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却说马奇为太原知府时,头天和前任交接完了政务,给前任办饯行宴的时候,就从前任那里得知了一件让他背脊发凉的事。 却原来,太原知府衙门每日一大早,就会有一个穿着前朝官府的鬼上堂坐衙。 前任知府曲曲一个凡人,又岂敢与鬼神争? 所以,他就自动自发把升堂的时间挪到了正午之后。皆因正午之时,是一天阳气最重的时候,鬼神惧怕,也就自动隐去了。 这种事情,不但前任知府害怕,马奇心里也怵得慌。 当天晚上回去,他就神思不属,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第二天是他头一天升堂坐衙,本应起个大早,一来显示自己理政勤勉;二来也可借机对属官胥吏敲打一番,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个本官不是好糊弄的。 但一想到前任离去之前,拉着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件事,他就心里发慌,手脚发软,一步也不敢往正堂去。 明若做了一辈子皇帝,对各级官员办差的时间了如指掌。 用完早膳之后过了许久,见马奇还坐在后堂喝茶,她不禁蹙了蹙眉,压下心头的不满,只做好奇地问:“阿玛,您今天不用上班吗?” 马奇对这个嫡女一向宠爱,又因明若自幼便表现得聪慧,对政务也表现出了敏锐的天赋。 因此平日里只要是她问的,马奇从不隐瞒她,是叮嘱她不要说出去而已。 若论嘴严,谁有雍正帝的嘴更严? 三两次之后,马奇便不由暗暗痛惜:我这小女儿怎么就不是个儿子呢?她若是个男儿身,富察氏的辉煌还可再延续百年。 这一次也一样。 马奇放下茶盏,抱着女儿,愁眉苦脸地前朝禄鬼的事情说了。 “不是阿玛想偷懒,实在是这种事情,阿玛这心里没有底呀。” 但凡他的长子再大几岁,能支撑门户了,他也能不管不顾的豁出去。 可事实就是他的儿子们都还年幼,家里还需要他这根顶梁柱。就算是为了一家子的孤儿寡母,他也要顾惜自身。 但明若听完,却只是不屑地冷笑。 而今听她转述的胤禛听完,反应也是冷笑连连。 本要直接讲下去的明若见了他的反应心中一动,忽而问道:“你觉得像这种鬼类,该如何对付呢?” 胤禛道:“不如何,堂堂正正即可。” “巧了,我也是这样想的。”明若笑了起来。 当时明若给马奇的建议就是这四个字——堂堂正正。 “堂堂正正?” 马奇又不傻,一听这四个字,就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意思。 这个法子他先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却始终心有顾虑。 明若正色道:“前朝早已覆灭,他一个前朝的官迷,还是一介孤魂野鬼,哪里敢见您这个正主呢? 只要您将官服穿戴整齐,托着官印上堂,那禄鬼纵使不掩面而退,也该明白,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属于前朝的时代早已过去,如今是他大清天下! 如今的明若虽然已经不是皇子了,但他心里对着大清江山的热爱却半点不减。这前朝路鬼的遗留,他比马奇更加不满。 或许是被她的坚定所感染,又或许是被她突然表现出的气势所摄,马奇沉吟了片刻,决定按照她说的方法试一试。 最重要的是,官印乃是朝廷所授,对鬼神有一定的震慑力。他若是携着官印,便是不能逼退那禄鬼,想来也能保全自身。 第二天一早,马奇果然将崭新的官袍穿戴整齐,左手按着宝剑,右手托着官印,迈着四方步,堂堂正正地上了公堂。 得到消息的师爷和属官们赶到的时候,他人已经进去了,想拦都来不及。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吴师爷急得直跺脚。 他一样着急的,还有另一位刘师爷。 那些属官不一样,这两位师爷是马奇自己出钱聘的,一个帮他处理文书,一个则是精通刑名。 可以说,他们的荣辱前程全与马奇挂钩,若是马奇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饭碗也就砸了。 相对来说,那些属官就有些无所谓了。 特别是身为副手的通判,本身与知府就属于相互制衡的存在。知府倒霉,他虽不会推波助澜,但也乐见其成。 被两位师爷担忧的马奇努力遏制住内心的忐忑,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假装看不见坐着的那个前朝禄鬼,大踏步走到公案前,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 此时如果有外人在场,就会看到一副非常诡异的画面。那就是两个人影交叠在一起,马奇的面容身形都十分清晰,另一个却虚虚恍恍的,一看就不是活人。 但这种人影交叠的情景只出现了片刻,那前朝路鬼很快就受不住从官印上散出来的正气,抱着头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马奇精通骑射,耳力非凡,却也只是听见了一阵急促而精细的低啸。 但这个时候,他却半点不怕,甚至还有新思想:原来,鬼叫就是这样的声音。 然后他就若无其事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诸班衙役速速觐见,升堂!” 