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会跟着他到角宫去,同角公子和上官姑娘他们吃吃饭,聊聊闲天。 “远徴弟弟还是不要挑食了,虽是即将成人,但多吃,长得饱满些,也更讨女孩子喜欢不是?” “你还是先管管自己吧,厨艺不精,怎么叫别人喜欢?” “能上桌,我自然是挑中了角公子喜欢的,角公子喜欢,我就欢喜。总比广撒网,却无一讨人欢心的好啊……” “你!……” 饭桌上的氛围通常都是如此,宫远徴和上官姑娘倒是你一句我一句,颇有规矩。我和角公子则往往选择默默用饭,由着他们斗嘴。 第一次来角宫吃饭时,角公子会特意留下些饭食,好让上官姑娘不至于因为吵嘴,晚些时候饿了肚子。于是后头我也学过来了,只不过最后宫远徴回回都让给我吃。 听上官姑娘透的消息,宫子羽闯三域试炼的第二关,如今也快到尾声了。 “那太好了,等云姑娘回来,你就知道半月之蝇的事我没骗你。” “得了吧。该受的苦都受过了,该挨的痛也挨完了,骗没骗又有什么要紧?”上官浅嗤笑一声,但眉眼却带着隐隐约约的高兴。 我心中了然,凑过去问:“上官姐姐最近和角公子一切都好吧?” “好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自然是有关系的,你俩好了,小毒物就好,这样我的日子就好过了。” “……”她看着我,似笑非笑: “萧姑娘,我奉劝你一句,个人命运与生死是断不能寄托在男人身上的,不然啊,必会落得个身魂俱灭的下场。”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答:“我明白,自己的性命和身体自然是最重要的,我只是希望他也能长长久久地开心……” 上官浅一脸嫌弃:“你们两个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纯情。” “彼此彼此……你和角公子那么般配,也要好好的呀。” “般配?你眼神坏了吧。”她轻嘲:“般配……有些身份的阻碍,是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的。” “阻碍也可以是垫脚石。角公子最看重什么,我想上官姐姐你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是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这也可以很简单。” “简单?真傻,是你想得太简单吧!”她掩面轻笑,笑声娇媚,姿态清丽。 “你不是不知道,他最重视的人已经死了,死在谁手上的?无锋!而我是谁,还记得吗?再说了,我为什么要跟他宫尚角站在一条线上?我能得到什么呢?庇护?怜爱?” “……上官姐姐,去或是留,我的确没有立场干预你的决定,劝人向善,改人命数这种事,想想还是太过正派了。不过只要不危及无辜性命,只要你有一点想完成的心愿,我可以试着帮帮你。” “你能怎么帮我?又能帮我什么?” “可以帮你走一条尽量两全的路,既不害人性命,又能保你自己的性命——毕竟我知道的更多。” “……”她没理我,只是趴在亭子的栏杆上,手肘撑着下巴,盯着不远处的白色杜鹃花。 “好姐姐,我只问你一件事了,”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凑近了问,“你还会再拿宫门的消息和无锋做交换吗?” “那可说不定,如果有一天,有人发现了我的刺客身份,或者无锋知道我心不在它,到那时若无人保我,我可就死定了呢。” “是啊,是个问题,角公子他心思难猜……” 我不知道再说什么了,有些问题的确是无解的。 上官姑娘信的只有自己,把性命寄托在别人身上本就是不可靠的,所以她为何还要争取角公子的情意呢? 为什么呢? “你和云为衫运气都不错,特别是她,遇上个傻的,也不知寒鸦柒当时是怎么派的任务……” 我苦笑:“难不成你后悔了?或者你对搞定角公子没信心?” “我啊,还没有做失败过的任务。”她嫣然一笑。 “说起这个,你们和雾姬夫人聊得如何了?” “如何?她死活不肯透露宫唤羽的下落,还几次三番想要自伤来摆脱嫌疑。这无名也真是个麻烦,她若死了,我在宫门便能多一分容身的可能,云为衫死了更好……” “可别,羽公子不会放过你的。” “哦,那倒是,如此也麻烦。” 我们陷入沉思。 上官姑娘之前已经抱怨许多次了,她说自己不如不管宫唤羽的事,宫门遭了难与她何干?结果上元节那天晚上她正巧碰见雾姬夫人拿着軟剑想自伤,好在她以云姑娘随时可以拿宫子羽的性命为要挟,这事才得以作罢。 看来得找机会当面谈一谈了。 …… 天寒如冻,梨雪愈开。 小毒物二十岁生辰前两天,云姑娘被角公子从后山带回来了,说怀疑她是无锋细作。不过云姑娘脚还没沾上地牢的门槛,便被宫子羽强掳走。 角公子倒是没觉得什么,小毒物却气得够呛。 是了,月长老并未遇害,云姑娘和月公子也就不会相识,那假“试言草”也就没机会帮宫子羽他们解围了。 执刃大人呐,好好练武,顺便长点心吧。 隔天,我到医馆取回落下的手巾时碰上了来捡浴药的云姑娘。 “什么?你这就要向羽公子坦白了?” 她点点头。 “执刃大人天真纯良,奈何无甚心机,前些日子,司徒红差点让我的寒鸦杀了他。