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贵妃多好的人啊?啊?!”她怒火尤甚,“我去宫宴,人家一个贵妃还回回礼敬着,知道我从来吃不得鱼虾一类,每次都细心为我布置些别的菜式,惟恐我吃不好了。只这一件小事便是如此了,更别提其他的了。” “我多少次地与你说过,让你不要听风就是雨,你在这事上就是不听,这下可惹恼贵妃了吧?杜老头我跟你说,你活该!”杜夫人那个气啊,“你但凡有心满京城打听打听,万老太妃、林太妃、淮阳王妃、南陵王妃,两位长公主,还有晋国公府、隋国公府、承化伯府、昌安伯府的夫人们,国子祭酒的发妻姚夫人……那么些有头有脸的夫人,都对顾贵妃称赞有加,只恨不能多相往来,你倒好!空口白牙地污蔑人家!听说你还掀翻了顾贵妃给的吃食是吧?你多能耐啊?啊?!” 气到极点了,杜夫人丢下一句,“顾贵妃一日没有原谅你,你就自个儿睡去吧,休想踏进我院门一步!” 语罢,杜夫人亲自动手,「啪」地一声关上院门,杜宴要不是眼疾身快往后退一步,只怕鼻梁要被砸塌。 这一夜,杜宴一个人抱着冷被,辗转反侧如何都睡不着。 大半夜了,又抱着被褥朝后院去拍门。 “夫人,夫人……” 他起初还有些力气,后来越想越泄气,又难过,嗓音又虚又低,“夫人,我错了,你好歹见我一面呀。” “夫人……夫人呀……” “叫什么叫!叫魂儿呢!”杜夫人本来就没睡好,被吵了更是心烦。 开门后看到杜尚书令一个人可怜兮兮抱着被褥站在门外,不由又是气又是笑,“你现在才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 杜宴垂首,倒不是装惨,他是实在愧疚到心里去了,更无颜面对老妻。 杜夫人见他这样也心疼。 “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别那么犟,你偏不听。若非陛下仁厚,你哪还有今日?你既知太后当年的仁厚,便该晓得。如今你做出这般不公之举,太后她老人家该有多寒心!哪怕你是因为顾念往日恩情才屡屡偏向齐贵妃的呢?你这般不分黑白,又岂是太后愿意看到的?” 嘴上虽骂着,可语气到底是松软了。 “明日一早,你就跟我入宫,我亲自去关雎宫,向贵妃娘娘请罪。” 杜宴闻言骤然抬头,目光凄凄,怔忡不已,“夫人……” 明明是他做下的恶,如今却还要自家夫人与他一起受过。 “你我患难与共,我自然不会这时候不管你。更何况,贵妃本是我敬仰之人,此行我必定是要去的。你明日也不可能闲着,一大早,就去紫宸殿跪着吧,贬官也好怎么都好,只要陛下和贵妃能消气。” 杜宴眼眶里泪珠儿在打转,“夫人,我此番是犯了大忌讳了,明日之后,许就要你受委屈了。” 做相阁大臣的夫人和被贬或被冷落官员的夫人,总是云泥之别的。 杜夫人深深看他一眼,“我一生跟着你享受过太多尊荣了,也不怕临了过得清冷些。只是你要记得,这次你到底是因何受过。日后教导子孙上,更要细心勤勉。” 杜尚书令顿时老泪纵横,“夫人,有妻如此,我此生无憾了。” 翌日是大朝会,刚一上朝,唐昀就颁了两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是再度褒奖去岁大邕危难之时为国鞠躬尽瘁之朝臣,其中除了相阁诸位大臣、幽州刺史、吏部侍郎等人,更大肆赞扬了顾青礼和渝州刺史之出色政绩,算是奠定了顾青礼在朝中地位。 