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选那些乱七八糟,并不适合你的人,绘羽,不如你选我吧。” 他的语调缓慢又清晰,像是要把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牢固地镶嵌进她的记忆中,叫她永永远远,直到死也不会忘记。 绘羽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唇。那些言辞零零散散在夜色下坠落,倏而,又一阵风般攀上她的耳廓,酥痒荡开,像是有虫蚁在啮食皮肉。她好长时间没有任何回应,仿佛被抽了魂的木偶,一块动弹不得的石像,知觉被屏蔽,因此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一直不说话,中原中也就一直维持这个姿势。两相僵持下,空气在宽阔的房间中极速收缩凝滞,糖浆一样粘稠地裹拢住她。 “我……” 绘羽机械地眨了眨眼,像沉睡的童话人物醒来后唤回灵魂所做的第一件事。 “我不明白,我……有什么一定要选你的理由?” 中原中也没有被这个问题难倒,胸有成竹道,“因为那天,四宫大小姐的婚宴上,我听到了你和你父亲的谈话……先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要偷听,只是我那天站在那里醒酒,恰巧有这么一个机缘,让我了解到一些事。” 他顿了顿,观察到她的神色并无异样,才继续道,“绘羽,我明白你一直以来真正的目的,也明白你的所思所想。既然此前你接触过的那些人,都不能达到你的要求,那你为什么不能回头看一看我呢?” 绘羽的思绪逐渐在谈话中回笼。所有情绪在爬升到顶点之后,慢慢回落到稳定值。或许是破罐破摔的体现,她的话语平静刻板,没有一丁点高低起伏。 “那么,”她在他的怀抱中抬起下颌,以居高临下的高姿态问道,“请问中原干部能给我些什么东西?” 他注视灯光下她莹润的嘴唇,像一颗色泽鲜红的糖果——不,现在还不行。于是他克制吞吃的冲动,朝她释放出一点艳丽蛊诱人的微笑。 “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他说,“你想要什么,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可以给你。” “噢?是吗?”绘羽的唇间溢出似笑非笑的音节,“如果中原干部开的价合适,那我也不是不能委身于您中原干部。” 她对自己的状况向来有冷静的认识。如她之前作出的评判一样,在中原中也腻了她之前,她可能倾其所有,都无法逃脱他的圈套。与其哀哀戚戚怨天尤人,还不如苦中作乐。 就算是做一只待在笼中的金丝雀,也要薅一个黄金大鸟笼,翡翠喂水碗,至少自己能躺得舒服。 ——何况这还是他自己主动给予的。 中原中也的眉心轻微地蹙动了一下,“绘羽,你的话可以不用说得这么难听。” “或许现在对你谈及“爱”这个字眼,还太沉重。那我换一种你现阶段能接受的说法,再次向你表明一下。” 他的眉目映照在灯火下,明亮透彻,像一汪临岸的海水,一眼能望到底。蛾翅状的眼睫歇落在英挺的面部轮廓上,偶尔扇动几下,轻易就能带起无法感触的风。 ——“我是真心喜欢你。” 他凝视她的眼睛,无比专注。 “……很抱歉。” 绘羽面无表情,“这样的说辞我已经听得太多。光是中学时期,没有十多次,至少也听过有七八次,我的耳朵已经起了茧子。” 中原中也轻笑着摇头:“这可不一样。” 绘羽并不认同:“有什么不一样?我认为没什么不一样。” 没有急着回答,他用拇指擦过她光润的侧脸。手套的粗粝感摩挲着触觉,一寸一寸,沿着轮廓触上眼角,像砂石颗粒,钝痛地刮割过所到之处脆弱的毛细血管。 她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挪动步伐,想要躲避他的触碰。这样的目的似乎被他先一步预判,于是中原中也迅速换了个姿势,四指托住她的脑后,以不大不小的力量羁押住她,使她的行为又落入到他的掌控中。 “所以,”中原中也缓缓开口,“当初那些说喜欢你的人,现在他们又在哪里呢?” “因为我拒绝了他们,”她梗着脖子回答,语气生硬,“他们都是谦逊有教养的人,不会过分纠缠我,不像中原干部您一样……” “不像我一样什么?”他轻抬眉尾,音调中染上了愉悦的意味,“不像我这个混蛋一样,无耻,下作,卑鄙,不择手段,是么?” “你瞧,这就是不一样的地方,那些人都太审时度势,有些碍于体面,有些又保守懦弱,受到一些困难就要退却。他们对你的选择从不坚定。” “比如田沼诚,我只是说希望他能和你保持距离。作为回报,我可以从中牵线搭桥给他们家一些资源。他竟就此直接断绝了和你的联系。” 这些都是谬论,是歪理,是邪说。 是你这个黑.手.党为了能蒙骗人糊弄出来的言论。 绘羽愤愤想着。她张了张嘴,急切地想反驳他,却发现竟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脑子里像打了无数死结,神经活动被阻断在中途。 