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案件本身并没有告破。 神索没有交代任何一起作案细节,而长野县的警员们还未实战浑身解数,人就被公安给提走了。他被提走的一个礼拜后,长野县暗流涌动的一切仿佛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动静。 比起大和敢助的暗自不爽,高明则心态平和得多。但出于对他的了解,我能看出他藏匿了一些我不知晓的线索。 我问了,他却只是用沉默应答了我。最后告诉我,有人希望他对此事守口如瓶。 但发生的一切仍然有迹可循。 石川因为袭击行为离开了岗位,而作为事件的受害者,我也被要求接受长期的心理辅导。尽管我反复与上司说明了自己没事,却还是被暂时调离了一线,归期未知。 “不想去吗?”他突然转过头问我。 我这才意识到,刚刚的思考让我忘记了回答他的问题。 “怎么会?”我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赶出了大脑,笑道,“去吧。去哪里都行,一起去。” 他看着我,慢慢地展露笑颜。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瞬间,我好像看到了他的如释重负。 高明很少说起有关他的感触,但是这次他却变得很坦诚。 “谢谢。这个答案让我觉得很踏实。”顿了顿之后,他又继续说道,“这好像象征着我人生的工程里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往前推进了一小步。” 这句话听起来客气而充满着仪式感。但绝对不适合出现在相拥一夜后醒来的清早。我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有机会要好好说说他,在日常生活中,必须少用比喻和象征手法讲话。 几天后,我们踏上了前往户隐山的旅程。 户隐山的山势比想象中的要陡峭得多,光是从登山路爬到滑雪场附近,就已经足够折腾人了。等到被滑雪服裹得连弯腰都做不到的时候,我已经失去了一半的兴趣。 高明倒是适应得还挺良好,一边替我装滑雪板,一边嘴巴里还在念叨着当地的传说。等装好之后,还撺掇我尝试着动一动。 我动了,然后脚下一滑,把他一同推倒在了雪地上。 虽然运动本身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浪漫,但高明好像很享受。在第三次被我推倒,压在身下起不来的时候,他竟然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我不怎么能听到他这么快乐的笑声,一时也忘记了和他追究对我的嘲笑,只是尽力地翻到了另一侧,四肢舒展地瘫在雪地上。 喘了很久气之后,高明还在笑,我实在受不了了。 “这里的特产是荞麦面哦高明!” 一句话,瞬间将他的笑声打断。高明清了清嗓,坐起了身,看着不远处的山脉。 我也跟着一同坐了起来,从地上捏了一个雪球,拿在手中掂量。 “为什么不喜欢荞麦面呢?”我一边问,一边将手中的雪球往不远处扔去。 他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嗯,其实小的时候……” 我下意识心头一紧,懊悔起来。 果然是有原因的吗?对于他来说,这些或许承载着和家人的悲痛回忆,而我却轻易地揭开了他的伤疤。 “就不喜欢了。” “啊?” 我扭过头,看着他被滑雪服包裹着的脸。或许是我的模样看起来呆呆的,高明再一次笑了起来。 “没有那么多悲伤的原因,所以也不要相处的时候露出小心翼翼的表情。”他伸出手,用手套拍了拍我身上的积雪,说道,“分辨好恶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察觉到喜欢或是不喜欢的那个瞬间,会清晰到刻入皮骨。很简单的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明白的。” 说着,他抓住了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 意识到他话中有话,我微微脸红。最近他说情话的能力上涨,而且总是出现在一些我意想不到的时候。 在休息室脱下了厚重的滑雪服之后,我们一边享受着暖气,一边吃了简餐。 吃饱喝足之后,我们再一次回到了冷风之中。 高大又成片的杉树林中,开辟出来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我看着一路上示意着有熊会随时出没的标牌,一边抓着高明的胳膊。 “觉得害怕?”他问我。 “那倒不会。”我想了想小时候读过的故事书,说道,“装死就可以了吧?” 高明笑了笑:“不用担心。这些动物现在应该还在冬眠,我不会让你遇险的。” 路过了古老的水车之后,道路向着开阔的街道变化,周围也开始逐渐出现了房屋。临街的店铺偶尔售卖着当地的小吃。高明似乎有了他想要去的目的地,在街口观望了一小会儿之后,带着我拐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中零星几家店铺,不过都已经歇业关店,剩下的都是普通的住宅。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来这里,就见高明停下了步伐,深呼吸后,回头用双手抱住了我的肩膀。 “睦月,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他说道。 难得从他脸上看出了名为紧张的情绪,我呆愣地看了看他身后的住宅。 难道说……他有家人住在这里吗? “其实这趟旅程,是我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他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就算你一开始说想去别的地方,我也会试图说服你来这里,因为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 我怔怔地点了点头,等待着他的下文。 