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医院一般会有陪护床可供租借,记得去护士站问一问。良好的睡眠才能够让你明天有充足的体力。” 然后他又提起了下午没来得及说的话。 “睦月想要了解的事,其实不止三年。等到你从群马县回来的时候,我们再细说。” 我回复了有关野田教官手术成功,目前生命体征稳定的话,然后叹了口气,又简单地和他说了说八木泽女士告诉我的故事,感慨起野田教官的女儿如此优秀帅气,却不知因何故而过世,打了一堆长篇大论之后,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微微愣住。 是啊,野田穗子的那张照片,我曾见过的。 但是,并不是见过具体的照片样子,而是粗略见过类似的配色。 高明的书册! 我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 对,是高明的书册。那天我宿醉从高明家醒来的时候,依稀看到他的书册中夹着一些照片,其中第一张的配色,与今天八木泽女士给我看的那张十分相似。 我再次看向手机中打的那段长篇大论,微微皱眉。 七年前,野田教官让我给东京都的同僚送礼。然而……高明并非是他的同僚,他们一个在群马县工作,一个则是土生土长的长野县人。 为什么? 为什么教官会有送给他的礼物? 我思考着,再一次将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的野田教官。 “这次去开会的名单里,有喜欢这一类物品的人。” 昔日的话仿佛在我耳边重新响起,我低下头,抹了把脸,埋怨起自己的迟钝。
第20章 十七年前的血案 为什么野田教官会认识高明? 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也没有问过。在今天之前,这件事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很简单的既定事实。 回想起七年前的那次礼物的递交,送给别人的大部分都是群马县当地的特产,而高明的是一本书。这份用心,足以说明他们的交情不错,至少是知道爱好的程度。 为什么? 为什么高明从来没有一次跟我主动提起这件事? 心中升起一丝疑虑,只是报个平安还不够,我决定连带着之前的那些事一次性同他问个清楚。 电话接通了,高明叫了一声我的名字。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身边似乎就有人大声地说了什么。 高明轻声发出不满的鼻音之后,手机中的声音就变得小了很多,似乎是拿开了手机在和别人说话。 努力去听,似乎是在说对面进入现场的流程不够规范。我意识到,这应当是有案情发生。 我把即将问出口的话吞了回去,这个时候选择诘问显然是不智的。压下心中的情绪,我只是简单地和他说了野田教官手术成功的事。 “那就好。我先忙手头的事,结束后再打给你。”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的屏保,从光亮一点点变暗,最终完全黑了下来。安静的病房中除了野田教官微弱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见。 关上了病房内唯一的昏暗光源,我盖着毯子,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对于平日的我来说,应当是睡觉的时间,但此刻的我却格外清醒——这份清醒仅限于难以安眠的神志,而不在混沌的大脑。 当高明的脸孔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竟有一瞬间觉得十分陌生。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我就摇了摇头,试图将它完全甩掉。 我应该相信高明。对于他隐瞒我的这些事,我顶多再差两天就可以得到答案,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丢失信心? 这个晚上我休息得很糟糕,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打开手机看一眼,看看有没有收到高明的回电。尽管理智告诉我,他并不会在深夜做打扰别人这么失礼的事情,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的双手。 天蒙蒙亮的时候,有护士敲门对野田教官的情况进行了确认。得到他平稳度过危险期之后,我松了口气。 因为正好在群马,这天我直接回了一趟家里。 见到日渐年迈的父母,我心中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尤其是母亲抱着我,长久不想让我离开她的怀抱时。她是位传统的女性,会把家庭放在第一位,而我这位家里的独生女,和她完全是两个类型。 闲谈之时,难免提起了我的年龄和婚事。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前两年我光是听到都会直接挂断电话,但今年倒是没那个心思逃避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随手帮着父亲卸货,嘴上却抱怨着,“你们就不能关心点别的吗?” “睦月的工作热情是不需要爸爸担心的嘛!”父亲这么说着,从货架上给我装了一些水果,“这些拿去给你的教官。虽然是被叫过来帮忙,但长辈就是长辈,空着手来多不合适啊?” “有空的时候,叫那位男朋友回来吃饭吧?”母亲在一旁笑眯眯地说,“不用瞒妈妈,你过得怎么样,脸上都写着呢。”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人的状态真的会这么明显地写在脸上吗? 这个问题,在我傍晚回到医院的时候,有了解答。 我进入医院时碰到了八木泽女士,她开心地告诉我,野田教官已经醒来了。我兴奋地推开门看到他的一瞬间,野田教官的眼神从欣慰一点点变为黯然。