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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占地不过百顷的影视基地，在一轮又一轮的商家扩建下，已经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城镇。 为了以防万一，傅玉衡也在这城镇里圈了两块地皮, 建了几座规模差不多的三进宅院。 宅子不大, 但要住下几个人, 却也是绰绰有余。 他领着贾代善夫妇来了之后，直接就把人领到了其中一座宅子里。 而昨天下午，他答应了贾代善之后，就派人来打扫了一通。 如今里面干干净净的，基础家具也一应俱全。若是不那么讲究生活质量的，直接就可以入住。 但史太君自小就是个雅致人，对自己的生活质量一向要求极严，自然不能就这样随意应付。 可是，他们带过来的几箱子珍玩，和这宅子有些格格不入，无论怎么摆，她都觉得不对劲。 傅玉衡提议道：“这附近也有两条街，不如我陪两位出去转转？” 史太君点了点头，“也好。” 虽然贾代善坐车有些累了，但见妻子要去，他自然得跟上。 毕竟他可是大将军，家里的老婆子都不喊累，他怎么能够说累呢？ 好在傅玉衡体谅他舟车劳顿，并没有让他们多绕远路，而是直接把两人带到了专门卖家具玩器的地方。 史太君心里想着那院子的格局，家具都是新的，自然不必添置了，她就买了许多木雕和竹制的摆件。 其中有一套竹根抠的十八罗汉，做工实在精巧，那些罗汉的眉眼也都雕得栩栩如生。 还有一件木质的三星望月舟，摆在床头也十分得宜。 把该买的东西都买完了，史太君指挥着人收拾了一通之后，整个屋子立刻就大变样了。 如果说原本的房子就只是山野村趣，如今却多了几分隐世风流，身处其中，让人的心灵都宁静了下来。 傅玉衡称奇，“老太太这双手，当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嗐，什么化腐朽为神奇，不过是随意收拾一番，让自己住的舒心罢了。”史太君摆了摆手，十分的不以为意。 她是真这样觉得的，并非是谦虚之词。 傅玉衡笑道：“可见老太太是久居兰室，自然不觉其香了。明儿让我家那丫头也跟着学几分，别整日的跟个野小子似的。” 这番恭维可算是说到心坎上了，史太君哈哈大笑，“郡主有公主亲自教导，哪里还用得上我老婆子？我那小孙子和小孙女，对郡主可是十分推崇呀。” 这回轮到傅玉衡谦虚了，“什么推崇不推崇的，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玩的好罢了。” 他也体谅老两口舟车劳顿，说了几句话后便告辞了。 史太君也的确觉得疲乏了，便也没有狠留他，客套了几句便将他送出了门。 傅玉衡正要走，贾代善却突然喊住了他，“你先等等。” 他疑惑的转回身，“不知老国公还有何吩咐？” “那倒没有。”贾代善道，“我就是想问问，老圣人在何处居住？” 身为臣子，进了君主的地盘，自然要前去拜见，不然岂非失礼？ 原来是为了这个，傅玉衡松了口气，道：“老圣人来的早，他的宅院就在城中心附近，周围全是傅氏集团的员工宿舍。 两位且先休息，等到傍晚时分，我来带二位去见老圣人，不知老国公意下如何？” 这个安排很妥当，贾代善自然不会有异议，当下就点了点头，“就依你说的办吧。” 傅玉衡笑着再次拱手，“既如此，小生先行告辞了。” “去吧，去吧。”贾代善看着她的背影啧啧叹道，“都是一样的大小伙子，怎么人家寿安侯就这么精明强干，咱家那两个……嗐，不提也罢！” 贾代善摇头晃脑，语气里不乏羡慕妒忌之意。 人家是自己努力成为官一代，他那俩儿子，连官二代都做不好。 “儿子已经那样了，再多说有什么用？”史太君觉得，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想要扭转乾坤，只能未来努力。 她劝贾代善，“瑚儿和珠儿都很好，琏儿也比他爹强。只要咱们多活两年，约束着赦儿和政儿不败家，也就罢了。” 至于再往后的子孙，那时候他们老两口两腿一蹬，两眼一闭，也管不着了。 贾代善无奈道：“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俩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别操那个心了。” 老两口进屋洗漱了一番，史太君交代了鸳鸯两个时辰之后叫他们，就一起躺在床上歇息了。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鸳鸯带人进来卷起纱帐，轻轻把两人推醒。 就有婢女抬着铜盆，拿着洗漱工具鱼贯而入，伺候二老洗漱完毕，简单地用了一顿点心，又伺候他们换了出门的衣裳。 没过多久，就有人来通报，说是寿宁侯来了。 双方略微寒暄了一阵，贾代善夫妇坐车，傅玉衡骑马，一起往城中心而去。 走到了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段，马车的速度陡然降了下来，车外叫卖声不绝于耳，只用耳朵听，都能听出一幅繁华热闹的景象来。 贾代善没忍住，掀起了车帘往外看。史太君嗔怪道：“做什么呢？大庭广众的，让人看见多不好？” “嘿。”贾代善笑道，“咱们坐的又不是国公府的车架，如今你我就是一对普通的老头老太，外人看见了又怎样，还能丢了荣国公的脸吗？” 