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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想着，周遭的环境逐渐扭曲，只一眨眼，便又被带到了另一处场景。玉琼夫人坐在芾黎的床边，用一种似欢欣似悲哀的眼神凝视着芾黎，那眼神太过专注从而显得有几分瘆人。柏麟有些心惊，玉琼夫人到底是在看芾黎，还是透过芾黎在看让她又爱又恨的天帝，又或者两者都有？ 难怪芾黎会问他，玉琼夫人恨不恨她。她是天帝和玉琼夫人的女儿，是他们情爱的结果，玉琼夫人自然是爱她的。但同样也正是因为这样，每次见到芾黎，只怕玉琼夫人都会想起天帝的绝情抛弃，那些昔日的恩爱都宛如笑话一般扎进心间，玉琼夫人如何能不怨怼呢？ 心里又泛上密密麻麻的刺痛，柏麟顾不得其他，也瞧着躺在床上呼吸绵长的芾黎。真不知道她是怎么顶着玉琼夫人这样的视线入睡的……不知过了多久，柏麟好几次都被玉琼夫人脸上的神情吓到，因为他觉得玉琼夫人似乎想带着芾黎一块离开这令她伤心的世界。 不过好在玉琼夫人没有付诸行动，柏麟庆幸地想，只是，这庆幸没一会便被另一种焦灼的愤怒替代了。他忍不住想，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为什么他没能早点出现？是了，这个时候，他忙于处理天魔大战战后的事，便是多余的时间也都分给了腾蛇，司命他们。 芾黎虽是天帝的女儿，但在他心里，也没有多重要，加上她还有西王母的庇佑，他觉得这就已经足够了。但他未曾想到，西王母再喜爱芾黎，也不能面面俱到，芾黎还是要和生母一道生活。玉琼夫人的爱恨都在天帝身上，又能分出多少给芾黎呢？ 不，他未必没想到，只是在他看来，这也不重要。关心芾黎帝姬，并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柏麟苦笑，系统说得不错，或许正是因为他的漠不关心，才惹来后面的恶果。他的刚愎自用，害了三界。 莫要说这个时候了，便是再后来，在他本该出现的时候，他也在和不相干的人纠缠……芾黎在这种几乎无人问津的情况下逐渐长大，每次面对母亲的眼泪，父亲的漠视，旁人的同情的时候，她的失望一层一层地堆积，以至性子也越来越冷淡。到最后，三界连一点能引起她兴趣的东西都没有了。 玉琼夫人施法灭了夜明珠的光，拖着长长的影子缓步离去了。柏麟愧疚地注视着芾黎精致动人的面容，决心今后要待她更好。 到了天帝迎金翅鸟天妃的那一日，因为玉琼夫人和芾黎帝姬的缘故，西天并未添上什么红绸之类的东西。芾黎回到宫殿门口，仙侍小心地禀告她说玉琼夫人已经来了好一会了。芾黎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道：“那你们都先下去吧，我陪母亲静一静。” 仙侍们不疑有他，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芾黎迈着和平日一般不紧不慢的步伐推开了门，背对她站在窗口的玉琼夫人似是在无声饮泣，肩膀微微耸动，好不可怜。 芾黎脚步不停，走到床头自枕头底下抽出了……一把匕首塞入袖中！柏麟瞪大了眼睛，等一等……她要做什么！脑海里蹦出一个惊人的想法，柏麟迅速看向了无知无觉的玉琼夫人。 芾黎已经走到她身后，毫无防备的玉琼夫人一转身，一柄锐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她的胸口。玉琼夫人呆呆地低头看去，一滴一滴的鲜血顺着匕首滴落在地。芾黎面不改色，手腕轻旋，带着匕首也转动了半圈。 骤然加剧的疼痛令玉琼夫人姣好的面容微微扭曲，但这仍旧无损她的气质，茫然无措的眼神甚至还为她增添了几分无辜的美丽。玉琼夫人一边伸出手像是要握住匕首，一边惊痛颤抖地问：“黎儿，你……” 芾黎持匕首的手依旧平稳，她无动于衷地瞧着玉琼夫人，淡漠道：“母亲，我来助你解脱。忍一忍，就再也不会痛了。”或许是她的态度太理所当然，或许是她的举动太出人意料，总之，玉琼夫人本该碰到匕首的手迟疑地在空中顿了一下。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插进她胸口的匕首已经转够了一圈。 没有心软，没有惊讶，芾黎神色极淡地开始往外一点一点地抽出匕首。几滴殷红的鲜血滴在了她洁白无瑕的裙摆上，芾黎没有在意，而是伸出另一只手准备接住被她挖出来的那颗母亲的心。 玉琼夫人脸色苍白地倒在了地上，神色之中的痛苦逐渐褪去，变为没有表情的空白。正如芾黎所言，她今后再也不会痛了。芾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瞧着血泊里的母亲，即便到了此刻，她依旧是优雅高贵的。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真相…… 柏麟回到了蟠桃园，此刻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西王母是否知道玉琼夫人失心的真相？从遣退左右到替母剜心，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想来芾黎心中已经演练过多次，事后自然也会有天衣无缝的处理。只是，西王母乃上古尊神，要瞒过她的眼睛只怕不容易。 他心里很乱，不知道该做什么，要去见芾黎吗？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不论再做什么都晚了。而且，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芾黎帝姬在线教学摆脱痛苦的方法，怎么样，你学废了吗？ 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有，剜心这里体现的不是芾黎的冷漠，而是她难得的人性和柔软。她在乎母亲，所以不希望母亲继续痛苦沉沦下去，剜心是最快的解脱方法，所以她替母亲做了选择。如果她真的什么也不在乎的话，那就该直接弑母了。先前她问柏麟母亲会不会恨她，就是在问这件事。她虽然不后悔，但也有点想知道母亲要是还有心会怎么看她。芾黎这么做是出于她对母亲的“爱”，而不是占有欲之类的，她是真心希望母亲好。只不过她的好意在正常人看来很难接受，比较惊悚。
