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细嫩的手腕上浮现着一圈触目惊心的淤青,托马斯摸了摸鼻子,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我回去会被妈妈责骂的!”玛姬揉了揉手腕,“你看见那边卖草药的小摊没有,去帮我买点药吧。” 托马斯算是个合格的绅士,他觉得自己这事做得不大体面,有些灰溜溜地向小摊走去,花了几法郎买了点跌打损伤的敷药,往回走到一半,突然看见哥哥们从酒馆里走了出来。 “那小妞子跟她哥一样狡猾!”西蒙灰头土脸,怒气冲冲地问他,“你怎么没跟她在一起?” 托马斯一愣,下意识朝玛姬的方向望去。 人来人往中,哪里还有玛姬的身影。 第4章 正当托特律兄弟们像只无头苍蝇在贫民窟乱撞时,玛姬已经到了河对岸,她喘了口气,擦了擦快速跑动而洇湿的额角,轻轻敲响一栋白色建筑的门:“菲利普医生,您在家吗?” 白漆门微微打开一条缝,露出菲利普医生浓密花白的胡子,他掩藏在无力的赘皮下的混浊眼珠在她脸上转了转,笑着说:“是吉许小姐啊,快进来。” 只点了一根蜡烛的药房里弥漫着浓浓的化学药剂的味道,菲利普医生给玛姬倒了一杯水,问:“吉许夫人身体可好?” “老毛病犯了,”玛姬喝了一口水,从裙侧的口袋里掏出五法郎,“麻烦先生还是开原来的药。” 菲利普医生看到钱,眼里微微一亮:“吉许夫人这病需要更精心的调养,小姐,我建议你购买另一种药材,虽然价格会高些,但我保证,这药效…” “就按原来的药方,”玛姬淡淡地说,她又掏出两枚法郎,“这些钱配的药,足够吃上一段时间了。” “要是吉许夫人的病情能保持稳定,这要就能一直吃下去,要是突然凶险,那可说不定,”菲利普医生脸色不愉,但还是转身给她取药,“所以我建议还是要用好一些的药。” 药有好坏之分,药方也有好坏之分,如果贵一点的药能让妈妈好受一点…玛姬有些犹豫:“那…您看着办吧。” 菲利普医生连垂下的眼皮都提了起来:“好嘞,这就给吉许夫人配药!” * 玛姬揣着一罐子价格翻倍的药丸往家中走去,她对从医生家到吉许家的路线非常熟悉,知道哪一条路最短,她走进一条狭窄的石板小路,两边都是有着尖顶的砖砌房屋,只是还没走到道路尽头,一双擦得漆黑油亮的皮鞋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玛姬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紧接着托马斯托特律气得涨红的脸撞进了她的视线。 “你个该死的!狡诈的骗子!”他粗声粗气,“皮埃尔根本不在酒馆里!你为什么要骗我们?你为什么要逃跑?” 玛姬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感觉不对,一回头,西蒙和弗比斯就像一堵墙,严严实实地堵在她身后。 “我不知道…”她不安地绞起手指,蓝眼睛里满是难过,“我哥哥很少回家,我也不知道他哪里去了…” “他这个胆小鬼跑去巴黎了!”托马斯忍不住对着玛姬大吼,“皮埃尔这个孬种!打伤了我就跑巴黎去了!” “既然他不敢顶事逃跑了,”西蒙敲了敲玛姬的肩膀,示意她回头,“你作为他的家人,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哥哥,”托马斯忍不住叮嘱,“她是个骗子,你要小心。” “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玛姬真挚地说,“但我妈妈身体不舒服,我现在要给她送药,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她的祈求一般没有人能够拒绝,但托特律兄弟还记得教训,内心已经铁石心肠,仍然一动不动地堵住她回家的路,西蒙说:“药可以叫仆人帮你送去,吉许小姐,现在你跟我们回家一趟吧。” 玛姬低下头,耸起的肩膀和支楞着的肩胛骨显得她格外可怜瘦弱,耳边的矢车菊也难过地掉到她胸口,被她拿手接住。 “托马斯…”她软声唤托马斯的名字,去摸他受伤的胳膊,“我很抱歉皮埃尔下了这么重的手,你的伤口还痛吗?” 托马斯被她唤得全身酥软,下意识想回答不痛,下一瞬一阵剧透从胳膊直冲天灵盖! “啊——”他痛苦地捂住伤口,眼睁睁地看着白色绷带渐渐渗出血来,在疼痛与鲜血的双重刺激下,他眼前一黑! “这小娘们!”西蒙冲上去着扶住不省人事的倒霉弟弟,转头对弗比斯怒吼,“你个笨蛋,还不快追!” * 玛姬蒙头往巷子尽头冲去,她能感受到身后一片骚乱,有沉重的步伐迅速向她接近,但只要到了巷子尽头,就能看见杜布瓦大叔的糕饼店,莫里斯身体强壮,他肯定能帮点忙。 但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她的步伐却越来越慢,弗比斯这个壮汉甚至伸手扯散了她的头发,正当她为男女生来的构造绝望时,一双手牢牢地抓住她的肩膀。 “玛姬?”一个熟悉的嗓音吃惊地叫她。 让我走!玛姬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想挣脱那双手,可那双手就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地制梏着她,让她动弹不得,最终一把把她扯进了怀里。 “冷静,玛姬,冷静,发生什么事了?”男人嗓音低醇温柔,“我是克利夫特,你还记得我吗?” 玛姬抬起头,克利夫特正担心地看着她,她这才发现克利夫特的眼睛不是纯粹的灰绿色,而是像是地球一样斑斓的颜色。 他们两人离得太近,玛姬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好闻的,令人安心的香水味,玛姬一时间分不清是目眩神迷还是单纯的头晕,她张了张口:“我…” “把她…给我!”