然后他艰难地伸出手,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来。 我坐下,细细地打量他。今天睁开眼睛之后,我能从他的双眼中察觉到他的苍老。虽然眸色依然明亮,但就是有一些说不出来的不一样。那份原本属于他的果决,似乎正在被时间和病痛磨平。 “小睦月,”他用轻缓的声音说道,“长野……是个还不错的地方吧?” 我点了点头。那时并没有选择电话联系,想必是因为他的身体缘故。 对待我的回答,他并无法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而是呼吸了好几次,才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你和高明,联系上了吗?” 我抿了抿唇,点了点头,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一边。 他看到我的反应,像是什么心头的重石被卸下了一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对于这个不寻常的反应,我将目光回转,定格在他的脸上。野田教官的眼角有些泪意,他深深地看着我。仿佛想在我的脸上寻找另外什么人的影子。 然而我知道,他此刻想见的人早已过世。 “那之后已经十七年了啊……” …… 十七年前—— 身为火警的野田隆,是个为事业奔波的工作狂魔。他总是要求自己在所有领域都做到最好,这样是为了给相依为命的女儿做一个好榜样。 自从妻子早逝后,女儿穗子就成为了他后半生努力的动力。穗子也不负他所望,长大后当上了一名优秀的刑警。只不过并不是在家乡群马县,而是在长野县——因为摄影师男友就在长野县工作。 “长野县经常下雪,很美。” 在寄回家的信件和照片背后,穗子这样写道。 穗子已经不止一次在信中希望他能来长野看看,但他一直没有时间。工作之余,他都会拿出穗子寄给他的东西拿出来看看,身体上的疲惫仿佛都消失了。 其中最喜欢的,是穗子前年和他一块儿拍的一张合照。这张合照被他剪得四四方方塞在皮夹里。只要看着这张照片,他就想起了和穗子之间的看雪之约,眼前仿佛浮现出了白茫茫的雪景,青春靓丽的穗子在雪地中奔跑,意气奋发。 野田隆想着,等到年假的时候,就去长野县看看她,顺便定下与男友谷口的婚事。 然而这份期待落空了。 野田穗子死了。 他在世上最深的牵挂,他深爱的女儿,死在了长野县与群马县交界的山里。 冰冷的噩耗让野田隆如遭雷击。 他不愿相信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了女儿的男友谷口。然而电话那头悲痛崩溃的哭泣声,让他不得不面对残酷的事实。 谷口是个算不上坚强的男人,见到野田隆后,除了哭泣之外,什么都做不了。野田隆看着他的模样,一阵晕眩。为了找到杀死女儿的真凶,他当即决定回到群马县先辞职,然后一心到长野定居,找到凶手报仇。 然而祸不单行,就在他失魂落魄地来到车站,准备掏出钱购买车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钱包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大惊失色,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反复确认他的皮夹子是真的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那一刻,他张大了嘴,颤抖着看着空空如也的口袋。 皮夹中,除了刚取出来不久的现金之外,还有一张他和穗子的合照。 就在前往长野县的列车上,他完全靠着抚摸那张合照,才坚持着没有崩塌,而意识到照片也一并被人偷走的那个瞬间,他再也承受不住,瘫坐在地,大哭出声。 发泄似的大哭让周围的人频频侧目,议论纷纷,车站的工作人员赶紧上前将他扶起。然而这丝毫不能安慰他心中被穿透的洞,野田隆继续不管不顾地抽泣着,恨不得把全身的力气都哭完才算了事。 周围的工作人员安慰无果,看着他的模样面面相觑,不知要做些什么好。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了。 “我无意打听他人的私事,但是……您是遇到棘手的事了吗?”那个年轻的男人说道,“我是东都大学法学系的学生,需要的话,可以提供一些法律方面的援助。” 意识到遇到了愿意伸出援手的人,野田隆慢慢止住了哭声,抬头打量他。眼前的少年长着一张分外年轻的脸,但神态却十分成熟稳重。 他想起除了哭泣之外什么都做不了的谷口。和女儿的男友相比,眼前的年轻人靠谱得就像是救命稻草。 “我的女儿死了。” 在对方沉稳冷静的注视之下,口中不知不觉说出了这句话。 耳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野田隆自己也很惊讶。 事实上,他并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向陌生人吐露心声的男人。尤其是对象还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大学生,但此时此刻,他说了出来。也许是对方的气质看起来太过特别,也许是自己已经精神崩溃,再无力维持任何防线。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女儿的面容,心如刀割,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原来如此。”他顿了顿,问道,“是死于谋杀吗?” 野田隆抹了把脸,点了点头。 对面的年轻人将这份无助尽收眼底,他思忖了一会儿。随后,将随身的行李交给了工作人员。 “请帮我寄存起来。我打算跟这个人回到案发的地方去看一眼。”他如是说。 听到这句话地野田隆惊异地看着他。这个看起来温和稳重的年轻人,竟然意外有这样热忱的一面。要知道,他们根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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