而后感慨太后忌辰渐近,取数卷佛经赠与几位大臣。其中,获赠佛经的,便是以杜宴为首的攻讦顾青昭过的人。圣旨中,唐昀更怜杜宴年老,便将尚书令往日所辖政务之三分交予两位尚书仆射治理。 到底没有将杜宴踢出相阁,可此举,也明明白白告诉朝臣们,皇家威严不容挑衅,只是因着杜尚书令为国功绩显著,才予以轻判。 能站在朝堂上来的人,都是聪明绝顶的,陛下到底用意如何,没有人会不知晓。 杜宴恭敬地领受了。 紧随其后的第二道旨意,则是晋封宸贵妃顾氏为皇贵妃,并任皇贵妃为摄后宫事皇贵妃,位同副后。 杜宴对此心悦诚服,再无二话。 只是还有几个脑子不清楚的言官许是见杜宴没受到什么实际惩罚。于是上蹿下跳,一会儿说顾青昭身份不高,一会儿又批责唐昀过于宠爱后妃以至尊卑颠倒。 对于这几个对大邕没有太大贡献,却尸位素餐的人,唐昀没有丝毫手软,直接下放去了偏远之地当小官。更特地言明,他们几人往后晋升,一点儿不能越级。 大邕官阶,自从九品下至正一品,足足有三十级,每两级之间,多则四个品阶,少则两个品阶。且不提京外比京中晋升难,就说三年一考课晋升,光是等,就能等死这几人。 这后半辈子,若他们有一人能爬回京城,就算是唐昀这个当皇帝的失策。 这一罚一赏,顾青昭这个皇贵妃的位子,再无人敢置喙什么。 再加上几位相阁大臣对贵妃事迹的口口相传。一时间,京城内外但凡提起皇贵妃,就没有不称赞的。
第385章 杜夫人拜谢 关雎宫内,来客络绎不绝。 最先来的是尚书令府邸的杜夫人。 杜夫人年逾五十,身份崇高,可穿着打扮却并不奢靡张扬,见了顾青昭,当场便矮身下去行了跪拜大礼。 “皇贵妃娘娘千岁金安!” “夫人快快请起。”杜夫人年岁已高,更是德高望重之人,顾青昭在她福身下去的同时便连忙叫免礼,绯紫红韶伶俐,忙左右去搀扶杜夫人。 “多谢娘娘。” “杜夫人请坐。”顾青昭做了「请」的手势,杜夫人这才恭敬地坐到软榻的另一边。 “臣妇今日来,一是为着贺娘娘晋封。二来拜谢娘娘大恩,更是为了代我家夫君向娘娘致歉。”说到此处,她面色很是歉意,“我那夫君,行事过于鲁莽,无端叫娘娘受了污名,娘娘却还这样宽宥,又替他向陛下求情,臣妇,当真不知该如何感激娘娘。” 杜夫人素来是个仁善的,因此便更心愧上几分。 顾青昭闻言浅笑,“尚书令是大邕功臣,忠君护国,为大邕立下汗马功劳,眼下这样一件小事,实在不该成为阻隔君臣情分的理由,本宫愿意替尚书令说话,也是因为杜大人和杜夫人心系陛下更心念大邕百姓。更何况,陛下素来最是顾念君臣之情。即便本宫不开口,陛下也会善待杜大人。” 皇贵妃话虽如此,可杜夫人却不是自以为是之辈,她很清楚陛下对皇贵妃和顾家的看重,更知道自家男人犯了怎样的忌讳。 就算陛下顾念旧情,可为着皇室尊严和皇贵妃,必然也不肯轻饶了杜宴。从此往后,更别提重用,杜氏一族的前程势必也要因此受到影响。 于皇贵妃而言,虽然看似只是几句话规劝的功夫,可这里头的又藏着多少危机呢? 光是闯紫宸殿,便是要极大的魄力了。 更别提要劝服盛怒之下的陛下。 杜夫人思虑了一夜,每每想到皇贵妃冒着凶险都要替杜宴说这话,她就心惊肉跳。 若是陛下不肯听劝,皇贵妃便更是处于一个被动地位了。 且不提此事本就是皇贵妃受委屈,陛下要替她出头自然理所应当的。 可在这样的情境下,皇贵妃并不以自身利益为重,而是下意识劝说陛下,和睦君臣,便是这股子劲儿,就是旁人比都比不得的。 又怎能不叫她感念。 “贵妃厚恩,臣妇说什么都不足以聊表心意。