,倒头就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果不其然,她还坐在旁边呢。 不过嘛,要让一个小屁孩清醒地熬过一整夜,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五条怜早就睡着了,保持着他入睡前所看到的那副抱膝团坐的姿势,脑袋歪歪地靠在膝盖上,肉乎乎的脸颊都被挤压得变了形,真像是快要融化的大福团子。 能在这副姿势下入睡,可谓是个奇迹。不过,她似乎睡得不太安稳,总是不受控制地左右晃着,仿佛坐在船上。但不管怎么摇晃,她居然不会翻倒,脸颊也稳固地粘在膝盖上,如同不倒翁。 甚尔默默看了一会儿,抬起手,把绷紧的中指弹在她的脑门上。 先是清亮的一声“嘣——”,而后是尖锐的一声“呀!”,不倒翁的平衡感完全崩塌,轱辘轱辘翻倒在地。 “啊痛痛痛痛……” 五条怜艰难地扶着地板坐起来。 刚才那下摔得可谓惨烈,睡意被彻底赶走,肩膀后背也几乎快要散架,被猛弹了一下的脑门隐隐作痛,她都不知道该捂住哪边才比较合适了。 至于始作俑者甚尔嘛,他仍无比自在地躺着,嘴角似乎扬起了一点窃喜的弧度。 考虑到他一贯是不笑的,五条怜勉强忍住了心里的怨念——当然了,也没办法不忍。 “今天会找人来驱虫。”还是说点正事吧,“对不对,甚尔先生?” “啊——”甚尔用拳头轻轻敲打脑门。 说实在的,一觉睡醒之后,他已经把昨晚的允诺忘得七七八八了。 “行吧行吧。”他也不推辞了,“马上就找。” “谢谢您。其实呢,我在想……” 甚尔放下手,转头看她:“想什么?” “在想,是不是应该把您的家收拾一下比较好?”
第18章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乱的家 昨天还想着是不是应当收拾下家里,没想到才过了几个小时,甚尔的想法就被五条怜直接说出来了。现在他也忍不住开始怀疑五条怜是不是能够看穿自己的内心了。 还好,这点小小疑问只持续了不到半秒钟,甚尔的疑虑就打消了。 一个会用呆愣愣的目光瞪眼盯着自己、结果对视了还没多久就怯懦地挪开了视线的小屁孩,绝不是那种只看一眼就足以洞悉内心的家伙。 于是,甚尔安心了,伸了个懒腰,脚趾都从被炉的另一头钻出来了。本人倒是满不在意。 “除虫和打扫有关系吗?就算家里乱糟糟,他们也能正常干活的。”甚尔曲起腿,继续窝在这团暖烘烘的空气里,漫不经心地甩甩手,“收了钱就该好好办事嘛。” “唔……” 好像道理真是这样没错? 五条怜犹犹豫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按理说,她应该接受甚尔的答复,放弃这个疲惫又麻烦的主意,这才是最正常的事件展开方式。可窝囊的答复到了嘴边,却忽然拐了个弯,变成分外硬气的“我觉得不是这样”。 “啊?” 甚尔还在甩着手,只是轻快的动作忽然僵在了半空。 居然能从五条怜口中听到否定,他有点意外。 “那你觉得怎样?”他干巴巴地说。 他其实没有质问的意思,只是话语不知怎么的,分外顺畅地以分外生硬的腔调说出了口。幸好五条怜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她还沉浸在自己说错话的懊恼之中呢。 改口肯定来不及了,扯开话题更不可能实现。短短地纠结了三秒钟,她就放弃了抗争,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甚尔先生,你家很乱……这么乱的环境,除虫公司的人看到了,肯定会觉得棘手的,除虫效果也绝对会大打折扣。” 她坦白道。 其实还有半句真心话是,要是被外人看到了乱糟糟的家,他们绝对会嫌弃的。 来到甚尔家的第一天,五条怜就已经觉得这儿乱得不行了。但她毕竟从未干过收拾的苦活,所以也从没动过收拾一下家里的脑筋,就这么得过且过了。 她可是寄人篱下的状态,还能有什么怨言呢? 得过且过。过得久了,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滤镜,也可能是老鼠心态在作祟,她觉得乱糟糟的家其实挺顺眼的,没有哪里不好。 很可惜,在疑似蟑螂的“巨大黑虫无名氏”昨夜堂堂登场之后,这层滤镜彻底破碎,化作尘埃消失无踪。 于是,所有顺眼的都变成了不顺眼,不顺眼的当然更加刺眼。再一想到乱成狗窝的家要被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全部看遍,她的自尊心彻底大爆发——然后就把那句“我不觉得”说出口来了。 “您放心,由我来负责收拾!”她赶紧替自己找补,“绝不会让您多操劳一点的!” 这话她说得居然毫不心虚,明明她这辈子还没收拾过什么东西,倒也不害怕闯祸。 但甚尔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立刻坐起来,眯起眼,心情相当复杂。 “你一个人来弄的话,绝对会弄得一团糟。”他忍不住要叹气,慢慢吞吞从被炉里钻出来了,一叠声说,“行吧行吧,收拾吧收拾吧。” “谢谢您!” 好不容易才达成共识,可不能再拖延了。五条怜一路小跑到堆满纸箱杂物的客厅一角,勤快地这就开始干起来了——看来她对“巨大黑虫无名氏”的畏惧感已经消失地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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