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回,张保可再不敢真把这话当安抚之辞听了。 “多谢娘娘恩典。”他虽然顺着德妃的话起了身,脸上却仍旧满是自责和惶恐之色,“奴才日后定当时刻自省,伺候主子更加尽心尽力。” 德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脸上绽开了温婉的笑容,“有你这样的妙人跟在小四身边,皇贵妃和本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话颇有几分推心置腹的意思,张保也只能顺着戏路唱下去,话里话外却只说效忠胤禛,别的一概不提。 如此油盐不进,德妃恼怒之余,也有几分欣慰,欣慰于自己儿子手段了得,能收服这样一个心腹。 于是她也不再为难张保,扭头就对墨香道:“他伺候得好,赏他二十两银子。” 好一个进退有度,恩威并施的德妃娘娘! 张保暗暗赞了一声,一眨眼就是满脸的感激涕零,“娘娘如此厚赏,奴才愧不敢当。” “拿着吧。”墨香把一个装着银锭子的荷包塞进他手里,“即是娘娘赏你的,便是你该得的。” 张保顺手捏了捏,约莫是四个五两重的银锭子。 “那奴才就厚颜谢赏了。” 他离开永和宫的时候,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也抬了一个大箱子,是德妃给胤禛准备的东西。 虽然都是皇上的儿子,但有千年贴补和没亲娘填补,日子过得虽不至于天差地别,但也是明显差出一大截的。 而且,他在永和宫还比在承乾宫多得了一个消息。 是云秀送他出门时,若无其事地说给他听的。 “乌雅长林背后另有主子,是钮祜禄氏的人,你让四爷小心。” 张保神色一凛,轻轻点了点头,“姐姐就送到这里吧,伺候娘娘要紧。” “那公公慢走,替奴婢们向小主子请安。” ===== 虽然在康熙面前打的旗号是去看园子,但出宫之后,胤禛还是先去了鄂伦岱的别院。 昨天时间紧迫,来去匆匆,他根本就来不及和钟道人商量什么。 自从住进这个别庄之后,钟道人除了一日三餐,根本就没从客房里出来过。 他本来走的就是苦行的路子,又因蔡家一事道心动摇,对待自己比从前更加严苛。 对他来说,别院里的锦衣玉食并不是享受,反而是穿肠毒药。 如果不是胤给他画的饼太过诱人,他早就离开这里了。 饶是如此,每每用餐过后,他都会回到客房,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打坐念经,巩固自己的道心。 胤禛来的时候,他刚念完三遍《金刚经》,正要念第四遍。 “咚,咚,咚。” 叩门声突然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胤禛询问的声音,“大师此时可方便吗?” 钟道人连忙起身去开门,“阿弥陀佛,四爷里面请。” “大师。”胤禛合十还礼。 “大师,又见面了。”法保从张保身后探出头来。 今天揆叙有别的事,就没有跟着一起来,而法保则是胤禛半路上遇到的。 自从回到京城,法保的日子就过得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不管是朝廷上的事,还是家族的内务,都不是他能玩得转的。 偏偏康熙硬是要赶鸭子上架,利用他来分化褐色里一族。 索额图虽然被太子敲打过,不敢明目张胆的为难法保,但暗地里给他下绊子的事,就没断过。 先是在分家方面,分给他的族人不是性子奸诈滑头,就是家里穷困潦倒,没有一家是他可以和平接收的。 幸好他的两个儿子还算靠谱,虽然手段稚嫩了一点儿,但配合法保这个混不吝,总算是暂时把人给按住了。 刚回京的时候,揆叙特意提醒他有事没事不要出门。那时候他还挺不服气,想着你不让我出门,我就偏要出门浪。 回家之后他才发现,哪里用得着揆叙多嘴嘱咐? 他是想出门都出不去呀! 今天是他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喘息之机,一有空就迫不及待地从家里蹿了出来。 但出来之后,他才迷茫地发现:自从决定修道之后,他不但戒了女色,就连酒都喝得少了。目前常去的娱乐场所,如今再想想就是觉得颇没意思。 嘿,这年头,连找乐子都这么难了? 随从提议,“不如到花鸟市场去转转?如今京城里都流行玩八哥。” 法保白了他一眼,直接否决,“叽叽喳喳的,有什么好的?” 出门在外,他听胤禛训斥,听揆叙说教了一路。好不容易回了京,还不让他耳根清净清净? “那不如去看斗鸡?” “不去。” “看人训狗?” “不去。”法保烦躁地问,“就没有个安静的消遣处?” “呃?”深谙他尿性的随从为难道,“那就只能去茶楼品茶了。” 果不其然,这个提议又被否决了,“不去,不去。茶这种东西,不就是解渴的吗,有什么好品的?”
