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五条,呃。”她突然涨红了脸,“怜(satoru)。” “五条怜?”他不自觉地把这名字重复了一遍,“有点耳熟。” 她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声音都在颤抖:“是和六眼一样的名字。” “哦,对,五条家的六眼。” 他夸张地点点脑袋,仿佛真有这么认同。 “你和六眼又是什么关系?”他追问着,“从一个家里出来的,名字还一样,很难让人不多想吧?” “姑且……” 五条怜的脸颊已经涨得发紫了,呼吸也如同战栗。几近艰难的,她挤出了几个字。 “姑且是,那位六眼的妹妹。”
第3章 这个家里有个烦人的东西 五条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加上“姑且”一词。 说出了“姑且”的自己,怎么看都像是个在厚着脸皮撒谎的讨厌小孩一样,她自己都觉得羞耻。 有些意外的是,在甚尔的脸上,她没有看到什么意外的表情,也不存在太多的困惑,刚才短短地在他眼中掠过的一点好奇,现在也消失无踪了。无力地耷拉着的眼皮里写满乏味,看来她的趣味性已经比不上他手里的橘子了。 “所以,你是咒术师吗?” 一下子跳过了六眼或是妹妹的话题,他的话题像是飞到了千里之外。 五条怜原本还在心里纠结着呢,不知道是不是要好好同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与五条悟有着一模一样的名字,还有他们之间相似的长相。可他一点没问,心中的纠结彻底失去了落点。她无力地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 “放心。” 啪——甚尔把橘子皮丢到桌上,精准地叠在了桌角的烟灰缸上,话音同橘子皮一样,飞快地瘪下去了。 “就算你承认自己是咒术师,我也不会杀了你的。” 他好像说出了很恐怖的话,可五条怜当下却没感觉到多少恐惧,倒是涨红的脸烧得更滚烫了一点。她感到好羞耻。 “……不是。”嚅嗫着说出口的话语压低了她的脑袋,“我、我没能成为咒术师。我有咒力,但没有继承术式……抱歉。” 五条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道歉的话语,可这句“抱歉”还是在不经意间从嘴里溜出去了。 好像听到甚尔笑了一声,很戏谑的意味。 “因为没能成为咒术师,所以离家出走了?”他眯起的眼眸也像在嘲笑她。 “不是的!”她急急地为自己辩解,“我……我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呢?五条怜说不出口,她能感觉到藏在衣袖口袋里的银色戒指在硌痛着骨肉。 她离家的原因,其实很愚蠢,可以说是一时冲动,也算得上是经年累月的长久思虑,无论如何,她都将这份冲动实现了。旁人真的能够理解她的冲动吗?五条怜不知道。 所以她犹豫了——担心不被认同、担心被嘲笑,这构成了一切让她犹豫的理由,沉默了许久都说不出半句话,实在窝囊。 “行吧。反正我是无所谓。” 甚尔还是满不在意的,翻了个身钻进了被炉的更深处。 “你说什么都会替我做的,对吗?那你以后好好听得我的话干活就行了。” 烦恼的问题就此消失无踪,她不由得松了口气,连忙点点头:“好!” 虽然起点不顺利,过程也颇为曲折,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她总算能有一个容身之所了,五条怜感到万分庆幸。可惜松懈的这口气还没能彻底吐出来呢,身后忽然响起了“哇”了一声。要不了多久,这声响就会变成夺命的哭声了。 啊,忘记了,马上就到两个小时的界限了!喂奶的技巧她确实是已经掌握了没错,但要怎么才能哄好大哭的婴儿,她完全没头绪呀! 五条怜慌了,瞬间头皮发麻,想向甚尔投去求助的视线,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已经彻底钻进了被炉里去,用被子蒙住脑袋,简直就是一只鸵鸟。 笨拙地在原地僵了片刻,五条怜终于意识到事实了——事实就是,现在只有她能去停止小怪物的哭声了。真是万难的工作呢。 一步一步,她磨蹭着走到婴儿床边,与躺在里头的小怪物第一次打了照面。 喂了一整晚的奶,照理说她和这孩子应该已经建立起了不得的羁绊了,但实际上,她还没有正经打量过他几眼,这都怪昨晚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现在天亮了,倒是能看清了。于是便也能发现,爆发出洪亮哭声的小怪物,其实不那么像是怪物。 他看起来好小的一个,也不知道究竟多大了,正卯足了劲哭闹着,粉扑扑的浑圆脸蛋涨得通红,连带着一头短短的黑发都要翘起来了,握紧的拳头在空中挥来挥去,仿佛正在和一个看不见的敌人战斗。 所以,该怎么哄孩子来着?五条怜毫无头绪,总之先手脚飞快地泡好了奶,把奶瓶怼进他的嘴里。 明明晚上还乖巧的很,这会儿却彻底闹腾疯了,小怪物不停左右摇着脑袋,怎么都不愿意配合。手忙脚乱好一阵,喂奶的进度依旧停留在百分之零,而五条怜的脑袋已经变成五倍大了。 “乖啦。乖啦。” 笑眯眯的温柔安慰没派上半点用场,恍惚之间总觉得哭声更大了。她真有点不知所措了。 还能做点什么呢?感觉窝在被炉里的甚尔已经很不爽了,要是没能派上半点用处,她绝对会被他丢出家门的! 