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给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克利夫特笑笑,没有再说下去,探身越过书桌,碰了碰玛姬的嘴唇。 “我在英国的造船厂订购了一艘汽船,再过小半年就能交付使用,汽船会让你感觉好很多,因此在它被改造成货轮之前,”克利夫特朝玛姬伸出手,“我们可以乘坐它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印度的神庙,西双版纳的大象,广州的丝绸和茶叶。” 玛姬有些讶异,半年后…她并没有想过那么久远的事情。 但看着克利夫特的眼睛,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她莫名地,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对克利夫特而言是一个允诺。 他飞快地翻过桌子,紧紧抱住玛姬,亲吻着她的脸颊,就像一个毛头小子。 “它是一个漂亮的家伙,你一定会喜欢上它的。” 你一定会喜欢上它的。 克利夫特总是这么说,他兴致勃勃地带来巴黎的时装,维也纳的钢琴,或者是普罗旺斯的白色百叶玫瑰,会跳舞的八音盒… 他就像对待一个娇贵的宝物般对待她。 但许多天过去,吉许夫人一直不见好转,因此玛姬总是淡淡而忧愁地笑着。 克利夫特喜欢她这种冷淡的神情,她若是笑得太谄媚,他就忍不住想怀疑她别有用心。 但当他注意到玛姬从没这么笑过时,他又害怕她不爱他。 他选择给她更多用金钱铸就的东西,希望这些东西能代替他吸引她,把她留住。 克利夫特知道玛姬对东方文化有一种微妙的关注,尽管她从未明说过,但他能从她把玩着的玉扣,停留在丝绸和瓷器上的目光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他在看见一匹绣着孔雀、蝙蝠、梅花的丝绸时候,就知道玛姬会喜欢上它,整整一百法郎,他眼睛眨也没眨就向那个中国商人买下了它。 这是在以前会被他看不起的行为。 但克利夫特就是忍不住,他兴冲冲地敲开玛姬的卧室,但卧室空无一人,只有一股淡淡的馨香。 女仆路易莎路过,提醒他:“先生,吉许小姐在她母亲的卧室里。” 吉许夫人住在这栋海滨别墅采光,通风最好的房间里,克利夫特拜访过她一两次,可惜吉许夫人因为身体不适,对他总是淡淡的爱搭不理。 克利夫特走到吉许夫人房前,屋门没关严实,留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正当他犹豫要推门而进还是先敲门时,门缝里隐隐约约传来吉许夫人的声音。 “我从来没在宴会中见过他。” 克利夫特敲门的手顿了顿,屏住了呼吸。 玛姬没有回答,整理衣物的声音随之响起,窸窸窣窣地挑动着克利夫特紧绷的心弦。 “不要回避的我问题,玛姬,”吉许夫人忽然拔高了声音,“我记得图卢兹的克利夫特伯爵,他有两个儿子,一个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路易十八的远房侄女生下的,而另一个则是私生子,听说他的母亲是吉普赛人。” 玛姬的声音低低的:“妈妈,您别说了。” “这位克利夫特先生,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呢?” 玛姬没有回答。 吉许夫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相信你一直都在听从我的教诲,那些吉普赛人,没有一个不是无赖汉,全是些叫花子、强盗、小偷、妓女,全都是,他们的后代也全都是!玛姬,要擦亮你的眼睛。” 玛姬的声音很平静:“您太刻薄了,妈妈。” 吉许夫人停了须臾,忽然尖利地笑起来,边笑边摇头:“玛姬,我一直以为我把你教得很好,真正的淑女是不会动摇自己的原则的。” “您先养病,妈妈。”玛姬伸手想替吉许夫人拉一拉滑落的绸被,但被吉许夫人一巴掌拍开。 白皙的手背立刻浮现出一道红印,玛姬默不作声地收回手,吉许夫人忽然又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尖利的指甲深深地陷入她的肌肤。 “我要回家。” 玛姬吃痛地皱眉:“医生说这里有利于您疗养。” 吉许夫人冷笑:“如果你真的为我脆弱的身体着想,就让我回家吧,我宁愿在杰罗姆死去的床上等待死亡!”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亡般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玛姬声音低低响起:“如果您真这么觉得的话,我想,如您所愿。” 她推开门,克利夫特心中一跳,几乎是仓皇地转过脸。 玛姬脸上有些苍白,她随手关上门,低低地说:“妈妈想要回家。” 克利夫特阖目,手中娇贵的丝绸已经被揉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维持着平静。 “好。” 如果说在这件事情中,心碎的是克利夫特,那么最难过的就是莉莉莲冯索瓦吉许了。 吉许先生在她满月的时候离逝,吉许夫人由于过度悲伤,身体虚弱,在不久后染上了肺结核。 父亲已经无法给予她教导,而母亲已经没有精力教导她。 因此她仍然保留着刚出生时的纯真,她抱着娃娃安妮,沮丧地望着渐渐远去的海滨别墅,问玛姬:“姐姐,我们为什么要离开漂亮的房子和克利夫特?” 克利夫特并没有与她们一起离开,也许是心情不佳的缘故,他甚至没有为她们送行。 吉许夫人闭着眼睛,在她病入膏肓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对莉莉莲教育的缺失,一想到自己时日无多,而莉莉莲将在玛姬的放养下野蛮生长,她就不由得为此忧心忡忡。 