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冒出来「多管闲事」的年轻人正是诸伏高明,尚未成年的他做了一个看上去像是乱来的决断——放弃了提早一天回校,而是去帮助一个痛失爱女的父亲。 他们就这样无言地离开了车站,坐上了前往案发地的车,爬上了山,到达了发现遗体的地方。 周围虽然拦着警戒线,但是警方的人已经寥寥无几。高明在检查了周围的地理环境之后,问起了遗体上的细节。在确定没有类似捆绑的迹象之后,他基本推断出,此处应当是抛尸地,而非案发现场。 即使是刑警,作为女性,也不会孤身一人前往偏僻的山林。 麻烦的是,推断的死亡事件已经是好几天前,就在那几天还下了一场雨。再加上来来往往的足迹,根本看不出犯人前往这里的脚印。 “犯人应当不是步行。”高明说道,“这样的地方,他步行上山应该会很费力,时间也很久,尤其是在背着一具尸身的情况下。” 他这样说着,在周围不断地观察着,走了好多圈,仍然一言不发。 突然,他蹲下身,在距离现场大约一百米的地方,伸手拨开脚下的层层树叶,出现了一道被掩盖的车辙,印子很细,看起来不像是汽车,而像是山地自行车。 “心思缜密的犯人。”他这样推断道。 引起他注意的是树叶本身。这些叶子的表面上沾着泥土,但本身却并不贴地,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曾经从地上捡起来又重新放置了一般。而这样自然的掩盖,让周围的人忽视了这两道车辙印,高明顺着它一路翻找过去,又过了将近一两百米,然而终点让人大失所望。 车辙的尽头是山路上的一条登山车道,石头铺成的,来来往往的车辙印更无从查起。 高明站在路旁,皱着眉叹了口气,感慨这次帮忙的结果不尽人意。 然而对于野田隆来说,这已经是一份足够宝贵的情报——那条登山道的起始地,在群马县境内。 这之后的十年,他再也没有走出群马县一步。
第21章 第二个案子 面对野田隆如同被千钧大石压垮的脸色,高明只是沉默良久,说了一句节哀。 失去至亲的滋味如何,他很清楚,何况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表面上,他在第二天按照原本的计划,前往了东都大学念书。然而背地里,在课余之外,他仍然关注着这起没能及时破获的案件。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野田隆和高明建立了传信的习惯,通过这一封封的信件,他们会定时分享一些案情和想法。高明会把这些内容整理成册,经常思考总结,然后试图去提出各种不同的猜想。 这件事绝不会被时间埋葬。 不管是失去女儿的野田隆,还是高明,都怀抱着这样的想法。 那位犯人的心思缜密超乎想象。即使二人将获得的线索递交给了警方。但不管是走访目击者,还是查找犯人来往的路途,都可以用不顺利来形容。登山道的起始地有下有五六个入口,难以排查去向,最终案件石沉大海。 没想到,这一沉,就是十四年。 …… 讲述到这里的时候,野田教官停顿了下来,缓缓低下了头。 “我辞去了以前的工作,进入了火警学校执教。和学生相触的这十四年,我好像总能短暂地忘记这些事。但是……” 这些揪心的往事让我攥紧了手中的袖口,衣料为此而褶皱起来。 人的变化是可以体察到的。 七年前,我还是他的学生的时候,完全看不出他有这样的往事。或许是学生充足的生命力,带给了他不少欢乐。他甚至还会充满着朝气和我们开玩笑,会说一些很俏皮的话。 然而现在不同了,这些美好的部分像是不再存在于他的灵魂之中。他变得愁苦、哀痛、衰老,眼神中满是执着和怨气。 长久的时间不能让一个人的执念磨灭,它早已融入骨血,成为了他仍然还站立的原因。只要一日没能解决这些事情,他过的每一日都像是在地狱之中。 “小睦月,关于这件事,教官一直想和你说一句抱歉。” “欸?” 我轻轻发出疑问,这件事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野田教官闭上眼,叹了口气:“三年前,那位诸伏君曾经来群马县见过我一次,不过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而是……” 而是谷口的死讯。 …… 三年前。 野田隆很多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在女儿穗子过世之后不久,谷口就在他家人的要求下重新相亲。虽然对他迅速地回归了正常的生活而感到愤愤不平。但野田隆还是保持着一份理智,没有选择去责怪他,只是同他断了往来。 但是野田隆不知道的是,实际上谷口对这件事也没有放下。他在长野县,用自己的方式追查着这起案子。在摄影工作之余,他会到和穗子约会过的每个地方都走一走,偶尔也会去最后她出事的那个山头。 也或许,他在做这些事的过程当中得到了一些线索。 “是溺水而亡,不过体内有服用抗抑郁类药物的成分,分量不足以让人完全昏厥,在落下水之前他应当还有一些意识,不能完全判定为丧失行动力。”高明告诉野田隆,“不过,他随身携带的相机不见了。” 相机是摄影师的生命,不会随随便便丢失或是卖掉。因为这个缘故,案子没有按照自我了断来结案,而是被搁置了。 高明认为,谷口之所以被杀,是因为在追查的过程中拍到了什么威胁到了犯人的东西。 循着这条线索,他在咨询了专业人士之后,才得知谷口的那款专业相机。实际上有用流量同步上传云端的功能。 得知此事,他向上级请示,争分夺秒破解了谷口的云端密码,然而犯人还是快了他们一步。 他们破译出密码之后发现,云端被人删除了几张照片。 犯人十分小心,但删除的时间出卖了他。实际删除的时间,比法医推断的谷口的死亡时间要晚。 