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片刻后,他无措地垂下眼,脸色变得苍白, 怔怔愣于原地。 在缓过神时,已是夜深,他神情落寞, 紧紧握着手中食盒。 奴隶身份低贱,命如草芥, 怎敢觊觎主人, 更不配欢喜主人。 若被察觉心思,定会被驱逐,那就无法在守在主人身边,与主人日日相伴。 陆澈行面上血色尽失, 这份隐秘见不得光的情愫只能被死死埋藏在心底。 听见药室门被推开,他垂着的脸缓缓抬起, 眼眸亮起微弱的光,轻声唤着,“主人。” 阿虞拿到江埕信后, 便来这药室做了半日的健骨丸, 她环着手看向相隔不远的那人, “你在这干吗?” 陆澈行将手中的食盒递上前去,“奴担心主人未用膳,就去做了些主人素日爱吃的。” 怕她不喜,他有些紧张道,“奴隶所的厨艺大赛,奴是年年胜出的。” 阿虞伸手将那食盒揭开轻扫一眼,里面几道菜做的极为精致,可见是用心研究过的。 她笑了起来,缓缓开口,“你可真是有心。” 那么多道菜里头,没一样是她爱吃的。 “您喜欢便好。”陆澈行眼神温柔,心满意足的笑着。 主人欢喜他做的膳食,如此一来,哪怕主人日后有再多的奴隶,他也能借此缘由与主人日日相见。 阿虞看向圭表,已是亥时一刻,她无心再观赏陆澈行发情,如若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死期就在近日了,很快就能如他所愿下去与玉樱相伴了。 “行了,带好你的佩剑,随我下山。”阿虞瞥他一眼,“替我报仇雪恨,才是你该做的正事。” 陆澈行见阿虞脖颈缠着白布,思及起那日渗血的剑伤,好看的眉眼阴郁尽显,想着抓到那人后定要将他千刀万剐,剥皮抽筋。 他额头伤势未调理好,如今内力亏损的实在严重,无法将武力发挥极致,只怕护不好主人,让她受伤。 陆澈行微垂着眼,双手作辑请示道,“奴想借用药室做些健骨丸,恢复内力,不会耽误主人太多时间。” 阿虞听后浅笑盈盈,神情是难得的柔和,从袖中拿出做好的健骨丸,原本她还想着该如何说些好话才能叫陆澈行心甘情愿服下,没想到竟如此识趣。 这丹药其功效便是让习武之人恢复内力,但危害极大,服用久了会经脉尽废,精神紊乱。 她将玉瓶扔于身后的男人,“这是我做好的,原想着自己服用,但你用就给你吧。” 陆澈行将药塞于袖中,垂眸望着眼前人,轻声出言,“主人不是习武之人,吃这种药并无益处,以后给奴吃就好。” 陆澈行敛住眸底情绪,是他太过无能,武功差劲,才会让主人动吃禁药的心思,他指关节发白,此番回来定要勤学苦练,让主人再无后顾之忧。 阿虞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提着盏灯慢悠悠走出主院,时隔多日她头回推开那朱红板门,从迈出院门起,阿虞便觉阴风阵阵,灌入衣衫,是渗进骨头的凉意。 她停住脚步,站于原地,扫着此地全貌。 月色朦胧,如水的月光将山体拉得极长,又是重峦叠嶂,幽林密布,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鬼。 阿虞却未觉吓人,反倒笑了起来,与她先前猜到的,江埕信上所写之地是一样的。 也只有此地,才能让江埕这个死人悄无声息的做了这么多恶事,还未被人发觉他活着。 陆澈行白皙修长的握着伞柄,微微倾斜些,安静为阿虞遮雨。 二人顺着陡坡的山路走到尽头,前方竟只剩处冒着莹莹绿光的幽林。 那林子深不见底又伴随着些宛若黄鹂的哀嚎声,听得人头痛欲裂,思绪混乱。 陆澈行身形不稳,脸色苍白如雪,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从袖中拿出那健骨丸服下,色才好转些。 阿虞见他服药,满意出言,“这是碧岩山的万毒林。”话落,又垂眼看向脸色惨白,拄剑跪地的陆澈行。 他剑眉蹙起,内力耗损极为严重,阿虞将拾起滚落在地的筋骨丸喂于男人口中。 “多谢主人搭救。”陆澈行那张极为俊俏的脸未显露出半点惊慌,仍是温顺地看着阿虞,心底担心主人会害怕。 他垂眸认真看她,只见阿虞平静念着古籍记载的万毒林,“……活人在里面撑过十二时辰便能成为珍贵的蛊人。” “巫族为防居心叵测的人利用蛊人作乱,在此作巫蛊之术,习武之人靠近会虚弱至极,内力尽失。” 她摇头轻叹着,“我这样的凡夫俗子误入便是有去无回,死路一条。” “百年以来也再没出现过蛊人。” 