弗比斯气喘吁吁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视,伸手就想去拉玛姬,“你…过来!” 克利夫特眉头不认可地拧起,把玛姬往身后一带,右手仍然牢牢地抓住玛姬的手腕,礼貌地对弗比斯说:“很抱歉,先生,我不可能这么做,欺负女人可不是一位绅士英明的做法。” 弗比斯张大了嘴巴,从脖子到耳朵刷地一片通红,指着克利夫特老半天,憋出一句:“你是谁?” 克利夫特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抓着玛姬的手一紧。 玛姬的手腕有些疼,她挣了挣,没挣开,只好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他们是市政厅厅长的侄子…我觉得我们该走了。” 在最聪明的西蒙托特律没有追上来之前。 克利夫特抿住嘴,回头看了玛姬一眼,她现在很狼狈,头发打湿一绺一绺地沾在脸颊处,眼神中带着慌乱和祈求。 “快走吧。”她眉头轻蹙,小声请求。 克利夫特脚下微动,但下一刻西蒙托特律赶到,喊住他们。 西蒙没预料到还有人在巷子里,但随即他扶住下滑的眼镜:“先生,这是我和吉许小姐的私事,请您不要插手。” 克利夫特撩了撩外套下摆的一角,紧接着他淡淡地,又强硬地对他们说:“对不起,请离开。” 西蒙看清了他别在腰间的手枪,那是一支才刚刚问世的,市面上没有的,他只在某个身份高贵的伯爵家里见过的新款左轮手枪,六响。 他的脸色有些僵硬,他没想到会有人随时随地带着手枪,不由得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忽然眯了眯眼睛,笑得轻浮:“我似乎认识你,你是崔维斯克利夫特先生吧?” 他舔了舔嘴唇,对玛姬说:“吉许小姐,这个人身上可是流着吉普赛人的血液,如果你愿意跟这种人同流合污,就怪不得我们看不起你了。” 他这话虽然是对玛姬说的,但却有意无意瞟向克利夫特,眼神交错间透露出鄙夷与挑衅。 克利夫特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抓住玛姬的手紧了又紧,空气中仿佛有火药弥漫,就差一根导火线点燃。 西蒙看见克利夫特的手微微往腰间移动,脸色不由得一变,玛姬也注意到了,她的心猛地一跳,忙道:“你们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与你们为伍,这才是真正看不起我自己!快滚蛋!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 弗比斯听懂了她的嘲讽,愤怒地向她挥拳,西蒙却往后退了一步,拉住弟弟:“我们去看看托马斯的伤势。” 他低声说:“我有些担心他。” 他一边低说一边往后走,两人抬起瘫软的弟弟,迅速离开了巷子。 玛姬松了一口气,疲倦地抹了把脸,克利夫特深吸一口气,帮她将杂乱的发丝捋到耳际,玛姬别过脸去,脸色微微发白,但他可以看见她的眼皮在不住地颤动,就像是风中无助摆动的嫩叶,但她的表情又是努力维设着镇定端庄的,一种复杂的柔情从克利夫特的心中涌出,也许他知道玛姬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这么柔弱,但他叹了口气,安抚地将她搂进怀中。 但她又是瘦弱的,肩胛骨支楞着,让他不敢用力,犹豫了一会,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我们去车上坐一会,怎么样?” 他褪下外套披在玛姬身上,玛姬下意识裹住那件对于她来说过分宽大的衣服,在马车里坐下,黑色大衣衬得那蜷缩着的小人儿脸色愈发苍白,就连那精雕细琢的粉红唇瓣也黯然失色。 玛姬这时才从这场令人惊惧的事件中回过神来似地,有些惨淡地望着克利夫特:“你怎么会在这里?” 克利夫特淡漠的浅色眼睛就这么聚焦在玛姬脸上,就像玛姬在动物园里见到的灰狼眼睛一样冷酷而无机质,尽管她知道这种颜色的眼睛就是这样的,但她的眉梢仍然忍不住抖了一抖。 “办事情路过,”克利夫特终于移开了视线,低下头去,“记起来你住在这旁边,就顺便过来看一眼。” 玛姬看着他耳边浮现出微不可见的红,眼睛里就溢出了笑意,清脆地笑起来:“谢谢你帮忙,克利夫特。” “不客气。”他闷闷地说,他似乎想问点什么,但是玛姬戳了戳他的胳膊,示意他看向窗外。 “你能看见那个粉白色纱帘的小窗户吗?” 克利夫特把话吞了回去,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可以。” “那是我家的阁楼,现在是我的卧室,”玛姬整理着自己打结的长发,双手灵巧地在发丝间翻飞,将它们编成一条金色的麻花辫,“纱帘是我在给白裙子染成粉红色时顺便染的。” “嗯。”克利夫特盯着她,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每天都会把窗户擦得干干净净,”玛姬拿发带在头发末梢打了个结,抬起眼睛,“所以只要我拉开窗帘,就能看见小巷里走来走去的人。” “巷子外的风景也能看见吗?” “当然可以,”玛姬终于整理好了头发,把那朵矢车菊重新别上,甜甜地微笑起来,“我能看见蔚蓝色的大海,还能看见巷子外经过的车,每天市政厅厅长会带着他的手杖走到巷子外,然后坐上他那辆敞篷小马车,嗯,差不多就是我们现在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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