甚至犯人并未将云端的照片全部删除,还留了一些。只不过这些照片的内容都是指向性不太明确的一些植物,在长野县的山中随处可见。 不过,这足以说明,谷口并非死于自我了断。 “现在暂时还没有证据,能够将这两个案子并案。但直觉告诉我,犯人就是当年的那个人。”高明在说完这一切之后,站起身准备离开,“如果再有后续的进展,我会再来探望您的。” 野田隆看着他即将离去的身影,犹豫了一瞬,出声叫住了他。 …… 还没来得及听野田教官说完后续内容,病房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我和他同时转过头,推门进来的是八木泽女士,她来为野田教官检查身体的具体状况。 看着她娴熟地问询着野田教官一些身体上的感知问题,我却在一旁自顾自出神。 三年前……又是三年前吗? 不能怪我敏感。这个时间点一出现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就已经不自觉地开始想象起,当时的高明是什么样的状态。 或许当时的他刚刚听到了弟弟的死讯,也或许他正刚与我吵完一架……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些事情一定会在工作的不顺利上,进一步造成雪上加霜的打击。 为什么,明明是很需要互相依偎的时刻,却执意推开了我呢? 难道说,还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 “隆叔,刚清醒过来不要这样伤神,多休息才是乖巧的病人应该做的事啊!” 耳旁传来了八木泽女士的责怪声,我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抱歉,我会盯着他好好休养的。”我说道。 “听到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他可是那种完全不听医嘱的老顽固,之前有一年冬天下雪,他一个人歇在家里,怎么都不肯静养,还冲到雪地里去了。”八木泽女士叹了口气,“正是因为这样,今年我才提前要求他住院观察。好在昨天的情况发现得及时,不然真是神仙难救。” 野田教官被她说得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神情。不过好在各项检查都没什么问题,很快八木泽女士就离开了病房,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看了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继续讲述。 “休息吧。”我平静地劝说他,“哪怕是为了女儿,也好歹听一听医嘱。现在先休息,明天再讲述也不迟。” 他摇了摇头。 我叹了口气。明明已经等待了十七年,教官的耐心却依然这样差劲。就好像再晚一天,这些话说出来都已经迟了一样。 “也没有多少后续了,就让我一口气说完吧。”野田教官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丝苦笑,“说完这些,我或许能睡得更好。” 我看了他一眼,默许了他的行动。 漫长的等待中,除了执念,陪伴他的还有无尽的折磨。当他拖着病体冲进雪地之中的时候,脑海里究竟是同女儿的约定,还是单纯地想愤慨这一切的不公呢? 我看向他的面容,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皱纹,好像在诉说着这些苦痛。现在的我除了让他把这一切一次性倒个干净外,什么都做不了。 “当时的我,以自己的身体为借口,向诸伏君提出了一个非常过分的请求。我请求他,无论如何,请让我在咽气前,看到那个罪犯被绳之以法。”野田教官轻声说道,“我想,这句话应当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作为一个父亲,这种请求不算过分。但是站在高明的角度,那种背负着别人全部的希望的感觉,必然不是滋味。 “直到后来你的同期回校看望我,我才知道你和诸伏君分手的事。那个时候我就想,或许是因为我的话语给了他太大的压力,才致使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野田教官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在这件事情上,我很对不起你们。我想,站在诸伏君的立场,他或许也会后悔。在十八岁的时候,站出来帮助了我吧。” 我们的目光没再交汇,谁都没有说话。 将手插在口袋中之后,我转过身,沉默地看着窗外。 落日,余晖,翻滚的云层,它们无不消弭着白昼的生机勃勃。卷起金边的太阳仿佛要将自己的身影镌刻在天幕之中,燃尽最后一丝气力,向着将晚的天色泼着金红的墨。然而这些努力,仍然被黑夜一点一点吞噬,那遥遥悬挂的太阳就这样一点一点落下,一点一点失去了属于它的神采。 “他不会。”我看着那抹最后的光芒,轻声说道。 高明不会后悔。 “如果您觉得,高明是那种会因为帮助别人而感到后悔的人,我只能说,您将他想得太狭隘了。”我继续说道,“如果他真的打算这么做,打从一开始,就不会出手。后来,也不会成为刑警。拥有这样聪明才智的人明明可以做其他更轻松的工作。但还是选择走上这条费力不讨好的路,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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