那禄鬼本已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被这经堂木声一惊,不禁浑身一颤。 然后,他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了马奇片刻,摇头叹息着走了。 “在那之后,那禄鬼没再出现吧?”胤禛有些好奇地问。 虽然他从前也听过这世上有“官迷”,却没想到真有人迷成这样脸死了都忘不了做官。 “没有了。”明若摇了摇头,“把那禄鬼逼走之后,我阿玛为了安抚人心,特意到关帝庙请了神像在衙门坐镇。” 在这个鬼神竹简横行的世界,并不是每个人都相信,心怀正气便诛邪不侵的。 而且,这世上真正心存浩然正气的,又有多少? 好在马奇生于官宦世家,又是自幼为官,对这些安抚人心的事情是信手拈来,根本不用明若再多加提点。 “对了。”明若忽然想起一事,像看西洋景似的,盯着胤真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怎……怎么啦?” 任谁被人这样盯着瞧,也会觉得瘆得慌。 明若笑道:“我在山西还见过关帝爷爷的真神,关帝爷爷还提到了你呢。” “啊?”胤禛一呆,“提我?关二爷提我做什么?” 关二爷的信徒遍布天下,他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有什么值得关二爷单独提起呢? 作者有话要说:禄鬼的故事出自《阅微草堂笔记》,像这种强调官家正统,强调邪不胜正的故事,才是阅微草堂的主题。
第225章 坑爹准备时 “关帝说了很多,不知道你想听哪方面的?”明若笑眯眯地挑了挑眉,“比如……真把人老人家当财神拜?” “求别说!”胤禛羞愧地捂住了脸,再一次暗暗吐槽法保的不靠谱。 明若笑道:“开个玩笑。其实,关帝爷爷一直夸你呢,拜错庙的事是关平将军说的。” “你还见到了关平将军?”胤禛有些惊奇。 别看关平在他面前表现的挺随和,其实胤真看得出来,他这人傲气挺足,一般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嗯,关平将军还帮我除过祟。”明若顿了顿,“对了,还有桓侯。” 提起这件事,明若明显心有余悸。 那是马奇上任两年多的时候,山西盐池有盐枭作祟。 眼见任期将满,自己也能功成身退了,却遭遇了这种事,马奇愁得嘴上起燎泡。 没办法,他只能带着女儿入关帝庙,请鬼神相助。 据关二爷所说,这盐枭乃是上古魔神蚩尤的老婆,厉害得很,他自己对付不了,请马奇再等两日,他命黑将军周仓到蜀中去请三弟桓侯张益德。 “最后是关长两位合力,黑白二将军掠阵,才把那盐枭给平了。” 说实话,明若是真不会讲故事,多惊险刺激的一场斗法,被她说得干巴巴的。 其中精彩之处,胤禛只能自己脑补。 “你去一趟山西,经历还挺丰富。” “比不得你洞庭一行。” ===== 太子是醒了,但康熙吊起来的心却一点都没放下。 因为要过年了,前朝内功都忙碌得厉害。康熙虽然不像雍正一样事必躬亲,但他疑心重。 可以说,在康熙手底下干活,比在雍正手底下干活更不好过。 因为雍正不满意,会自己挽袖子干;康熙不满意,则会使劲折腾你。 再着康熙好名声,宫里尚且有两宫太后在堂,有关两宫太后的事情上,无论是前朝的官员,还是内务府的总管,都得精心再精心,生怕被康熙抓住了把柄吃一顿挂落。 内务府自是不用说,两宫太后的仪仗、朝服、常服并搭配的首饰头冠,乃至洗搬赏上用的金银果子和铜钱,都属于内务府的差事。 前朝的官员倒是不用操心这些琐事,但他们也有别的事情要烦。 比如过年时给两宫太后送的礼,敬上的贺词,还有到底要不要请奏万岁爷,给两位国母加徽号? 这些,都得仔细斟酌。 因着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康熙又一意孤行改革了科举制,礼部和翰林院的官员比往年更忙十倍。 他们忙,康熙也没闲着。 毕竟他这次的科技改革,可谓是史无前例,而且迈的步子稍微有点大。以康熙的谨慎,就怕一不小心就扯到蛋。 相对于康熙来说,胤禛的日子就比较滋润了。 他请回来的三个能人,无论是钟道人还是牡丹、芍药两位仙子,都有鄂伦岱帮忙接待并安置。 而胤禛只需要在忙完了宫里的事之后,抽空出去探望安抚一番也就罢了。 正好,德妃从永和宫传出话来,让他带一封信到乌雅家去,送给他的亲舅舅苏和。 承乾宫的皇贵妃知道毓庆宫的事情后,也修书一封,让胤禛带给佟国刚。 胤禛就借着送信的机会,光明正大出了宫。 一连跑了两家送信没花多大功夫,他能在宫外呆的时间有限,自然是要把更多的时间,用在钟道人和两位仙子身上。 鄂伦岱安置他们的地方就在京郊,是鄂伦岱的一处私人庄园,挂在他福晋的名下,并不在佟佳氏的产业之内。 他也不是没想过把这庄园送给胤禛,但胤禛没要。 一是觉得无功不受禄,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他很清楚,无论是佟佳氏,还是鄂伦岱本人,都不是只付出不索报的圣父圣母。 若是他从佟佳氏索取的太多,日后还不知道要从哪一处还报人家呢。 不过,通过这次的事,胤禛觉得,他也是时候在京郊置一处属于自己的产业了。 他想做的事情太大,日后要带回京城的人必然是越来越多,总不能次次都住在别人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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