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的声音也变得柔软:“都会过去的,贝丽卡小姐,你的母亲正在家中等待你,我现在把你送回家,然后帮你找个医生帮你检查身体。” 贝丽卡含泪点点头,倚在玛姬身上,玛姬小姐的气息温热且带着一股甜香,她闭上眼睛,感受着玛姬的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 “玛姬小姐,您的手,是不应该干家务活的,您看,它都变得粗糙了,”贝丽卡忽然捉住了玛姬的手,轻轻摩挲着,“我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缝补衣服,还有梳头发,请玛姬小姐答应让贝丽卡去服侍您,做您的女佣。” 玛姬忍不住看了贝丽卡一眼,少女满脸真挚诚恳,她其实年纪比玛姬大不了多少,但这糟心的生活让她比实际年龄要老上十岁不止,只有从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才能看出她如同少女般纯朴天真的心。 看着这样的眼睛,玛姬几乎就要点头答应,最终是残存的理智勉力将她拉回。 “你是个好心的姑娘,贝丽卡,”她说,“但我们的财产不足以负担起雇佣一个女佣的费用…” “我不需要钱!”贝丽卡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我只是想报答玛姬小姐…和车夫先生。” 亚当在前面轻笑:“您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贝丽卡小姐。” 他长吁一声,在一条窄巷前勒住马:“你的家到了,贝丽卡小姐,让我送你进去吧,你可怜的母亲不知道为你流了多少泪水。” 他绕到车门边打开车门,笑着朝贝丽卡伸出手,温文尔雅地微笑:“请下车,贝丽卡小姐。” 可怜的贝丽卡长到二十来岁都没被人这么礼貌地对待过,她的父亲只会在外面赌博后在家里大发脾气,扇她母亲和她的耳光;她的兄弟只会喝得醉醺醺地回家,将灌进去的东西变成呕吐物涂抹在家中各个地方,让她清扫;而布卢瓦是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他将自己不顶事的愤怒转嫁到贝丽卡身上,粗暴地对待她,与他相比,在家中的日子都算得上是天堂。 她红了耳朵,心蹦得快要跳出来,就连走路都差点同手同脚。 玛姬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再看着离自己有半人高的地面,半笑不笑地勾了勾嘴角。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这点高度蹦下来也不会死人… 她闭上眼睛,心一横往下一跳。 …只是会扭伤脚而已。 玛姬叉着腰,指甲几乎陷入腰间的肉里,站在原地感受着脚踝处突如其来的刺痛,那刺痛就像有人拿小刀割开了皮肉,挑出筋骨,她几乎痛出眼泪来,不知做了多少次深呼吸,疼痛才渐渐变得麻木,变为隐藏在关节处的,缠缠绵绵的阵痛。 玛姬缓了许久,一个路过的女人频频回头看她,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忍不住走回来关心地问她:“小姐,您还好吗?” “我…还好。”玛姬咬牙切齿地说,但是额头的隐隐汗渍暴露了她糟糕的现状。 女人叹了口气,将她粉红色棉布衣袖往上一挽,带着茧子的手抓住了玛姬的胳膊:“您要去哪里?” “贝丽卡布兹的家。”玛姬看着早就走不见人影的那两人,有些犹豫地补充,“但我不知道她家在…” “我知道,”女人笑了,“手给我,我送您过去。”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的漂亮带着见过世面的、饱经风霜,无论是笑起来眼尾的皱纹,还是勾起嘴唇时嘴边的纹路,都让给她的风情万种增添了不少魅力。 女人连拖带拉,把玛姬带到了一间小木屋前:“就是这里。” 她撤回手,对玛姬说:“我就不进去了,再见,美丽的小姐。” 木门半掩着,玛姬一瘸一拐地推门进去,哭泣声一瞬间冲进她的耳朵。 布兹太太和她的女儿跪倒在地上,两人相拥而泣,亚当站在一边,皱着眉头看着她。 “你怎么了?”他用眼神问。 玛姬恨恨指了指他。 你,不扶我一把,我,跳下来,扭到脚了! 亚当眼中迅速闪过心虚愧疚,他大跨步上来,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低声道:“真系对唔住…额,Vraimentdésolé,我待会给你送瓶跌打损伤的药揉一揉,明天就会好很多,刚才把你忘记了,真是对不起。” 玛姬沉默了一会,问:“你是哪里人?” 亚当困惑地皱了皱眉,没等他开口说话,布兹太太就扑了过来。 身材略微肥胖的妇人眼眶红肿,“亚当先生说他要请一位好心的小姐帮忙,一定就是您了!愿上帝保佑您!” 她毕竟是在公爵家干了几十年活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比她女儿要好上十倍百倍,立刻注意玛姬神情不对劲,连忙问:“小姐,您还好吗?” “扭到了脚,”玛姬淡淡微笑,“不过还好,一位好心人把我送了过来。” “真是一位热心肠的好人!”布兹太太立马扑到门边寻找好心人的踪迹,诚恳地说,“愿上帝保佑…” 她看见了拐过巷角的身影,脸色忽然一变,顿住了,半天才慢慢吐出一个字:“她…” “您认识她吗?”