然而他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松开我的肩膀,转身敲响了身后的一扇门扉。 “等……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拉了他一把,心脏也跳得快了一些。 高明竟然做这种不给我反应时间的事情,这是完完全全在我意料之外的。如果说开门的真的是他的家人,我要如何去称呼才好呢? 敲了两下的手悬在半空,高明回头看着我,似乎在想稳定我情绪的措辞。 就在这个时候,门的另一边传来了木屐与地面触碰的声音,随后门被人吱呀一声打开,一位身穿和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探出了头,看到高明,她有些惊讶。 “哎呀,是你啊。”她将门打开了一些,打量了一下站在高明身边的我,笑了起来,用慢悠悠的话同我打招呼,“你好啊,睦月,对吧?” 我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和善的微笑,然后求助一般地看向高明。 这位是他的哪个长辈啊? “打扰了。”他彬彬有礼地同老妇人行礼,然后说道,“今天方便吗?” “当然。”她笑得眼睛都几乎看不见,“我一直在等待之中呢。” 听口气,二人并不像是亲属。我带着疑惑,随着高明一同走进了这栋看起来十分平常的住宅之中。小小的院落里,随处可见的都是一些手工制品,陶瓷、金属、竹物,应有尽有。 走进内屋之中,老妇人为我们清出了一张桌子,安排我们先坐了下来。 我环视四周,就看到了一个颇有年代的店铺招牌,上面写着「爱岛」两个字,剩下的部分被挡住,看不见了。 似乎是看到我的目光的方向,老妇人笑了起来:“那是我的姓氏,你可以叫我爱岛奶奶。” 我客气地点了点头,接过了她递来的茶水。 “原本几年前,我在外面的街道上有一家很小的店铺。最近,我的眼睛不太好用,就关掉了。”爱岛奶奶说着,笑了起来,“这之后,我的工作就变成了用余生去等待曾经的客人们到来。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 看着她笑容中洋溢的幸福感,我不由也为她高兴。虽然不知道她等待是什么,但看起来,这是一份让人有满足感和成就感的工作。 “啊,光顾着聊天了。我去把东西拿给你们。”她笑着,踩着小碎步往里间而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转头看回高明的脸。只见他似乎比刚才还要紧绷一些,面对我的疑问,他向我解释了起来。 “这位爱岛女士,是一位手工艺人。”他说道。 我点了点头,这显而易见:“你在这里留了东西?” 高明承认了,然后思忖了一会儿,身体放松下来,看着我的眼睛:“前两天说过的,人生中重要的工程,对吧?” 正当他准备切入正题的时候,爱岛奶奶端着一个小小的木盒走了出来。高明张开的嘴顿时合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她手上的东西。 木盒被爱岛奶奶轻轻地放在面前的桌上。然后她慢慢地打开了盒子,一对银色的环状饰品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认得出,那是戒指的形状。只不过,这对戒指的一只上只做了戒托的样子,而并没有镶上宝石。 我瞬间明白了高明这几天的反常,难道说他正在计划的事情是…… “不要小看这两件东西哦。”爱岛奶奶笑眯眯地和我解释道,“这是从差不多六年前开始,从融化到锻造,再到切割和打磨,一直持续了三年左右的时间。和别的客人不一样,诸伏先生执意要自己来做这些事情,就连戒指内部刻的字母,也是他亲手刻的哦。” 我意外地看着高明,六年前,那不是我们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吗? “啊,我就不打扰了。”爱岛奶奶缩回了手,笑道,“时间是属于年轻人的浪漫啊。” 说着,她转身出门,替我们将门关上。 回归安静的房屋里,高明将木盒中的两枚白金戒指拿了出来。 “我一直没有想好要怎么和睦月说这件事,所以就直接来了这里。”他说着,轻轻吐出一口气,“在我的少年和青年时期,每做一件事也好,表露一次情绪也好,都要先顾及之后的结果。这份瞻前顾后,牵绊着我的生活不能前行,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但我深知这已经是最优解,所以无能为力。在遇见睦月之前,我其实已经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 我用蚊子叫一般大小的声音应了一声。 “六年前的那天,我原本只是想拍一些风景照,找一个给睦月寄明信片的理由。但是来到这家店门口的时候,我突然产生了一丝冲动。我没能抑制住这份情感,反而让它一发不可收拾。之后只要是很想念你的时候,我就会来到这里,把这两枚戒指再打磨一遍。我想它总有用得上的一天。”他拿着两枚戒指,向我出示了内部的字母,“虽然我的手不算灵巧,但是也试着做了。” 「K·M」、「M·T」。虽然字母本身并不是那么难以书写,但是在这么细的戒指曲面上完成,真的非常非常不易。 我用手指触碰着象征着我名字的字母,鼻子一酸。想着我认认真真地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本身是多么可贵的心意,可它差点就没有到我的手上的机会了。 “没有做完呢。”我指着戒托上缺失的钻石,强忍着想要流泪的欲望,笑着对他说道,“你不会就打算这样跟我求婚吧?” 停止的时候,应该就是我们断掉联系的那三年吧。充满遗憾的、没能完成的戒指,也象征着这份感情暂停在了它理应开花结果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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