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琢磨他应该没有要追究我扔下他,独自跑到万花楼的意思,看他脸上浮现薄红,心里竟莫名高兴,提议放一放花灯,图个喜气。小毒物虽然轻嗤这玩意幼稚,却也陪着我放了一个。 他找来一支笔,我接过,并在油纸糊的莲花灯上写下“诸事顺遂”四字。 此时侧目偷看身旁人笔下内容时,小毒物没想遮掩,大大方方地展示给我看,他的灯上写的是“宫门永兴”。
第二十一章 :风情月意,目成心许 “宫门永兴——你还真是一心都是宫门呢。” “心里全是宫门的,是哥哥。哥哥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 他凝视远方,手上轻轻一推,莲花状的河灯便缓缓飘远了。 “我其实一直都觉得,角公子固执坚守,冷情严苛,然而面对你,面对上官姑娘时,依旧有掩不住的温情。” “他是个很固执的人……只要姓宫,只要不是宫子羽那样不学无术的浪荡子,我哥都会把他们当做弟弟妹妹。有朝一日,若发现上官浅有二心,哥哥也一定会舍弃她的。” “这我知道。可是人之一生,肩负太重的责任,过得如履薄冰,这样不累吗?” “我们各自乐在其中啊。哥哥从小都教我,人之一生,家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只有彼此扶持,才能将宫门完完整整地继承下来,强盛后世。” “可后世的强盛,与你何干呢?” “嗯……是没什么关系,不过我哥觉得我应该在乎,那我便在乎好了。” 我默了默,手中的花灯中央,烛光轻摇。 “那你呢小毒物?” “什么?” “你没有独属于自己的心愿吗?” 他突然有些得意地勾唇:“当然有。” “那你倒是说说看?” 宫远徴顿了顿,看着我: “从前我私心甚少,只珍视哥哥的关爱。不过现在,我所求就多了,陪伴,柔情,亲近,我通通都要。” “啊?你还妄想角公子对你柔情?” 他被我这一问气的够呛,最后却只恨恨说了句:“蠢!”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吗?”他突然问。 我一愣:“自然是不知道,某人那时见面第一眼就怀疑我是无锋刺客,还将我扛在肩上,好没有心。” “记得这么清楚?”他脸色一变。 “那当然,我还记得你审问郑小姐时迁怒于我,送了我一滴你心爱的毒药水——唉,后来我每每想起总觉得脖子一凉……” “行了,就知道说不出什么好话……”他撇开眼,但脸上现出不安的愧疚。 “难不成你第一次见我时,我不知怎么晕倒在河边,被你寻到了,你看我生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对我一见倾心,爱之切,则藏之深,所以你表面上处处与我为难,实则爱我入骨了?” 宫远徴的表情越来越复杂,他嘲讽我:“你别想太多了……我很像宫子羽吗?” “嘁,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我心满意足。 他没理我,接着说: “其实河边那次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难不成,在这之前你就见过我了?” “嗯。”他点头,回忆起来。 “那日新娘的花舫刚刚靠岸,我便站在暗处,监视你们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包括悬崖上做作远眺的宫子羽。当时,你是第一个下船的新娘,老嬷嬷还没来得及迎你,你却着急忙慌把盖头扯下来了。” “噢——”我了然,“所以你是见到我盖头下的容貌闭月羞花天姿绝色,对我一见倾心所以……” “行了行了怎么还起劲了……” 他大概又觉得我傻,竟释然一般地笑了,身子后倾,双手撑在地上,仰头看那明晃晃的、飘满天灯的天空,感慨似的说: “我那时想的是,你这新娘,一看就别有用心,无锋这回派来的刺客果然厉害。” “哈?——不是,我能有什么用心?” “用心……”他别扭地别过头,没看我。 那小辫子轻轻拨动,熟悉的铃铛声又簌簌地响起来,过了许久才挤出几个字:“算了,没什么。” 我一时语噎,细品出他话里暗带的情意,不知怎么反应的好。 此时天与水都映着暖黄的光,他同我并肩坐在河边石砌的高台上,闲着无聊时,我会晃荡着裙下的小腿。 宫远徴则少见地用纨绔一般的坐姿,一只腿放将下来,另一只腿曲在坐台上,架起他缠着黑甲护腕的小臂,时不时盯着我看,默默地痴笑。 我看他不遮不掩地这样做了许多次,终于忍不住调侃: “徴大爷今日好兴致,想来是方才所许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吧。” 闻言,他笑意更浓:“堪堪差那么一点。” “噢?差哪点?” “差你啊。” 我闻言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于是收起笑,轻咳一声,手套一戴,在怀里摸索起来,边摸索边一本正经地问我: “你知道我那日没问完你的第三个问题是什么吗?” “不知。” 他眼睛一转,恶劣地笑起来,抬手说:“手伸出来。” 我乍时知道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奈伸出手:“来吧。” “老规矩,敢说谎,毒虫便将你的心肝吃个干净!” 他果然又掏出那只黑黢黢的虫子,放在我手心,煞有介事地问: “你初见我时,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病征?” “啊?……噢,有啊有啊,你的肩膀当时压住我的脾胃,我差点把中饭吐出来。”