玛姬倾身,好奇地问。 “认识,”布兹太太缓缓回头,那神色复杂得就像刚刚发现恩人与她有什么杀父之仇一样,“她叫玛格丽特,是这一带最有名的…” “妓女。” 第14章 屋内忽然一静,就连低低哭泣的贝丽卡也停止了抽噎,布兹太太环顾四周,最终视线落在了女儿身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贝丽卡脸色惨淡。 “太阳下山了,”布兹太太声音小得似乎在梦境中,“我丈夫要回来了。” 她猛地从梦境中惊醒,从餐桌上拿起两个松软的面包塞进玛姬和亚当手里,脸色很不自在:“他就要回来了,你们赶紧走,被他缠上就摆脱不了了!” 说这话时,她不断地回头看女儿,眼中带着说错话的愧疚和小心翼翼。 亚当站起身,碰了碰帽子:“我们这就离开,布兹夫人,如果您有什么困难,请尽管找我。” 玛姬和亚当刚走出布兹家的木门,就看见一个壮实的中年人一脚踹开布兹家的门,像一座重炮一样闯了进去。 亚当眉头紧紧皱起,玛姬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她努力拉住他的胳膊,忍着脚踝处的疼痛,咬着牙说:“你打不过他的!亚当!” 亚当一下子松了劲,他眼底发红,冷哼一声:“你看他多强壮,却是个无业游民。” 玛姬想到了堂阿尔瓦内茨和布卢瓦,微微一笑:“这种人还真不少。” “都是赌鬼,”亚当眼中带着回忆,像是真心实意地恨着赌博这种东西,“钱来得太容易了,赌博的人很难回到正常生活,一旦突然轻松大量得到钱,就会破坏掉他们正常的金钱观,再也习惯不了以前的平凡生活了。” “那她们呢?”玛姬轻声问,“玛格丽特、阿尔瓦内茨太太,也许还有其她人。” “她们?”艾丹龙有些讶异的挑眉,“她们不一样,我想她们没得选,毕竟没有工厂愿意放弃健壮的男人不用雇佣一个女人。” “走吧,”他看玛姬久久不回答,于是拍了拍她的胳膊,“我送你回家。” * “玛姬小姐,真的确定不用我把你送到家门口吗?” “谢谢,但不用。”玛姬斩钉截铁地摇头,“我并不想让妈妈因为我的伤怪罪你。” “我会向吉许夫人道歉,玛姬。”亚当不放心,紧跟着她走了几步。 玛姬扭头制止他:“别跟着我,为了你好,妈妈生起气,不是你能承受得住的。” 亚当只好作罢,他抓了抓头发,把服帖的黑发抓成一个鸡窝状:“对不起,玛姬,我会尽快给把药膏给你送来。” 玛姬微笑着摆手,扭头一蹦一跳地走进了巷子。 尽管她对亚当说没关系,但实际上脚踝仍然一抽一抽地疼痛,每走一段,就不得不倚着墙壁歇一小会。 玛姬忽然有些后悔,如果她知道逞强的后果是这么难受,那她宁愿让亚当享受一通吉许夫人的唾沫雨。 此时脚腕已经肿得像个小发面馒头,硬邦邦的小皮鞋剐蹭着受伤的脚腕,火辣辣地生痛,玛姬索性弯下腰把两只鞋都脱了拎在手里,光脚踩上带着凉意的石板,终于舒服了些,这才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逐渐隐没在地平线之下,月亮慢慢升了起来,街道上很安静,偶尔能听见母亲要孩子回家吃饭的呼唤声。 宁静的夜色下,忽然传来噪音。 “哒哒哒。” 强健有力的马蹄急促地叩击地面,离玛姬越来越近,就像直直冲着她而去。 这很当然正常,拥有马车的人大部分身世非凡,受人敬仰的身份地位让他们就算是驾驶在繁华的街道上,也会目中无人。 毕竟世界围着他们运转。 玛姬拎起一边裙角,努力地墙上贴去,她挺倒霉的,光顾着躲避横行的马车,却忽视了在昏暗夜色的遮掩下,脚下的一滩污水。 等到她意识到时,已经是来不及了,玲珑小巧的脚掌一脚踩进混浊的泥水中,白皙的皮肤瞬间染上了污浊,而溅起的泥水就像一只只灰色的小虫,附着在青烟色的新裙子上,留下密集而难看印记。 “该死的!”她就像受惊的小鸟斜地里蹦出去,一头撞在了马车车身上。 人类的头骨再怎么坚硬,也比不过真材实料的铜铁,这一撞,玛姬的脑子嗡嗡地响,她捂住脑袋,倒抽一口冷气,泪眼朦胧。 “不长眼的车!”她小声骂骂咧咧。 “是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头顶上冷冷响起,仔细琢磨似乎还带了点幸灾乐祸,“真是对不起,亲爱的。” 这一刻,就连疼痛也停滞了,玛姬瞬间恢复清醒,泪眼汪汪地抬起头,小嘴微翘:“哎呀!克利夫特…我不小心把你的裙子弄脏了…这要怎么办呀?” 脚腕和脑袋是真的疼痛,玛姬甚至不用酝酿,珠串一般的泪水就一颗一颗地涌出来,那蓝色的眼睛仿佛汇聚了天底下所有的水源,克利夫特敢保证,如果他冷眼看着,她能够哭到海枯石烂。 他最讨厌女人哭泣,真的。 “别哭了,”他烦躁地说,“弄脏了重新换一件就行了。” 这句话就像是关闭水龙头的开关,低低的抽噎声戛然而止,玛姬仰着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泪花,原本清澈干净的眼睛带着迷迷蒙蒙的雾气,她哭得厉害了,眼眶和鼻尖都泛起一层薄红。 克利夫特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涸得像沙漠里的旅人,他急切地想喝一杯加了大量冰块的朗姆酒,那种灼烧和冰镇交加的感觉一定很美妙。 克利夫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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