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明明已经打破常规,全力以赴又引以为傲地达到了这样的成就,又为什么那般轻易便接受这种因为年龄偏见而存在的不公。 白无水罕见地有些哑言,竟是因为这个。 当然,凭借白无水的脑子,当然达不到幸村精市的思维境界。 她把这称之为病人对医生的依赖,毕竟她对自己的专业素养还是很自信的。 她挠了挠头,“其实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氛围到那了,我总要表个态吧。假如说你的确对我的确产生了恐惧与质疑,我如果态度上不退一步的话,岂不是会让你有压力?” 她的解释在幸村精市听来,是另一个版本:知道你有换掉我的想法,我还提前给了你铺垫,免得你不好意思说,这很贴心吧。 幸村精市见她还一脸认真,也终于知道两人的思维串不到一条线上。 他累了,扶着椅子缓缓坐下。 白无水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不是,她不是都说清了吗?怎么他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往他旁边一坐,但美少年静静地吹风,没搭理她。 白无水看不得他这样,“上次我就说过,你再这样郁郁寡欢,我是真会骂你。” 美少年脑袋低垂着,片刻,优逸的嗓音带着摧人心肠的丧气,“你说我们是合作关系这件事,都是骗我的吧。” “我不会拿来开玩笑。” 她不认为她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定义为合作关系有什么不对。她目前只是个医学助理,没有医生执照,并不具备独立接诊病人的资格。 幸村精市在特殊条件下成为了她的第一个病人,但她更愿意把他看做一起攻克难题的伙伴。 幸村精市似乎在等这句话,他抬眸直视她,眸光竟亮得逼人:“可既然是合作关系,你为什么不能像我一样无条件地信任你。” 哈? 什么东西? 看着白无水听不明白的表情,幸村精市很是来气,但不得不继续:“医生,虽然你最开始的确给我留下了奇怪的印象,但我从未质疑过你的专业能力。也如同你最开始说我们是合作关系那样,我始终坚信着,你能够带领我翻跃漫无止境的痛苦。” “然而这一切,跟你是17岁还是27岁都没有区别。我相信的,只是一位名叫白无水,从千里之外来为我治病的医生。” “但我也明白,医生的存在是需要时间接受和消化。甚至倘若这个消息广而流传,医生也会陷入狂热的舆论之中。而医生愿意告诉我,比起震惊,我其实更容幸能够为医生保守这样的秘密。” 他不清楚院里的医生护士知不知道医生的年纪。但按照她的性格,她不会对一同共事的人有所隐瞒。 又或者说,她也遭受过不少冷眼与质疑,只是用实力让众人口服心服。 不过无论医生们心里对她有什么看法,却都默契地不会不会向病人或者外界提起。 这个世界热衷于造神,喜欢把‘天才’捧上神坛,让她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 但无论是善是恶,都会把这些情绪放大十倍乃至百倍地压在她身上。 幸村精市正是因为如此感性地与她共了情,所以不被对方理解的他才格外难受。 “原来医生没有把我当成值得信赖的人,而是直接将我放置在了你的对立面。” 幸村精市很少会说出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 他身边懂他的人太多,所以他说话向来不会过分直白,基本上点到为止。 可对医生而言,是行不通的。 他不懂她过往经历了什么,只知道被医学填满的年月里,她对人丧失了信心。 白无水哪里知道因为一句话,就被幸村精市窥到了人生的一角。 她依然处于震惊的茫然之中。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发生在她身上? 她从小到大,都习惯唯有竭尽全力去证明,才能获得所谓的‘信任’。 幼年时期,她在养父母的家暴中惶恐度日,只有做完所有家务,把他们伺候好才有一顿冷饭吃。 落魄街头的日子,她只有学会各种讨好人的把戏才会得到看客的赏赐。不过那时候辛苦赚来的钱往往会被比她身材高大的人抢走。 她不想饿肚子,可也打不过。但如果她发狠地和他们拼得头破血流,他们又会畏惧地把钱和食物还给她。 她跟着白老头去了西尼亚岛之后,也曾去学校读过书,但时常遭受排挤与嫉妒。因为她是白云天捡回来的乞丐,却被当成了亲孙女。大家同为孤儿,凭什么她能享受这般殊待。 而她性格恶劣,又惹是生非,同龄人不是畏她三分,就是厌她如瘟疫。 西尼亚学校的老师头疼不已,找白老头交谈过后,便将她领回了家。 周围的大人表面对她慈眉善目,可背地里却为白云天惋惜:‘哎,白长老晚节不保啊,怎么想不开领养了这么一个刺头。’ ‘白长老也是可怜啊,若非本族人丁子嗣惨遭全灭,他又怎么会将满腔亲情的执念寄托在一个隔了三代的旁族小孩身上,这血缘关系疏得不止一星半点。’ 从那一日起,她开始惶恐不安,害怕被唯一对她好的人抛弃,于是她逼着自己学习讨厌的知识去讨好大人。 直到几年后,她医术学有所成,周围人的风评才扭转,说她不愧是白云天亲自教养的小孩。 她曾经也有过一位好朋友,他是她见过的最包容、最聪明、也最温柔的人。 可后来得知,他不过是因为白老头看她一个人孤单,才拜托他以朋友的身份靠近。他自己对她,是没什么好感的。 而无论是过往的经历,还是针对医生这份职业的责任,她早已默认了需要不断证明自己的生存法则。 就像来医院的第一天,墨兰谦便让她在众人面前处理了一台棘手的手术,这是替她在医院立足。毕竟,无论她白无水的名字在医学界传的有多神乎,都不足以眼见为真来得踏实。 她习惯了先接受他人的审视与评判后,再融入一个崭新的相对稳定的环境。 可这个人,和她以前认识的有点不一样。 两人神情各异地相顾了几秒,白无水先一步扭开了头,望向远方的落日。 她右半边脸没有伤疤,光滑细腻的肌肤削弱了轮廓的英气冷冽,在橘光下添了三分绮丽。 幸村精市目光怔怔,一时间忘记了眨眼。 一直望着远处沉思的白无水忽地回眸一笑,润亮的眼底仿佛漾出了一朵桃花:“神之子,你真是个善良温柔的好孩子。” 她依然不认为世界上存在没有根据的信任。 但如有真的存在,那就是她幸运地遇到了一个教养很好的人。 在幸福中长大的孩子,即便身上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可他温暖的灵魂底色,依然会照顾身边遇到的每一个人。 幸村精市呼吸一滞,可在下一秒听懂她的话中之意后,又面无表情提醒,“你也只有十七岁。” 这回的反驳可就理直气壮多了。 白无水轻笑:“别在意细节,我是在夸你。” 幸村精市:“……” “那要不喊你美少年?” 幸村精市额间冒出两条黑线,想到了第一次见面并不美好的回忆:“我有名字的,医生。” “知道啦,精市。” 她温柔的嗓音掠过眉眼的浅笑,好似风轻轻的喧嚣。 幸村精市愣了愣,可在白无水看来时,却条件反射撇开了眼。 白无水纳闷:“……” 喊他名字,也没见他多高兴啊。 第12章 医生的手,是软的 白无水在幸村精市这边忙完后,并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重新换上无菌手术服,又进了墨兰谦的手术室。 墨兰谦见她进来,眼角微不可查地抽了几下。 他无声叹了一口气,任由她积极地加班。 一个半小时后,办公室。 墨兰谦捏着保温杯喝养生茶,掀开眼皮扫她:“说吧,干了什么事。” “我在餐厅打了人。” 餐厅,意味着看见的人多,恐怕事情闹得不小。 打人,意味着肢体冲突,先动手者为过错方。 墨兰谦保温杯端得四平八稳,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他问:“对方伤得严重吗?” 白无水:“就揍了一拳。” 语气还有点可惜。 墨兰谦把白云天临终前的托付在脑子里过了十来遍,才忍住没骂她。 冷静,经历过她放了WMO的鸽子,现在遇上什么状况都是小事。 他抿了一口茶,继续问:“什么原因?” “那玩意说了我不爱听的话。” 说了她不爱听的话? 墨兰谦:“……” 她就没几句话爱听的。 不过能让她直接在餐厅动手的话,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这拳挨得也不算冤。 “还需要我出面吗?” 以前他就跟她说过,他不怕她惹事,但不希望她惹了事之后,他是被其他人告知。 白无水慢慢也学聪明了,知道墨兰谦虽然看不惯她的冲动,可每次都把事摆平的妥妥当当。 白无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后来,她闹了事基本上都自己解决,但依然会跟他汇报前因后果。 白无水很淡定说:“应该不需要了,我跟大家说,我们只是在探讨学术问题。” 墨兰谦:“……” 这下他没忍住,嘲讽道:“好样的,你这是威胁餐厅的所有人都当瞎子。” 白无水露出了一个煞有介事的表情。 墨兰谦这茶是喝不下去了,本想训斥一通,又觉大晚上生气浪费精力,他干脆从办公桌里翻出一罐珍藏的茶叶,甩给她:“明天一大早给我去找院长,好好道个歉。” 白无水这小破孩息事宁人的办法虽然混账,但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直接奏效。 这事说大也大,毕竟他们身后代表着WMO,而医院也是一个讲究纪律性的地方,如果在外派任职期间与当地职员发生大型冲突,那就要上升到外交和合作层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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