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话没说完,就看到探春向他比着口型“负荆请罪”,他不好意思的脸更红了。 “鸳鸯,你带宝玉回去吧。时辰也不早了,让他回去早点休息。我们就不去老太太那里了,明早再去请安。”王夫人起身说道。 贾政闻言,也起身对贾珠说“父亲明日再过来,珠儿好好养病,别再忧虑。” 他对宝玉又说道,“回去代父亲和母亲问老太太的安,你也要好好向老太太请罪,以后不许再这么胡闹吓老太太了。”宝玉乖巧的应下了。 随后一行人各自散 了。 回到院里,贾政在书房睡了,心情舒畅,一夜好眠。 次日清晨,洗漱完,贾政陪同王夫人,带着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一同去给贾母请安。 一行人到时,贾母坐在炕上,正在净面,他们就先在外间等着。不一会儿,邢夫人,王熙凤也来了,互相问候过,一众丫鬟们开始准备早饭,桌椅碗筷一并摆好,分了两桌。 只贾政与宝玉两个男丁。贾母就让贾政宝玉与她一桌吃了。因为贾政在,贾母就没放邢夫人王夫人和王熙凤在旁边伺候,让她们都坐着一起用饭。 女眷们问候着贾母昨日睡得如何,胃口如何之类的话。贾政只是静静听着,没有插话,他在想着一会儿怎么试探贾母对于改变贾家风气和预防危机的看法。 王熙凤最善于察言观色,也因此她总能逗得贾母开怀大笑。宝玉和探春更不必说,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邢王两位夫人不怎么开口,只偶尔说一两句奉承贾母。 二姑娘迎春很是腼腆,也不说话,只是跟着大家一起笑笑。贾政看到王夫人还不时为迎春夹菜吃,探春也与她说话。邢夫人对迎春却表情淡淡,不太亲密。惜春年纪还小,看着也挺乖巧可爱。 饭罢,邢夫人王熙凤先告了辞。王夫人见贾政仍坐着,就也没有说话,一起坐着。屋里就剩了二房这边的。 贾政见贾母吃完又坐在榻上,便起身对贾母说“母亲,早晨天还不热,不如儿子扶您去园子里转一转,活动活动筋骨,也看些草木花鸟,松快一会儿。” 贾母一生只有二子一女,她向来偏疼二房。二子贾政,孝顺谦恭,仕途上进,还总是能承欢膝下,自小就得她喜爱。夫人子女也是个个让她疼爱。 对比下来,长子贾赦那边就常让她不满意。大儿子从小就是个浪荡公子,也不上进,也不怎么孝顺父母,越大行事越荒唐。袭了爵位后更是耽于酒色,庸庸碌碌。大儿子的续弦夫人也很是小家子气,让她看不上眼。 大房那边唯独孙辈贾琏王熙凤夫妇活泼富贵又招人疼。贾母想着,对琏儿和他媳妇多疼些,大儿子那边也能平衡一点。 除此之外,她也很是疼爱独女贾敏。可惜贾敏命里福薄,嫁到苏州林家十来年,只得了一个幼女名唤黛玉,听说很是玉雪可爱。 贾敏缠绵病榻几年,前年也走了。每每想到小女儿,贾母总是要难过半晌。只是她天生性格豁达,不然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定能让她更显苍老。现在她年纪也大了,只有两个儿子在跟前,自然是更喜欢热闹,愿意他们时常与她亲近的。 于是她听了贾政的提议,很高兴地应了。就带了孩子们,跟了几个丫鬟,由贾政王夫人一左一右扶着她,往园子里去了。 盛夏的早晨,贾府的花园里还很凉爽。一株株高大乔木洒下片片阴凉,又有亭台楼阁可以休息遮阴,正适合消暑散步。 一行人刚走到花园,孩子们就跑去折花喂鱼去了。贾母不放心,就想打发鸳鸯去照看着她们。 贾政却说“宝玉那个顽皮性子,丫鬟们肯定镇不住他,不如让夫人过去看着,自己母亲他定要怕几分的。” 贾母本来觉得派个丫鬟去看着也就罢了,既然贾政先提出来了,就依了他。 王夫人见状,打算带了丫鬟前去。对贾母福身时,她见贾政对她笑,“花园里高高低低的,夫人慢些走。”王夫人笑着应了。 她没有跟得很近,只让两个丫鬟跟紧些就好了,她知道有探春在,宝玉也不会出什么事。 王夫人想到,贾政应当是与老太太有话要说,她不必去听,走开些就是了。 第4章 忧家业贾政劝老母这边就剩了…… 这边就剩了贾政搀着贾母散步。走过一处亭台时,贾政扶着贾母坐了下来。 他随意指了指这园子,笑着说“母亲可还记得儿子小时候也像宝玉探春那样,在园子里跑上跑下,那时母亲总说儿子简直像农家的小子!” 贾母似也在追忆,回道“是啊,你小时候比现在的宝玉还要像个皮猴,只是后来进了学,性子也就稳重多了。说起来,宝玉还是最像你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成了家,有了子女,现在又有了孙辈。贾府家大业大,都是母亲辛苦操持的福报。只是儿子终究不成器,虽自幼读书,但没能从科举入仕。虽官职在身,但也只是一个闲职罢了。没有为母亲,为贾家挣得些许荣耀,儿子很是羞愧。”贾政说罢,单手扶额,看着地面。 “你无需如此,咱们这样勋贵人家,从科举入仕只是锦上添花罢了。读书功名只是平民之家看重的,官职更是次要。就说那些一品大员,哪个敢小瞧咱们荣国公府呢?贾家一门两国公,这是其他人家无法比肩的荣宠!”贾母笑道。 又想到贾珠,贾母继续劝慰“依我看呢,等珠儿好起来了,你也不要再逼着他日夜读书,只管养好身子,做个富贵闲人有什么不好呢?