史太君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伸手推了推贾代善，“你往那边挪挪，让我也看看这城中心长什么样。” “诶，你这老婆子，这会儿不怕丢人了？” “不是你说的嘛，咱们俩就是一对普通的老头老太，还能丢荣国公的人不成？” 贾代善：“……” ——骂骂咧咧，逼逼叨叨，但只敢在心里。 车帘之外当真是车水马龙，行人接踵摩肩，比之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也毫不逊色。 相反的，还多了一种秩序感。 一眼看过去，史太君只觉得这街道看起来特别干净。直到她仔细看了看地面，才发现地面都是统一的青灰色，质地十分坚硬，上面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街道两旁虽然挤满了小贩，可他们摆的摊子却是按照一定的秩序，连货架都有统一的规格。 只有支撑起来，遮挡货架上方的大伞是不同的颜色，有的是圆边，有的是六棱边，有的是荷叶边。 再往两边就是建得极高的楼房，史太君老眼昏花不清楚，赶紧招来了跟车的鸳鸯。 “鸳鸯，你仔细数数，那些楼有几层高？” 鸳鸯应了一声，不过片刻就数清楚了，“回老太太的话，那些楼都是六层高，我见最下面那一层都开着大门，仿佛是卖东西的铺子，上面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史太君惊道：“这么高的楼，上下岂能方便？” 这个问题，鸳鸯就没法回答她了。 大约走了一刻钟，一行人终于穿过了闹市，周围陡然便安静了起来。 此时再往外看，周围绿树成荫，青灰的硬质路面两旁，是修剪得宜的花圃和草坪，环境十分清幽。 就在这清幽的花木掩映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座又一座的小宅子。 那些宅子不大，这种地方的宅子，也勿需太大了。 想当年陶渊明隐居，要的不也是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吗？ 若是宅院太大，难免就有金销粉饰之嫌，在这地广天宽的映衬下，更多三分俗气。 史太君点了点头，“这个地方，倒是十分也适合养老。” 环境空旷，车马稀少，他们的速度自然也就快了。 大约又走了两刻钟，马车停了下来，他们听见傅玉衡在外道：“老公爷，老太君，已经到地方了。” 鸳鸯上前掀开了车帘，有小厮摆好了条凳，扶着他们一前一后下了车。 这边傅玉衡早就让人送上了拜帖，已经有家僮在门口等着了。 因着他常来，这宅子又不大，里面的人都认识他了。看见他就笑呵呵地迎了上来，“侯爷，您可算是来了，老太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出门在外，肯定不能再喊老圣人，所以老圣人就变成了普通人家的老太爷。 傅玉衡和人寒暄了两句，又介绍了贾代善夫妇，三人便一起跟着那家僮入内。 这里的小院子都是最早的那一批，统一的三进。 只是后来，商业街的六层高楼兴起，老圣人看着那水泥建造的楼房新鲜，就让傅玉衡把他宅子最里面那一进推倒了，建了个三层小楼。 虽然楼只有三层，但老圣人想要的电梯也一并置办了。 建成之后，他自己住在三楼，二楼是棋牌休闲室，一楼就做待客所用。 放在后世来说，他的这套宅子的建筑，可谓是中西合璧，里里外外都透出一股既矛盾又和谐的感觉。 这一点，得感谢晋江出版社充当设计师的画匠们。 若非他们妙笔天成，建筑成品也不能出来这样的效果。 老圣人就在会客厅里等着他们呢，三人进去之后，贾代善夫妻二人立刻下拜，倒把傅玉衡衬得不懂礼数了。 老圣人道：“行了，都起来吧。” 又说贾代善，“从前也没见你这么规矩过，这会儿倒装上了。” 贾代善呵呵的站起来，就把老妻也扶了起来，“这不是久未相见，总得尽尽君臣之宜嘛。” “哦？”老圣人笑了，“那我是不是还得赏你点什么？” 贾代善：“赏不赏的随意，只要心意到了就行了。” 老圣人哼了一声，“赏你二十板子！” 贾代善苦了脸，“若是早二十年，莫说二十板子，便是四十板子也不在话下。可是如今么……老臣可接不住了。” “你个老匹夫，不是不服老吗？”老圣人笑骂了一句，给他们赐了座，“行了，都别傻站着了，还等我请你们坐下不成？” 傅玉衡夸张地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老荣公一来便大礼参拜，小婿思及自己以往的惫懒，当真是惶恐至极呀。” 玩笑归玩笑，该落座的时候，他却一点没含糊。 如今的老圣人早已不是当年的陛下了，放下了对皇权的眷恋之后，被他忽略多年的天伦之乐突然就成了香饽饽。 做臣子或许不是傅玉衡擅长的，但如何做晚辈，他可太知道了。 因此，老圣人退位之后，反而更喜欢这个女婿了。 见他耍宝，老圣人也不恼，反而瞪了贾代善一眼，“这个老东西，年轻的时候不见他有多规矩，老了老了，反而迂腐上了。” 行了一个大礼，被连着怼了两次，贾代善不由苦笑连连。 其实他哪里是迂腐了，分明就是因为征安南之前的兵权问题，深刻地意识到了君心难测的道理。 心中的敬畏多了，自然就难以维持曾经的心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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