只此一物,万望贵妃娘娘收下。” 说话间,跟着杜夫人来的侍女就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红木匣子向前来。 盒盖揭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纹样雕琢精致的手镯。 所用玉料乃是一块极罕见的墨色玉,质地坚硬,光泽温润,纹理细密,只粗略一瞧,顾青昭便知这是世间极稀罕之玉种,不是蓝田就是岫玉,因着其特殊的玉料质地加上产量又少,便是皇室,一年也难得有几块的。 更遑论做成了这般奇巧精美的手镯,更是价值连城了。 杜夫人态度恭谨,言辞恳切,顾青昭不便当即拂她脸面,于是问询道:“此玉镯,想必来头不一般?” 杜夫人闻言便恭敬道:“这是昔年仁清太后赐予臣妇的,她赞臣妇辅佐夫君的尽心。只是这一回夫君如此做法,实在叫臣妇愧受当年太后娘娘之恩赏。” 她抬眼,看向对面的皇贵妃,“臣妇想,此玉镯,终究还是要回归皇室,到皇贵妃手里,才叫臣妇心有所安。” 顾青昭这才拒绝了,“太后娘娘最是熟知杜夫人与杜大人秉性的了。既是太后娘娘赠与的,想必更是中肯尚书令与夫人您对大邕的功绩。若是太后娘娘如今还在,必然希望二位还如从前一般,尽力辅佐陛下照应大邕。正因如此,此玉镯,才更应继续留存于杜府。” 说这话时,顾青昭轻笑,“本宫昨日肯劝陛下,就是想着要尚书令和夫人还如从前一般。若因此一事,却叫夫人自个儿太过愧疚自责,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杜夫人和尚书令若还信得过陛下,还信得过本宫,从此之后尽心于陛下和天下百姓,精心教养子女,为大邕后辈培养可用之才。便是实实在在叫本宫最感激不尽的了。” 听到她这样说,杜夫人更觉皇贵妃真是一心为着陛下和大邕。 陛下最信重的嫔妃是最心系陛下和天下的,实在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叫臣子们心安又百倍干劲的了。 于是她正色道:“请陛下和娘娘放心,杜氏一族必定尽心竭力为陛下和大邕,臣妇今后,也会更用心规劝夫君、教养子女。” 顾青昭眉眼间笑意浓厚,“有杜夫人此话,陛下和本宫便都是放心的。” 两人虽隔着将近三十年的年龄差,却也相谈甚欢,直到近暮时分,杜夫人才告辞离去。 与此同时,杜尚书令也从紫宸殿出来了。 夫妻俩在宫城门口碰头,见面就是一个深叹。 杜夫人斜眼看向杜宴,“看你日后还敢不敢妄自揣测猜忌皇贵妃娘娘了?” 杜宴连连摆手,“日后再无这样的事情了。” 杜夫人冷哼,“此次虽然陛下和皇贵妃娘娘都没太过计较,可你给我记清楚了,”她郑重其事对夫君道:“若非皇贵妃,杜氏一族经此浩劫,莫说做高做大了,连能不能在京城立足都还两说呢。皇贵妃是仁德了,可咱们却也不能狼心狗肺,得了好处转头忘了别人给的好。” 尚书令肃色点头,“这是自然。” 对杜宴的承诺,杜夫人倒不会怀疑什么。 杜宴向来重诺,更重恩情。若非如此,当年仁清太后的提携之恩他不会记到现在,更不会爱屋及乌想要偏心于齐贵妃,从而导致这一场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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