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姬皱着眉头,似乎很真诚地提问:“可我看您身体没有残疾的地方,工厂的工人,码头的挑夫都是可以胜任的工作,一日挣个二十几苏,勉强能填饱肚子。” “您是年轻的小女孩,您不懂穷人家的苦难…”男人几乎哭出声来,本以为玛姬是两三句就能打发的善心无处安放的天真姑娘,没想到这么难缠。 想到这里,他瞪了身边的孩子一眼,孩子有些畏惧,小声说:“我是按照您的教导找的年轻姑娘,爸爸。” “我想您不打算承认。”玛姬轻声说。 男人当然不打算承认,反正金手表早就在黑市里卖出去了,而换来的钱已经被他挥霍一空,只要收购金表的人没认出他,他就是死无对证,正当他绞尽脑汁想糊弄过去时,玛姬已经丧失了耐心。 “我去请警察解决这件事情,先生。”她提起裙角,越过积水的泥坑,匆匆往回走。 她迫切地想找回父亲的手表,至少,能给母亲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些可选择的余地。 这里的小路错综复杂,她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确定来时的路,就在聚精会神思考的时候,一只手从阴暗中探出来,敲了敲她的肩膀。 玛姬下意识扭过头,在还没看清来人之前,吓得小小地尖叫了一声。 “小姐,”来人正好背着月光,面孔一片黑暗,声音清爽,带着一点点笑意,“我想您丢失了这个。” 他摊开手,手心躺着玛姬被偷走的手表。 “你跟着我干什么?”玛姬定睛一看,又惊又喜,下意识伸手去拿,“你怎么会有我的东西!” 来人在她的手碰到东西之前握紧了拳头,往后退了一步,站在月光之下,声音毫无歉意:“小姐稍等,请让我为自己辩解一下,我是听见了你们的谈话才跟上来的。” 玛姬看清了他的脸,这是一张年轻人的脸,五官清秀柔和,皮肤白皙,嘴唇和眉毛上扬,显出一点尚未成熟的少年人的神采飞扬。 更重要的是,他的五官骨相,没有一丝白种人的味道。 玛姬盯着他看了半晌,上辈子的记忆“叮”地一响,不可思议地问:“你是哪里人?” “我从法属越南来,小姐。”那人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请叫我亚当龙。” 这是玛姬十几年来第一次看见亚洲面孔的人,老乡见老乡的那种伤感让她不由得眼眶一红。 尽管她很快控制好了情绪,但亚当龙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了她的不对劲,他也有些慌张:“小姐,我只是长得跟你们不一样,也不算吓人吧?” 不算吓人,甚至是俊秀的,玛姬微微一笑,说:“您好,龙先生,那是我父亲的手表,请还给我。” “这是我花了大价钱在堂阿尔瓦内茨先生那里买的,”亚当龙把手背到身后,“他说这是他在西班牙当炮兵队长时拿破仑送给他的礼物,要了我百来法郎呢。” “您这话也信,”玛姬哼笑,“这分明是路易十六送给我祖父的礼物!” “无论是拿破仑家族还是路易家族的,反正都会变成一家人,”亚当龙耸了耸肩膀,神色突然正经,“我只是看他们可怜,小姐。” “所以,”他伸手,郑重地将手表递给她,“我把手表还给您,请您不要去找他们的麻烦了,堂阿尔瓦内茨太太靠**养活她的两个女儿和她不成器的丈夫,这并不容易。” 玛姬微怔:“什么女孩?他们不是有一儿一女吗?” “您说的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吗?”亚当龙一脸预料之中的微笑,“是“她”而不是“他”,她没有女孩的衣服穿,小姐。” 玛姬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她沉默了一会,手并没有动:“先生,要知道,我现在并没有什么钱。” 亚当龙的表情有些意外。 “但我如今也不困难,”她微微低头,避开艾丹龙探寻的眼神,“您先留着这块表吧,等我攒够了钱…” “不不不,”亚当龙晃了晃手,打断了她,“我并不缺钱,亲爱的,不用为此愧疚。” 他打量着玛姬的穿着和脸色,觉得她并不像普通人的样子,但显然她并不想多说,便向她伸出手,温柔地说:“漂亮的鞋子踩在这贫民窟真不合适,不如我送你出去?” 昏暗的月色下,两人并肩行走,玛姬挽着他的手,听着他不凡的谈吐,忽然有些好奇。 “龙先生,您是怎么到法国来的?” “啊哈,”亚当龙随口说,“家族与瓦尔诺公爵有桩烟草生意,我跟过来见见世面。” 他突然停下脚步,眉头微微蹙起,正当玛姬想开口询问时,他迅速把她拉到一个隐蔽的角落,伸出一根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玛姬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她听见马靴踩在泥滩上的声音,一阵低低的谈话声从不远处传来。 “我带着她到裁缝店购买衣服,等我选好外套出来,她就不见了。”这个声音满是担忧和愤怒,“警官,我知道弗赛市的夜晚并不安全,但在您的眼睛底下,我不相信会出现意外。” “您放心,”被称为警官的人声音严肃低沉,“弗赛市有我的管辖,出不了大乱,玛姬吉许小姐不会出事的,我想她只是迷路了。” 声音渐渐远去,玛姬仍然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亚当龙敲了敲她的肩膀。 “你是吉许小姐吗?”他轻声问,“你认识他们?” 玛姬转过身,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不想承认:“是的,我认识他。” 