第236章 同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一个随从能有多少见识?很快就黔驴技穷了。 没办法,法保只能背着手在大街上瞎溜达,随从的两个小时一左一右护着他,生怕他被人挤到了。 而且,就这件差事也不好干。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俩只要看见有人走的离法保近了,就上前大呼小叫地把人撵走。 从前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干的,法保也觉得很有面子,时候都会赏他们。 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随从刚把一个挑着担子卖杂货的小贩儿推开,自己耳朵便是一痛,紧接着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狗奴才,你干嘛呢?” 法保你揪着他的耳朵将他炒到一边,一脚就把他踹到了空地上,怒道:“人家好好的做生意,碍着你什么了?谁让你推人家的?” 别说是仗势欺人惯了的随从了,便是那被推翻了货物的小贩都愣住了。 只看法保那一身打扮,便知道他是个满洲贵族。 这时节满人本就比汉人高一等,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讨生活本来就不容易,哪里干扰这些贵族老爷? 正当那小贩儿满心惶恐的时候,便见那贵族老爷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他第一反应,便是抱着自己的头脸缩成了一团,只盼对方下手轻点,好让他挨完了打还有力气做生意。 “你没事吧,还能起来吗?”法保皱着眉头,不确定地问那迟迟不起身的小贩。 “啊?”小贩一呆,急忙支着身子跪好了,连声音都在打哆嗦,“小人皮糙肉厚,没事,没事,当不得老爷垂问。” “没事就起来吧。”法保冲另一个随从招了招手,“把钱袋子拿过来。” 那随从虽不明所以,但眼见同伴挨了打,他也不敢多问,赶紧把钱袋递了过去。 法保拿着那钱袋在手里掂了掂,原想着全部扔给那小贩儿。但转念又一想,一下子给他这笔横财,非但不是福,反而会为他招祸,便又止住了这个想法。 他解开钱袋,伸手在里面掏摸了一阵,把一两以下的碎银子全部摸了出来,对那小贩儿道:“这些钱是赔你的,你把这些摔坏的东西都收拾走,另外再进一些货继续卖吧。” 看那小贩哪里敢要他的钱?连连摇头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老爷,小人这些东西都不值什么钱,不用赔。” ——只要您身边的人别记恨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如果是从前,法保也就信了,因为他的确看不上这点东西。 但现在的法保已经不是从前的法保了,出门一趟他是多少也有些长进。 眼见街上的行人都逐渐围拢了过来,他心里有些烦躁,一把拉起那小贩的手,那些碎银子塞给了他,“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然后他又冲先前挨打的那个随从勾了勾手把两个随从叫到了一块儿,冷笑道:“若是让爷知道你们俩叫人找他的麻烦,爷把你们俩弄到辛者库去刷马桶!” 那随从心里一惊,目光闪烁了,片刻嘴里连道不敢。 ——爷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了,从前不是从不在意这些贱民吗? 在他从看来,自己今天挨着一脚,就是平白无故无妄之灾。 但他不敢记恨法保,就把这笔账记到了那小贩头上,人还没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就开始在心里合计着,日后怎么打击报复了。 只是他没想到,法保不但转了性,还变得聪明了,竟然猜透了他的心思,直接便出言警告。 一个小商贩,自然不被他这种豪奴放在眼里,便是一下子弄死十个,只要赫舍里家屹立不倒,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但他在外面能够这样风光,仗的都是赫舍里家的势,全都因为他是在五爷法保身边伺候的。 所以,法保的话他是万万不敢阳奉阴违的。 法保把那小贩扶了起来,语气诚恳地说:“日后若是他敢找你的麻烦,你只管到东大街福瑞记,去告诉那里掌柜的,自然会有人替你做主。” 福瑞记忆是一家银楼,专门卖女人家的珠宝首饰,这家铺子原是他亲额娘的陪嫁,里面安排的也都是他的心腹。 他额娘去得早,打小他思念额娘时,便会到福瑞记去坐一坐,这么多年也养成了习惯。 所以,那里是他最经常去的地方,里面的掌柜也经常帮他打探一些小道消息。 小贩整日里走街串巷,也颇有几分看人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这位老爷是真的不在意他的冲撞,也是真心要赔他银子的。 “多谢老爷恩典,多谢老爷恩典。”小贩儿这才敢收了银子,对着法保千恩万谢,膝盖一弯,就要跪下磕头。 法保眼皮子一跳,下意识伸手把人扶住了,“诶,你干嘛呢?” 从前他被人跪得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但跟在四爷身边时间久了,总觉得被人跪来跪去的,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具体的原因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就是觉得,既然四爷不喜欢别人跪他,那被人跪拜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他这边刚把人扶起来,就听见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 “法保,你干嘛呢?” 听见这个声音,他欢喜得差点没傻了,连忙放开那小贩,扭头寻声望去。 哒哒的马蹄声逐渐停歇,一辆不算奢华的马车在他身旁停住,车帘掀开,露出了那张令法保朝思暮想的脸。 “四爷,您可算是出来了!”法保打了个千,迅速起身跑到马车前,笑得像个二傻子。 胤禛看了那小贩儿一眼,沉着脸又问了一遍,“你刚才是在干嘛呢?” 由于角度和时间的原因,胤禛只看到揆叙用力握住那乞丐的胳膊,并不知道两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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