这些天在三域试炼里,执刃对我用情至深、有求必应,我断不能再欺瞒于他。” 我只好点点头: “……那,云姐姐你若想好了,我便没什么可说的了,羽公子的确纯良,你是不是梨溪镇的大小姐,是不是无锋细作,又有什么关系?”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 回徴宫的路上,我脑子乱乱的,如今的事态与缃叶跟我说的完全不同了—— 上官姑娘没有暴露,雾姬夫人没有行动,贾管事被生擒,除了角徴两兄弟还拿着月长老被偷袭的事情不放,宫门上下自新娘入谷以来可以说是几乎没什么变数发生,这时候云姑娘自爆也无伤大雅。 真顺利呀……除了上官姑娘的事有些棘手。 怪就怪角公子是个铁石心肠的冷性子,连关心二字都说不出口,也怪不得上官姑娘没安全感呢。 …… “又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 小毒物放下手里的养根水,取下手套,语气威胁:“不说?那我可又要用试言虫试试你的心肝是什么滋味了。” “正好,我也试试你的。”我摊开手,倒让他不知所措了。 “我对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 “那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 他坦坦荡荡,趴在茶案上抬眼看我,那眼神看起来清润真诚得很。 我默了默,也趴在他面前的茶案上: “小毒物,如果我是个无锋刺客,你会怎么对我呢?” “嗯?”他皱眉,“你绝不会是无锋人。” “我是说如果……” “哪有什么如果……就算有,你也绝不会是那种杀人无数无恶不作的狠毒刺客,所以我会把你关在徴宫,给你解受制之毒,不准你再回无锋。” “那如果,我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手上沾了许多清白正直人家的性命,你会杀了我吗?” “……害过宫门中人吗?”他严肃起来。 我摇摇头。 “那我不会要你的命,我会废了你的武功,把你锁在床边,日日看着你,给我试毒……” “小毒物你太残忍了。” “当然残忍,但前提是对待一个完全不可能存在的萧玉暮。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是不同的,是我所爱重的,所以你的愿望更重要,你想我怎么对待你我就这么对待你……” “好了好了。”我打断他。 这厮巧言令色的功夫日渐长进,我有时真的在怀疑缃叶的话本子被偷了去,还被他没日没夜地研读。 想想就可怕。 “不过——”他话头一转。 我抬眼看向他,灯下,小毒物眼睑覆上小片阴影,抿着唇笑,手指在茶案上一下一下地轻敲。 这熟悉的疯劲儿骇得我身子一颤。 “无锋之人,罪该万死,我应该断了他们的手脚筋,一片一片割开他们的皮肉,再灌上我最喜欢的毒药……” “阿暮,你的问题问得不对—— 任何人有幸冠上你的名字,我都将免他一死。”
第二十四章 :平地波澜,猿穴坏山 小毒物似乎不怎么在乎他的生辰。 初一这天一清早,宫远徴便照平日里的习惯洗漱完毕,梳好辫子,系上小铃铛,从他房中推门而出,丝毫没有迎接成人礼的兴奋感。 “阿暮!——你守在我门口干什么?这会儿才刚过卯时。” 我们两个的房间在对门,只要摸清了宫远徴平时的作息,是很容易蹲到人的。 他貌似被我吓了一跳,腰侧的刀被他拔出来了一半。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道:“小毒物,生辰快乐。” “哦,想起来了,”他笑着说,“你记这么清楚?” “想起来了,就,没了?” “有啊,你我婚期将近,我看今后也不必分房了……” “我不是说这个。”我赶紧打断他。“角公子不是前几日就提醒过你,成人礼成后就要束发了么?” “哦,那我束便是,我倒是没讲究过这些虚礼。” “虚什么虚,不讲虚礼还每日每日地起个大早挂满头的铃铛?” “这……习惯了嘛……”他悻悻。 我于是一边拉他入房间,一边掏出怀里的小镜子,然后一点一点解开他的辫子。 “你给我梳?”他受惊似的按住自己额头上那根被我扯松了的暗花抹额,语气有些发颤。 “不愿意的话你自己来也行。” “愿意,愿意!”他于是乖乖地坐在床边,任我摆弄。 “弄疼你了的话就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不疼。” 我满意他的态度,接着便在他脑袋上“上下其手”。 “上元节那日,我在市集上看中了一个束髻的小冠,买回来才发现上头的花纹实在不怎么好看,所以我勾勒了些新的银纹上去,你看——” 我于是从手旁那个香樟木盒里将小冠展示给他看。 束髻小冠通体皮制,中有玉镂,外勾银纹,形如手状。 “双鸟缠枝纹?”宫远徴看着发冠,竟羞赧一笑? “什么双鸟,是缠枝云纹!” 看我着急的样子,他倒笑得更欢了,干咳两声,就当清嗓,装模作样说着“你真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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