玛姬支着脸颊,也有些发愁。 妈妈一直都是很天真的,一走了之是很爽快,可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安顿好家人后,她坐在阁楼上翻看着地契,虽然说弗赛市并不是环境清幽,适宜居住的城市,但它的工业正在迅速发展,因此也吸引了许多投资者的到来,房价自然也随之上涨。 如果将这栋房子出售,玛姬将得到近千法郎的收入,她大可以带着这些钱去一个偏僻的小城市,买一间小房子,买一块田地,发挥她骨子里的种田基因。 这也对吉许夫人的疗养有利。 但问题是,她没有继承权,房子是皮埃尔的,在出售房产之前,她需要获得皮埃尔的同意。 皮埃尔会同意吗?吉许夫人会甘心吗?她…呢? 玛姬不知道,她烦躁地收起地契,拆散发髻,金色卷发从肩头倾泻而下,她拿起牛角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打结的末梢。 夜晚是宁静的,皎洁的月光透过纱窗洒进阁楼,用昏白的光芒填补着阁楼的每一个缝隙。 小巷的石板路上有车轮碾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夜已经深了,家家户户熄灭灯火,就连远处的汽船也成为一座沉默的庞然大物,是谁还在外面游荡呢? 玛姬起身将纱帘拉开。 巷子外,一匹黑马疲倦地弯着脖子,尾巴不耐烦地甩动,一架黑色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玛姬一怔,忽然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光芒,她随手抄起一块披巾围上,连鞋都没来得及穿,飞奔出了家门。 “克利夫特!”好不容易梳得整齐的金发跑散了,绺绺卷发乱蓬蓬地四散着,披在脸上,肩上,她气喘吁吁地拍打着车窗,赤裸的脚接触着冰凉的石板,她忍不住垫了垫脚尖。 克利夫特从车窗内露出脸。 “我认为您不该来见我,玛姬小姐。”他冷冰冰地说,面露讥讽和自嘲,“我也不应该来见您,毕竟您母亲说的那些话,对我来说…” 他没能把话说完,玛姬打开车门,他就下意识地伸手把她拉上车,紧接着,一张温暖的小嘴贴上了他的嘴唇,吹进一股香甜诱人的气息。 克利夫特微微颤栗了一下,有些委屈地呢喃:“实在是太伤人了。” 但他忍不住地搂住了玛姬的腰。 玛姬揉了揉他柔软的卷发,就像在安抚什么大型动物:“妈妈只是病得糊涂了,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理会。” 克利夫特勾了勾嘴角,他拉开了点距离,以便能清楚地看见玛姬的表情:“那你呢?你怎么想?你是不是跟你母亲一样看低我?你爱我吗?” 玛姬含糊地应了一声,垂头靠向他怀里。 克利夫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紧紧地搂住她,低头亲吻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唇,心里想着,管它呢。 她爱我。 第9章 六月底海边的城市是微冷的,但是马车内的温度却在不断上升,玛姬翘了翘脚,整个人被克利夫特抱到大腿上。 玛姬感受着他绵长的呼吸,谨慎温柔的触摸,他们尽情地拥抱,就像一对从未接过吻的偷情男女。 克利夫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为什么你没有穿鞋?” “喔,这个,”玛姬略微思索,笑着说,“妈妈睡眠浅,穿着鞋很容易发出响声,会吵醒她的。” “地面冷。”克利夫特的手放在她赤裸着的冰凉小腿上,并没有继续往下移动,“中国有句古话说:‘寒气从脚入’,你不应该这么做。” “…”玛姬无所谓地蜷了蜷指脚,挑衅地瞟了他一眼,“如果吵醒妈妈,你就见不到我了。” 克利夫特显得有些苦恼,这正是玛姬所期待看见的,她正想借机挖苦一两句他虚情假意的关心,便听克利夫特问:“如果是白天的话,你可以出来吗?” 玛姬微愣,随即不动声色地说:“我会试试。” 车内沉默了一会,克利夫特若无其事地说:“那明天见?” “…明天见。” 玛姬从他膝上跳下来,试图从他与车门之间的缝隙溜出,克利夫特突然拉住她。 “我送你。”他吐出三个简短的字,伸手打开车门,用行动表明了他坚决不容推辞的态度。 现在已经很晚了,所有人都在床上安眠,因此玛姬没有说什么,克利夫特将她打横抱起,她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他的手臂强健有力,从马车到吉许家几百米的距离,仍然是步伐稳健,不曾出现一点虚软。 “晚安,”克利夫特在门口将她放下,温柔地亲吻她的额角,“希望你能睡个好觉,请在明天下午拉开纱帘。” 玛姬心领神会地笑笑,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门缝,挤进门内。 “晚安,克利夫特。”她隔着门缝轻声说。 克利夫特没有回答,也许他已经离开,玛姬转身,踮起脚尖往楼梯走去,突然听见有东西从曳地睡裙上掉落的轻响。 “叮!” 玛姬*皱起眉头,循着声音望去,看见孤零零躺在地上的一枚金路易。 她匆匆弯腰将它捡起来,金路易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颇有重量,月光使得它散发着金色梦境般的光芒。 “这是吉普赛人的护身符吗?”女人的声音不冷不热地响起,玛姬抬起头,吉许夫人裹着暖和的羊毛毯子,倚在卧室门边冷冰冰地看着她。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02 首页 上一页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