亚当龙眨了眨眼睛:“年轻漂亮的姑娘总是不缺乏有钱的帅哥追求,我建议您不要让他担心太久,否则他会将您紧紧看住,害怕您再出什么事故。” 玛姬看着他,亚当龙回以明媚笑容。 两人对视了一会,直到远处的脚步又近了,玛姬才说,“谢谢您的提醒,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再次见面。” “我总觉得您很亲近,也许美丽的姑娘总会让我产生亲近,,”亚当龙点头,“我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您如果有空闲,请来找我。” 玛姬走出角落,刚转过一个弯,仍旧能感受到亚当龙的注视,她忍不住回头,一双手从身后面紧紧地扣住了她的肩膀。 “玛姬!”她正好陷入克利夫特担忧的眼眸里,“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第11章 “我没事,克利夫特,”玛姬伸手将克利夫特散落前的头发捋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我真的没事。” 克利夫特满脸怀疑地打量着她,从头到尾,直到确认她除了裙角沾了一点泥迹之外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你吓坏我了,”他紧紧抱住她,声音闷闷地,“你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这里都是强盗、无赖、叫花子聚集的地方,你怎能能一个人到这里来?” 很显然,惊魂未定的不是误入到这种穷窟中的玛姬,而是克利夫特。 玛姬笑吟吟地把金手表递给他看:“你看,我找回了什么。” “什么?” “我爸爸的手表,前段时间被小偷偷走了,”玛姬心情不错,小鸟依人般窝在克利夫特臂弯内,“今天终于被我找回来了。” “我收购了许多价值连城的手表,”克利夫特搂着她往外走,他左右张望,警惕着那些在阴暗处的目光,“你想要手表,尽管跟我说就行,一个人到这里来太危险了。” 克利夫特终于意识到尽管玛姬看起来柔弱娇小的身躯中,隐藏着截然不同的力量。 为此他感到不安和担忧。 “你太莽撞了,”克利夫特匆匆将她拉上车门,把车门狠狠一关,隔绝那些窥视的目光,“再怎么着急,你都应该跟我说一声的。” 那个亚洲人说得没错,玛姬心想,克利夫特也许不敢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之内了。 这可真糟糕。 她搂住他的腰,感受着他强健躯体中急促的呼吸,抬头亲吻他的喉结:“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让你担心…” “绝对不能有下次。”克利夫特低头,在堵住她的嘴唇之前吐出短短几个字,紧接着是绵长的亲吻,他重重地咬了一下玛姬的唇瓣,就像是一种警示。 嘴唇的刺痛让玛姬想到了那些惩罚逃跑奴隶的奴隶主,这让她有些不舒服。 男人使起劲来,很难控制力气的大小,玛姬不算喜欢克利夫特这么对待她,但讨厌的是,她并不能给他一个响亮的巴掌,甩脸走开。 她轻轻皱起眉头模糊地呻吟了一声,然而克利夫特并没有听见,野兽般的啃咬已经从嘴唇落到脖颈、肩头… 玛姬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克利夫特,你弄疼我了。” 埋着头的男人终于抬起头,湿漉漉的灰绿色眼睛里闪过一丝心虚。 也许他知道这样并不会使她舒服开心,但他决心要这么做。 “明天得穿高领的衣服了,”玛姬揉了揉脖子,委屈地抱怨,“你要体贴我一点,克利夫特。” 克利夫特注视着泛起红晕的白皙皮肤,脱口而出:“为什么需要遮挡住?” 如果能让整个弗赛市知道玛姬冯索瓦吉许是他的女人,那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上街揽客的妓女才会把吻痕露出来,”玛姬一瞬间有些冷淡,她拽了拽衣领,平静地说,“亲爱的,我暂时没有昭告全天下人的打算,也不打算将妈妈气死。” “你是我的情人,”克利夫特下意识避开了他不想提及的词,“这不一样,我们真心相爱。” 他们说话期间,车夫已经将他们送到吉许家小巷外,这一次,玛姬没有急着下车。 她咬住下唇,若有所思地贴了贴克利夫特的脸颊。 尽管一开始她只是想着解燃眉之急,但多天相处下来,克利夫特温柔,绅士,除了时不时显露出的莫名占有欲和并不门当户对的身份,他的缺点并不多。 他是真心的。 若她也是真心的话,也许人们会转而赞颂起他们之间真诚忠贞的爱情,而不是指指点点“一个贪财,一个贪色,天生一对。” 至于吉许夫人知道后会如何火冒三丈,玛姬明智地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妙。 “亲爱的,”她在他耳边温柔地说,“我们是真心喜爱的,这确实不一样。” 克利夫特察觉到玛姬态度的微妙变化,但他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将它统统归咎于她也是真心爱他,忍不住从心底溢出欣喜。 “明天见面吗?”他满心期待地问。 “妈妈还在生病,克利夫特,”玛姬摇头,“我没有心情玩乐。” 她把亲吻当做补偿凑上前亲了他一下,转身离去。 克利夫特等了很久,她没有回头。 他只好苦涩地笑笑,他尽力安慰自己,玛姬是个孝顺的孩子,她这么做是理所应当的,如果不是因为孝顺,他也无法乘虚而入,毕竟她看起来对金钱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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