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有没有觉得,嗓干,体热,内息不稳,就像……患上了心悸之症?” “心悸之症?”我摇摇头,说没有。 他垂头丧气:“好吧……” “你问这个干嘛?” 他郑重其事说:“见一人,若心生爱慕,则心跳如鼓,如患心悸之症。” “你从哪儿听来的歪理?” “书上说的,怎么就是歪理了。” “什么歪书,竟教你这些……” 他心虚,别开头:“所以你……” “我倒是没有那么多悸动,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你黯然神伤时,我会心疼” 小毒物眼神一亮:“那……这也算!” “算什么?” “心悸之症是,细水长流也应如是,这叫情爱。” 天爷,他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总说这等子让人心绪不稳的话啊。 他兴高采烈地把毒虫扔进放满了花灯的河里,朗声笑了。 “对了,给你个东西。” 他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帕子包得严严实实的物件,拿到我跟前,示意我打开。 这小毒物不知拿的什么贵重物,生生用帕子包了两三层。好不容易打开,里头竟然是一只精致的袖箭和一支玉簪。 “这?” 他收回手,清了清嗓:“金簪招摇,你一向不喜豪奢,但木簪又太素,我便用玉凿了根如意梅花式样的,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送礼物,一样就够了,这袖箭又是什么意思?” 他神情认真:“纵使我有再大的本事,也没办法时时刻刻待在你身侧护你周全。嗯,自然,你武艺不差,足能自保,送袖箭,是为了在危急时刻,你能保自己安危。而玉簪,是结发之物……” 我只觉得心里某处酸得慌,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暖光在他脸上跃动,宫远徴平日里苍白的脸色有生气了不少。 很早我就想说,他生得好看,很好看很好看。皱眉头的时候好看,感伤时泪莹莹的眼睛也好看。 但我更爱看他笑,虽然他更多时候是为了笑我愚蠢,但,真是好看的。 不过,难道我要在这种时候夸他长得俊俏吗? “玉簪很好……不过嘛,木簪也够了。” “玉簪清透,衬你。”他绷着脸,却仍然看得出笑意。 我拿那簪子把玩了几个来回,觉得很合心意,但又觉得此时应当谦逊礼让些,便回他: “木簪有木簪的好处,我也算从小锦衣玉食堆砌着长大的,对身外之物并不长情。木簪并不贵重,坏了也便坏了,扔了重新刻一支就是。但若是玉簪可就没那么简单了,玉簪嗜血,碰多了血肉之物,原本润泽的质地也要变坏……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端详半晌:“兰陵萧家三代走镖,你也会武,手上也曾沾过人命吗?” “人命倒是没沾过,不过两年前我跟着父亲护一趟镖,路过卢堎郡时碰上一伙山贼,要说他们身手实在差点意思,没几下便被队里的哥哥叔婶们制服了。我那时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手上拿着软剑毫无章法地乱舞,那小贼头子半条腿都快没了……” 他聚精会神地听到这里,笑了一声,打趣说:“那看来下次我得送你一把软剑才好。” “可我并没有什么可送你的,爹爹寄了两回称手钱,但加起来也够不了打一把好刀的……” “我不需要什么礼物,你平日里多对我笑笑,少打我的趣就好。” 我也只是笑。 “那日爹爹看那贼人血肉横飞的样子实在痛苦,亲手抹了他的脖子,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跟过镖了。” 他沉思片刻,缓缓拉住我的手说:“你父亲做的是对的……” 我感觉手背覆上了一层厚茧子,于是反握住他的手。 “你干什么?”小毒物语气谨慎,却一点缩回手的意思都没有。 我托住他的手背,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但他却慢慢抵抗起来了。 “别动!” 他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拗不过我,任由我摆弄他的手。 这是第一次这样近地端详他的手掌。 我本以为,像他这样从小应该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手上该细嫩光滑才对,可小毒物的手掌心竟密密麻麻横亘着深深浅浅的划痕。 “刚才在万花楼时我就想问你了,”我依然握着他的手,不让他缩回去,“你的手糙得人摸着生疼!” 看着我故作嗔怒,他竟然有些慌乱:“哪有那么夸张……” 我笑着没答他,伸出手掌放在他手心,眼瞅见他手臂一紧。 “紧张什么?我还以为你从前总隔着一层衣衫与我相触,是因为你徴公子彬彬有礼,避免与女子有肌肤之亲,结果原来是怕暴露自己手上的旧疤啊?” 小毒物闻言又要收回手,我趁机抓住了。 “你手上的伤哪里来的?” “从小试药所致,是我自己干的,没什么要紧。” “怎么不要紧了?你看它,都不好看了。” “嘁,我就知道你以貌取人……” 我忍不住调笑:“我就是以貌取人呀,徴公子生得好看,叫人喜欢得紧。手不好看了,我就该心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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