就算宝玉日后大了,我也想着他能一生富贵顺遂就好了。” 贾政点点头,回道“母亲说的在理,若咱们家的子孙们真的都能富贵顺遂过一生就好了。只是无论多么富贵的人家,若是后继无人,自然也就渐渐衰败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做父母的除了对子女多加管教又能如何呢?能不能成器,也是天注定的。珠儿之前被你管教的得了重病,之后再考怕是不成了。还有你那敬大哥,已然中了进士,却自愿去道观里修行了,还不是随他去了。这就是命里无时莫强求啊。”贾母叹道。 “除了后继无人,凡是豪门望族,往往还有另一要害之处”贾政看了看贾母,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就直说吧,你今日把他们都支走,不就是想与我说些贴心话,当母亲的还不了解你吗?”贾母神色平和,并没有不高兴的地方。 贾政见贾母如此,也就继续说了。 “那便是人丁倍增,豪奢淫靡,入不敷出,为了维持表面光鲜,典当度日,继而衰败。甚至大厦倾颓,只在片刻。”贾政沉声说道。 贾母眯了眼睛,半响才问道“是不是朝堂上传了什么消息?” 贾政为了打动贾母,故意要把话说得严重些,很快就想出了一个托辞: “前些日子,有人控告吏部钱郎中买卖官职,以此牟利,贪污巨大。这郎中正是靖边侯钱家现任侯爷的侄儿。虽然后来查清楚这些并不完全属实,钱郎中只是略贪了一些银两,平日里骄奢淫逸倒是真的。不巧他因一伶人惹怒了一个读书人,因此才被诬告。”贾政看贾母听得认真,于是他继续说道。 “虽然查清楚了,但圣上的处置却耐人寻味,他对钱郎中处以重罚,还在朝堂上痛骂了他叔叔靖边侯,六十岁的老人了在圣上面前痛哭流涕,连连告罪。 可是圣上却轻轻放过了那个诬告钱郎中的人。于是便有传言说,圣上已经看不惯依靠祖辈功绩而地位尊崇的人家,认为这些人家都安富尊荣,无可用处。圣上初时暗暗忍耐,如今皇位已稳,要着手处理这些豪奢大族了。” 贾政说罢,看向贾母,她的神情略有惊疑,问道“果真如此吗?我整日待在内宅,却没听到。” 贾政点了下头,继续说“因此这几日儿子寝食难安。咱们贾家自先祖立了军功,一跃而起,太祖赏封一门两国公,的确是天大的荣宠。只是自祖父后,就再无后辈有过丝毫功绩,这尊荣也就越名不副实了。自古以来,即使是皇帝的血亲,后代荣宠也不一定长久,更何况咱们这些异姓呢?” “儿子又吩咐人探访了贾家一些远支的亲戚们,有的做派甚至比咱们两府都更夸张。奢侈靡费,欺男霸女,更不必说。这其中难免有人因此惹了权贵,被传到圣上耳朵里,让圣上厌恶咱们家就不好了,也许有一日,圣上便拿贾家开刀了” 贾政说罢,长叹一口气。 饶是贾母见惯大风大浪,此时被贾政真假参半的话一劝,也有些后怕,又问“不是还有北静王吗?咱们祖上素来与北静王家交好,同是四王八公,若出了事,他们肯定也会出手相助。” “母亲可还记得忠顺亲王的事?”贾政此话一出, 贾母立刻也想到贾家和忠顺王府曾经的恩怨。忠顺王爷皇恩正隆,若是看到贾家落难,肯定会落井下石。 贾母用了杯茶,缓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么以你之见,应当如何呢?” 贾政不认为贾母已全然听进去了他的想法,半辈子都在贾府繁荣期的贾母不会那么容易被吓到。她这样问,半是真情实感出自对儿子的信赖,半是试探,看看贾政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不论如何,先听听,也无妨。 贾政抿了口茶,润润嗓子,才开口道“儿子觉得虽然现在只是一些征兆,但咱们不可大意。贾家家业大,若真等到事情明明白白的摆出来了,那时说什么也就迟了。所以儿子想,不如从现在开始整顿家务家风,严管上下,杜绝奢靡之风。” 贾政虽说得简练,但贾母并没有因此宽怀。 她知道,若是真的施行起来,只怕是上上下下都要怨声载道,中间管理的不好,更会内宅动荡不安,产生更多流言。 真的要为了一些所谓的征兆而做这么大的改变吗?贾母心中忍不住的起疑。而且这样巨大的变革也许会使贾府更加速衰败。 贾政手中端着茶杯没有喝,暗暗看着贾母的神情。他见贾母听了自己的话后没有立刻反对,而是陷入了沉思,就知道方才说的那些话贾母多多少少听进去了一些。 所谓事缓则圆,改变也不急一时半刻。 因此他语气柔和,宽慰母亲道“母亲也不用太着急,儿子今天说这些只是有感而发。咱们贾府若能有些改变固然是好的,并不是几天几月之内就必须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改造。只是想着咱们府上在朝中虽然没有实权人物,但若能管好内外,在家风上与圣上的偏好一致,想必日后也没什么大的忧患了。” 贾母见贾政松口,她也属实松了一口气。 她喜欢稳健行事,不愿意打没把握的仗。因而也不觉得贾政所说的隐患有非铲除不可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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