危机感瞬间冒出头来,五条怜很不争气打了个冷战。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容身之所,虽说寄人篱下是很可怜啦,但怎么说都比流落街头好上太多。无论如何,她都得努力才行了! 五条怜在心里替自己打气,顺便鼓起勇气,哆哆嗦嗦把手伸向了小怪物……算了,还是称之为小婴儿吧。 依照她的计划,她要把这孩子抱起来,然后像电视剧里所有的新手爸妈一样,抱着他在空中晃悠几个来回,晃到他停下哭泣为止。可惜美好的设想在第一步就卡住了。 小小的孩子,如同放大了十倍的、她从来没拥有过的洋娃娃,柔软程度则是塑料娃娃的一百倍,双手环过小小的身体,仿佛穿过了一滩温暖的软水,手上的力气全都消失无踪。努力提起来,一大坨软乎乎的肉贴到了手臂上,晃来晃去的小拳头哐叽一下砸在脸上,害得五条怜都懵了,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怀里小婴儿的重量不可小觑。 无比柔软,但也无比沉重,在怀里闹个不停。别说是在空中晃悠了,光是想要抱稳,都算得上是一桩磨练了。 五条怜原地蹦跶了一下,顺势把小婴儿提到了胸口。还没走出几步,他就滑到自己的肚子上闹个不停了。她艰难地拖着这团闹腾的团子,像只螃蟹一样挪到了被炉旁。 “那个……禅院先生。禅院先生?” 窝囊的求助声没能穿过被褥的屏障,甚尔甚至都没动弹一下,依旧团在被炉里头,好似一只寄居蟹。 “禅院先生!” 不停膨胀的窝囊感触底反弹,五条怜猛地掀开被褥,与恼怒地眯起眼的寄居蟹四目相对。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呢?”她一本正经,“我想,知道名字的话,哄起来会更方便的。” “什么乱七八糟……”甚尔扯扯嘴角,显然对这番理论难以赞同,不过还是告诉她了,“惠。” 五条怜迟钝地眨眨眼,把拍打着她膝盖的小怪物重新捞回怀里,忍不住低头多看了一眼,小声嘀咕:“唔……你叫惠呀?” 是个不错的名字呢,比身为可怜的“怜”的她好上太多了。 她低下头,脸颊轻轻贴在了小怪物黑漆漆的脑袋上,稍微有些痛。 嘶……头发好扎人。 “禅院先生。”五条怜又喊了他一声,“他姓什么呀?” “……” 甚尔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眯起的眼眸像是在看笨蛋。 “姓禅院啊,不然呢?” “唔……”脸颊好烫,“抱歉。” 和她不一样,这孩子不是他捡回来的呀?所以,惠是他的孩子吗?那么孩子的母亲去什么地方了? 五条怜心里有很多很多疑问,不过她一个也不会说出口。 把禅院惠*抱远一点,几步路的功夫他又滑到腿上去了,只好再捞回来。看来晃悠晃悠的哄孩子大法派不上用场了。她约莫绕着小小的客厅走了八百圈——在这期间寄居蟹禅院甚尔也充裕钻出了被炉,挪动到电话机旁边点了一份外卖。 走到腿酸心累,总算是耗尽了怪物的体力。没电的禅院惠趴在她的肩头,睡得像只小猫,终于多出了一点小孩特有的可爱模样。 轻轻地放进婴儿床,五条怜想,自己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不过这口气也才吐出一半,忽然响起门铃。 “喂。五条。”寄居蟹久违地探出头来,“去开门。” “好好!” 居然用五条喊她……真怪。以前从没有人用过这种称呼。 就算是在五条家,她也从来算不上“五条”。 暗自在心里思忖着,她加快了脚步,把门打开。 站在外头的是楼下快餐店的伙计,看起来年纪不大,递上餐品时的动作更是元气满满,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已经一溜烟跑回去了。 啊……好重…… 塑料袋的抓手勒得指关节发痛,她努力腾出手来关门,顺便扣上门链。晃晃悠悠,走个十几步,就能抵达温暖的被炉旁了。 被炉的小桌子乱糟糟,不是烟头就是空酒罐,还有橘子皮,不过甚尔对此完全无所谓,随便用手一扫,居然很顺利地清出了就餐空间。五条怜也乖乖地在自己的小位置旁坐下,目不转睛盯着他拆开塑料袋,把叠起一次性饭盒铺在桌上。 铺着铺着,不对劲的地方也就此暴露出来了。就连甚尔本人都“啊”了一声。 摆在桌上的分量,分明只有一人份嘛。
第4章 午饭都没她的份 一人份食物、成年人禅院甚尔,与缩成小小一团的五条怜。 不管怎么看,这都像是一种很奇怪的搭配,而且大概率没办法拼凑出一个完美的结局。 要说愧疚感或是罪恶感嘛,甚尔当然是一点没有的,不过尴尬感确实是稍微有那么一丢丢,因为五条怜正在用一种可怜小狗般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摆在桌上的青花鱼定食套餐,仿佛将要用目光把饭吃光那样急切。 当然了,露出了这般凶饿目光的五条怜,自然是意识不到自己此刻的表情的。她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费了好大劲总算把视线挪到了桌子的一角。 既然只有一份饭,那就意味着中午她要饿肚子了。其实这也没什么打紧的,她昨晚已经吃过面包了,那一大块烤得香喷喷的面团还待在胃里没消化光呢,所以也用不着现在就急急地丢更多东西到胃里去嘛——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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