绘羽呆在原地张口结舌,但仍心有不甘,只能虚张声势地瞪着他,好让自己的气焰不被他压过一头。 更可恨的是,中原中也似乎因她这副“垂死挣扎”的模样被取悦到了,直接轻轻地低笑出声。 她恼羞成怒,一时口不择言。 “不准笑!” “好,好,我不笑了,”他收敛住笑意,一只手环过她的腰,“绘羽,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展示一下我不是空口说白话,下一周你们家就会收到三田重工的中标书,到时候你可以问问你哥哥。” ——“所以,请你考虑一下我,可以吗?” 沉默的一秒,两秒,三秒。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托在脑后的指尖插进她的发丝,温柔缱绻地抚触,“绘羽,你讨厌我吗?” ——讨厌。 当然讨厌你了。 恨不得你能从眼前消失。 你为什么不能从眼前马上消失。 无数包含恶意的刻薄话语,清楚罗列了一长串。临到头,语言系统突然卡壳。喉间像是凭空被没来由的一只手掐紧,任她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因此,理所当然的,中原中也替她下了结论。 “还要犹豫的话,那就是不讨厌。” “没……唔……” 话音戛然而止。 捏住后颈的手猛然发力,箍紧她的下颌角向上抬。 沉晦昏黄的微光中。 她被人拦腰打横抱了起来,仰受着他俯落在唇上的亲吻。
第45章 脚下忽然失去土地的踏实感。整个人凌空而起, 像一片秋叶,随着风高低起伏都不由自己。唯一的支撑点,是搂在膝弯的臂膀。随时会下坠的不安全感促使绘羽伸出手, 反射性地去勾他的脖颈。 力的作用相互,这一举动,让她唇际的压迫感更加沉重。 她已经被中原中也完全软禁在怀中, 不敢有任何挣扎动作。鬓发之间厮磨,舌肉的碰撞和纠缠。由此, 气息被攫取, 体温被掠夺。水声缠绵着像一汪潺涓涓的溪流,从她耳际流淌直下。 炽烈的亲吻击得她晕头转向。在喘息间, 绘羽渐渐开始发懵, 愣愣盯着头顶上的吊灯。下一刻,攻城略池进入到更深更热的地方,然而, 她在默数横斜出来的灯枝。1、2、3……一共有8个, 是4的倍数,左右两边对称,好和谐的几何形状…… 绘羽在急雨落下的亲吻间胡思乱想。 “怎么不专心?” 耳垂被轻柔地捏.弄了一下。 “没有人教过你接吻的时候要闭眼吗?” 眼前的吊灯被琉璃质的蓝色眼睛取代。透明倒影中, 绘羽看见了敞开的衣领下, 随呼吸轻微起伏的锁骨。脸色发红发胀,下唇密密匝匝地泛上一阵痒,一阵麻。 “我……” 思绪没有回笼,绘羽一时语塞。眼里汪出一层生理性的水雾。 “你……你不是正在教我吗?” 话一出口, 她便后悔了。脑子不清醒就容易向对方透自己的老底。虽然也不是什么多大的把柄, 但这种意有所指,又半遮半掩显得像是在招惹逗引对方的话……又将她的局势引入下风。 于是她偏过头, 留给他一个不会表露出情绪的侧脸。 影影绰绰的橘色光亮从屋顶间落下,在她眼前逐渐燃烧起来,像是从天上降落的一团雷火,将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部焚烧,毁灭得一干二净。 绘羽难耐地蹭了蹭脚踝,不知道是想更靠近他还是想更远离他。 在某一时刻,她觉得连她自己都没法对自身有个明确的认知。身体只靠本能进行反应。她抿了抿唇,勾在中原中也颈窝的食指无意识绞动在了一起。 他原本还算平稳的鼻息,忽然轻颤起来,细微地抖落在她身侧。 “绘羽……” 低沉瑰丽的声色,像是傍晚时分玫瑰花瓣上的滴露,舒缓卷舐过她脆弱的耳骨。 “你讨厌我这么做吗?你要是讨厌的话,我现在就放你下来。” 她好像是没听见一样,视线追随过地板上的一团光斑。半晌,嘴唇轻轻颤抖着,嗫喏出不太完整的一句话。 “……好热。” 答非所问的说辞让中原中也反应了好一阵。他望着她眼底垂落的阴影。这是没有任何信息的色调,但善于挖掘情报的黑.手.党,自然能从各种蛛丝马迹中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答案。 怎么说呢—— 他有时候实在不太明白,大小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问题倒也不大。往后时间还有很多,他可以慢慢地,更深入地去探究她身上那些捉摸不透的“秘密” 因此,他低下头,用鼻尖蜻蜓点水般碰一碰她的耳后。 绘羽似乎被小小的触弄刺激到,指尖绞住了他在亲吻时被弄得发皱的衣领。 然后,她听见一声喟叹似的低语。 “没关系,等会进去就不热了。” ……进去?进哪里去? 问题的答案在她打结的思维里乱转。她感觉到自己在移动了。光亮离她越来越远,黑暗逐渐要吞噬她。 被他抱着途经一条过廊时,她在阴暗的空间中努力转了转眼睛,突然意识到,她来中原中也的办公室这么多趟,有些地方她竟从来没有注意到。 ——比如这间在走廊尽头的小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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