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毒物满脸期待,看得我愈发心软,我只好找了一种最让自己看起来有底气的样子,清了清嗓: “那我就勉为其难陪你走一段吧。” 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觉得小毒物疯魔阴邪时的姿态好看,委屈红了眼的神情也无比悦目。此时他欢愉上头,小半张脸因兴奋而隐约薄红的样子落在我眼中,就更勾人了。 可惜的是,小毒物本来想扑过来抱我一下子的,谁知他双臂展开后,却在半空中收回,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收拾物什时我还在想,徴宫宫主克己复礼循规蹈矩明明是件好事,我怎么能存那种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心思呢? 最后我一拍脑门儿总结:啊,果然,情情爱爱什么的,最是扰人心神了。 …… 巳时二刻,宫远徴临时被叫去了角宫办事。临走时他将氅子又留下了,说是新雪伊始,天冷更容易得风寒,叫我等他回来。 我刚打理好物什,似是好久没见的缃叶竟破天荒地大白天回来了。 见我大包小包的,她惊讶问:“木啊,你这是?” “去徴宫,不住医馆了。我问过小毒物,他说你可以选择留在医馆帮忙,也可以跟我到那边去。” “我……我还是留在医馆吧,反正这儿也没什么忙要帮的。”她心虚说。 “你不对劲,”我端详她半晌,“十分不对劲。” “啊?” “面色薄红,容光焕发的,是碰见什么好事了?噢——那个叫小黑的花公子……” “不是!”缃叶忙打断我。“我告诉你就是了……上元节那天晚上,小黑路过雾姬夫人房外时差点撞破了上官浅的身份,我把他支走了。” “上官姑娘她们不是已经彼此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了吗?没出什么事吧?” “都没什么事,不过本来上官浅应该受个伤,被宫尚角发现后暴露自己孤山派遗孤的身份,然后对咱们冷酷无情的角公子失去希望,最后一步步和无锋里应外合对抗宫门……” 我脑仁跳着疼:“那现在怎么办,宫门对无锋刺客的调查半点进展都无,等把宫唤羽找到了,惩处了,那云姑娘她们三个无锋人又怎么办呢?瞒肯定不是长久之计,角公子也不可能会和一个无锋刺客白头到老啊。” “那可不一定,我觉得吧——当然只是我觉得,只要防着上官浅做背叛宫门的事,宫尚角还是能放她一马的。所以——”缃叶伸手,郑重其事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咱们接下来要好好撮合他们这对苦命鸳鸯,我是没机会也没胆子的,全靠你了啊木。”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哪敢撮合他们两个?一个早就想杀了我,一个光靠眼神就能杀了我……”想到这儿,我又打了个寒战。 “我都想好了,小毒虫对你情根深种,你又没犯事儿,没人敢动你。你这都要搬去徴宫了,跟角宫接触不是分分钟的事?你想啊,宫门出了问题,木木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我看她语气恳切,本来还有所动容,可是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劲。 “缃叶,你太有问题了,要放平时,你只会费尽心思地和我找办法在开战时钻空子逃走,而不是关心整个宫门的安危。说说吧,你还想救谁?” 她霎时心虚起来,眼神躲闪。 “噢——是那个小黑吧?” 缃叶听到“小黑”二字猛地抬头,支支吾吾的。 “不是……” “那我问紫商小姐好了,说不定还能碰到那个传说中的花公子,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何方……” “好啦好啦!……”缃叶终于恼羞成怒,“小黑他……人还算善良,一般聪明,我不想他最后惨死在无锋手里……他那人又是头倔驴,肯定是会在宫门战斗到最后一刻的。” “我懂,我懂,”我点点头,“原来你也坠入爱河了呀……” “啊?……嗯……”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情相悦?” “不知道……本来他应该喜欢小紫紫,但好像,我出现在商宫的频率太高了,话也太多……”缃叶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那他就是也喜欢你。” 她闻言一惊,但随后又摆手否定了,结果我还没说话,她就自己分析起来花公子对她的态度和细节。 我不想理她了,原来情情爱爱只是庸人自扰,旁观者清。 我感到有人给我当头浇了盆凉水,定了定神开始自己分析起接下来的行动。 如今,小毒物的暗器没被上官姑娘偷走,无锋入侵后,宫门的胜算又高了不少。 缃叶知道无锋派出的那几个魍各自有什么身手特点,这些暂且也不操心了。 就等办了宫唤羽,撮合上官姑娘和角公子,至于云姑娘……宫子羽是个大情种,也用不着我操心。那就剩雾姬夫人……怎么才能说动她站在宫门这边呢? 我苦恼半天。 挨到宫远徴回医馆时,天色已近傍晚,窗外铺着一层薄薄的白雪,整个医馆看起来恍若白昼一般。 不过唯一不太衬景的,是小毒物难看的脸色,他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 “怎么啦?”我问。 “是宫子羽……我和哥哥怀疑他身世不纯,不堪为执刃,于是从雾姬夫人处拿来了兰夫人生前的病史册,我说怎么轻轻松松就拿到了,结果是我们被雾姬摆了一道。” “册子是假的?” “不,是真的,但却不属于兰夫人,那是哥哥的生母泠夫人的病册,刚才他看时,魂都像要丢了。”他失落说。 角公子的母亲和弟弟早在数年前的无锋入侵中就遇难了,这我有所耳闻。伤亲之痛怎么会那么容易放下呢? 我说:“角公子是个明白人,也是个普通人,伤心归伤心,他定然也清楚,活着的人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懂。”宫远徴扯着嘴笑了笑。 我戳了下他的手臂,轻声道:“行啦,怎么笑着比哭了还难看呢?” “我又没哭过,你怎么知道好不好看?” “嗯……想还是想过的。” “……”他愣在原地,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少想那些没养分的——东西收拾好了吧?” “嗯,本来也不多。” “那就走吧。”他不由分说便拉着我手腕,重新兴致勃勃地朝徴宫走去。
第二十三章 :若我恶者,当如斯何? 行李是交由下人搬运的,宫远徴当着那么多人把氅子披我肩上,又小心地拂掉我发顶的细雪,丝毫没有避讳地笑。 好,我也算体会了一把有恃无恐的妙处。 他拉我走了一条近道。 小路位置偏僻,九曲回肠,走了好几个柳暗花明后,竟然还没能走出去。 我怀疑小毒物是故意绕远路的,因为他此时正在我身旁偷笑。 “兴致盎然啊徴大爷。” “?”他看着我,“怎么了?” 我想了半天,好像的确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我不高兴了吧? “你偷偷笑什么呢?”于是我这样问。 “我笑了吗?”他又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我憋着气,不想再理他,直直往前走了。 “诶——怎么突然走这么快?” “可能我们已经到相看两厌的阶段了吧。”我说。 那小毒物却饶有兴致地打趣说:“这么快就厌弃我了?真是个不长情的。” 我没理他。 “好吧,既然你不喜欢,那以后就不带你来这里了。” “我应该喜欢这里么?” “不,不是,这儿是我小时候找到的隐秘之地,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地方——这是我的秘密。”他轻声说。 “隐秘之地?”我四下张望,“这儿有什么宝贝吗?” “有,多着呢——葛根、瞿麦、还魂草……失算了,我忘了你不爱医术。”他语气懊恼。 “倒也不是不爱,没你那么痴迷罢了。” 我释然,这才开始认真观察四下的情状。 小路两边的林子不高也不茂,但各种各样的草木灌丛有序生长,应该是常年有人细心呵护照料的。 小毒物说,这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隐秘之地,他是真的随时随地都认真对待着做出过的承诺—— 你我坦诚,互不欺瞒,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我的性命就是你的性命…… “宫远徴,可我没什么隐秘之地能带你去看的。” “哦……这没什么要紧的,”他手攥紧了些,说话时,嘴里会呼出一些白气。 “或许快乐的人都是没什么秘密的,这正好——我希望阿暮的快乐长长久久。” 他又来了。 有时候,有情人之间的漂亮话会让人心跳很久。 “小毒物,你再这样巧言令色,我就要患上心悸之症了。”我故作苦恼地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你不喜欢这些话吗?” “……还行。” 他心满意足,松开我,抬手在我眉间轻轻按了一会儿,认真地说:“不要皱眉啊,你的快乐要长长久久。” “知道了……” …… 走过两段长长的青石板回廊,四周白墙渐渐高而逼仄,长廊尽头一扇红门紧闭,銜环兽是两头龇牙咧嘴的饕餮。 门的正上方挂着一张牌匾,上面大大地写上四个字: 宫彰徴举。 徴宫下人行色匆匆,也见不到什么侍卫。 宫远徴站在宫内的池边时,我觉得有些难过。他的家安静到只有风声,水声,树叶摆动的声音。 或许,春秋易逝时,寂寞成长中,他常常只是一个人待在房里,或是研究医药,或是培育花草。 有心时才能听见花静静开放的声音,雨落在池中淅淅沥沥的声音,烛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响声。再喧杂一点,风呼呼作响,虫鸣鸟鸣自在酣畅,药草生长翻动泥土…… 可我听不到他说话,更听不到他笑。 他应当是安静的,在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走进自己的宫门,会把头上的小铃铛取下来,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只专心捣鼓他的花草。 他的呼吸声,动作的声音,一切都是他,不只有说话时他才在。 可我也不能说他寂寞,他用一句“我甘之如饴”就可以噎住我。 “这里是不是太冷清了?”他问。 可我也不能说,是的,这里冷清得人难受。 “不会,静得好。”我于是说。 然后小毒物笑着拉我进他的花室中去,颇为自豪地介绍起每一种药草来。我看到了传说中的出云重莲,果然美得晶莹剔透。 小疯子静下来时,是细心的。 …… 后来这几日,小毒物带我到处玩乐,但其实宫门严整肃穆,除了他那“隐秘之地”实在没一处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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