第19章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芾黎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桌上精美的水晶盒，看向柏麟的眼神不解里带着些微微的兴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柏麟面色平静，可袖中的手心已被薄薄的汗水打湿，昨日他苦思冥想了半天，才想出了个比较委婉的解决方案。 神仙不比凡人，失心能活，那自然也能将心重新安回去。一直以来，大家都认为是玉琼夫人自己想不开，宁愿剜心也不愿再受情伤，所以也就不提什么把玉琼夫人的心重新给她安回去的事。但柏麟知道了玉琼夫人失心的真相，也知道芾黎一直保管着玉琼夫人的心，所以他劝芾黎这么多年过去了，玉琼夫人或许后悔了当年的决定也未可知，不如将心重新还给她。 其实柏麟不在乎玉琼夫人怎么样，他只在乎芾黎的感受。得知真相最初的惊讶和慌乱过后，柏麟居然觉得芾黎这么做情有可原，某种程度来说很合理。毕竟他自己也有将罗喉计都剖心肢解，抹去六识的操作嘛！他觉着与其让玉琼夫人继续耽于情爱，自艾自怨，还不如一了百了，还她个宁静，只是芾黎的手段略微有些出格罢了。 只是，这件事对芾黎而言，难道真的像看上去那样没有任何影响吗？柏麟对此持怀疑态度，且不说那日芾黎难得展露出来的脆弱，就是那时玉琼夫人本可以反抗却又不知为何凝滞一瞬的时候，他也从芾黎眼神深处看出了一丝疑虑。 不要说芾黎，便是他自己也有些好奇，玉琼夫人那时，到底在想什么？她是恍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对芾黎的亏欠，所以才不忍拂了她的意？还是她自己也想摆脱情爱纠葛，索性借芾黎的手做个了断？又或者她是希望用苦肉计让天帝去看看她？因为对玉琼夫人了解不多，所以柏麟无法判断她的想法。 旁观者的疑惑尚且如此之多，何况当事者呢？“或许这样，你就能知道一直以来的疑惑了。”柏麟的目光从精致的水晶盒上又移到芾黎的脸上，带着诚恳的关切含糊说道。 芾黎呆了一呆，淡淡道：“很多时候，昏昧的平静比清醒的痛苦要好得多。”她清凌凌的目光里是清醒，是冷静，是不容置喙。但柏麟顶住了压力，柔声道：“或许比起平静，她现在更想承受清醒的痛苦呢？我想她心里除了痛苦，也有对你的爱，你该给她一个弥补的机会。” 芾黎若有所思地瞧着柏麟，眼神里流出些审视的意味，柏麟的心不由提地更高。“既然你希望我这么做，那我就顺着你好了。”最终，芾黎一锤定音。事情进展太过顺利导致柏麟有些不敢相信，但他还是希望芾黎能和玉琼夫人有个把话说开的机会，解开芾黎的心结。至于后面的事，他会处理好的。 来到玉琼夫人的屋前，柏麟表示自己还是在门外等候比较好，芾黎点点头随他去了。她往前迈了一步又转过身，态度平静，声音平缓道：“我觉得我现在需要一个拥抱。”说完，她静静地看着柏麟，眼神无波无澜，仿佛只是提出了一个寻常到不行的要求。 柏麟睫毛剧烈抖动几下，才克制又僵硬地伸出手，短暂地接触了几息，芾黎道：“好了，可以结束了。”柏麟乖乖松开手，耳朵通红，姿态有些难得一见的扭捏，芾黎的目光在他脸上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等我回来。” 门开了，门关了。柏麟手指蜷缩：“好感度六十以上就是……就是……”系统哼哼两声，兴奋到爆炸：“就是可以亲密接触啦！啊啊啊啊啊啊，不要怂，帝君，下次主动点，别等着人家提要求嘛！你们抱在一起多般配啊，我都不知道该妒忌谁啦！”柏麟脸更红了：“你不能正经点吗？这种事说得这么大声干嘛！” 系统插科打诨说了好些没皮没脸，不着边际的话，最终柏麟忍无可忍，只能叫它闭嘴。门又开了，芾黎徐徐走了出来，柏麟瞧她的脸色，感觉要比平常柔和些许，不由松了口气。“一些还顺利吗？”他含笑问道。 芾黎点点头：“我确实弄清楚了一些事情。”她从袖子里取出精美的水晶盒，眼里微带笑意：“她不后悔，我也是如此。”柏麟刚要开口问为什么玉琼夫人没有一道出来，但看到水晶盒里那颗心的时候，他了然地闭上了嘴。看来芾黎只是暂时把心还给了玉琼夫人，得到了答案之后她又把玉琼夫人的心重新收了回来。这还真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好吧，看来也不需要他善后了，柏麟居然有些失望，本来说不定借这件事他和芾黎的关系还能更亲密一点呢。芾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好像有点失望，怎么，刚才没抱够？”“……当然不是！”柏麟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猫，第一时间跳出来反驳。芾黎似笑非笑，没再说什么。 回到中天，怀晏来告知芾黎最新的实验进展，提到了一点：“我们一直以为，修罗族不与其他族通婚是因为它们嗜杀成性，面目丑陋，无法与其他族友好相处。但从那些实验品的认知和一些从前的记录来看，修罗族不与其他族通婚不是因为它们不愿，而是它们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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