主人怎会害怕呢,明明早就知晓此地是哪。 陆澈行眼神柔和,低声夸赞道,“您还是如从前那般足智多谋,事事都会考虑周全。” 他缓缓出言,“奴对碧岩略知一二,林子百里之内唯有两处宅院。” “幽林通往的宅子,应就是您仇人的所居之处。” 阿虞将先前准备好的几瓶健骨丸交于他,“既然你熟知地形,我也能少废些口舌。” 她见天已黑透,温柔笑起,“我养了只蛊人,需得让你进去帮我将他带出来。” 陆澈行单膝跪在她脚下,主动请缨,“主人放心,就算他死了,我也会为您找到尸首。” 他拔剑出鞘,单手握剑朝阿虞作辑,看向她时敛起杀意,“奴会尽快。” 阿虞轻颌首,望着少年背影,只见他身形迅速地施展轻功闯入幽林。 阿虞所说的蛊人自然是陆衡之,他因着气运缘故,素来福大命大。 她怎么会好心放他走呢。 阿虞寻块石头坐下,左手撑着伞,右手持剑驱赶着周遭的小蛇,就这么静静坐到了天明时分。 她眼神晦暗,手紧紧握着伞,不免看向那林子,又等了差不多半刻钟,幽林才有动静。 只见俊美少年拖着个相貌极好的男人走出,少年衣衫褴褛,浑身沾满血迹,裸露之处的肌肤皆已鲜血淋漓,甚至能清楚看见皮肉里的经脉。 陆澈行费力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阿虞,轻念道,“主人。”话落,他胸口闷出鲜血,双膝发软,直直跪地昏厥过去。 阿虞将手探上陆澈行鼻息,见尚有呼吸,心中悬着的巨石才堪堪落下,目光转向双目紧闭的陆衡之。 陆衡之脸色泛着病态的白,眉峰皱起,神情脆弱,身上还咬着几条死掉的五头蛇。 阿虞提剑将蛇挑走扔回林中,随后拔出腰间的小刀割向男人的手腕,单手托腮静静观察血的味道。 没有刺鼻的血腥味,反倒是香甜可口,阿虞见状笑魇如花,小心挤了几滴到瓶里,喂于陆澈行口中,他长睫颤抖,剑眉轻蹙,费力睁开眼。 陆澈行见着眼前人是阿虞,眼底蕴含笑意,专注地看了她良久,“主人。” 阿虞见人苏醒温柔笑起,如此便意味着陆衡之已是蛊人,她心情极好,指使着陆澈行,“将他抬回去。” 少年利落起身,拖拉着陆衡之,目光温柔片刻不离阿虞,紧紧跟在她身后。 上山的路不算远,阿虞推开朱门,只见昨日被绑住的奴仆早已经挣脱绳索,如今齐聚主院。 几人面色焦急,手里握着信鸽,纸条系在鸽子脚上,正准备放飞。 “我昨个说什么来着?”阿虞轻扫几眼,冷声道,“通风报信之人别怪我手段残忍。” 陆澈行轻颌首明了意思,提剑正欲去拦截,却被阿虞搀扶住手臂。 奴仆们机灵,趁这空隙将信鸽放走,随即忠心耿耿得意笑道,“待我们主上到了,你这毒妇的死期也到了。” 阿虞见信鸽被放走,看着几人缓缓开口,“你们的死期是到了。” 她话落,陆澈行眉眼寒意凛然,身上杀气浓重,片刻过后,院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阿虞面无表情,握着巾帕捂着鼻子,“快些处理干净了。”随后,她拉扯着昏迷不醒的陆衡之去往了先前关押他们的铁笼。 * “你又利用我。”陆衡之四肢被拴上重重的铁链,他猩红着眼,指尖聚拢死死攥紧拳头,冷冷笑着。 他怎么如此愚蠢,竟真信她的鬼话,什么带他逃出去,让他快走,都是骗他的谎话。 就是为了让他进那幽林,当个蛊人怪物。 阿虞环着手静静观察着角落的陆衡之,他如同匹被激怒的恶狼,狠狠地瞪着她,好似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撕咬她的血肉般。 阿虞与他阴郁的眼眸对视,不解道,“这怎么能算利用呢?” 她翻阅起古籍,找到记载蛊人的那页念道,“蛊人的血能救身中蛊毒人的性命,巫咒能利用蛊人的肉喂养.休眠万千蛊虫……” 陆衡之笑容冰冷,声音从牙缝里硬挤出来,“那般好,你怎么不去当蛊人?” 阿虞弯唇笑起慢步走向他,陆衡之手被束缚暂且动弹不得,他那张极为俊俏的脸上已经写满恨意滔天几字,她笑了起来,扬手便扇了他一巴掌。 她缓缓蹲下,仔细打量着陆衡之的脸,那鲜红的巴掌印与他白皙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陆衡之黑眸死沉,心脏密密麻麻泛着疼,他还真以为,阿虞会放他条活路,放他走。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女声,“你是太久没吃狗食,还是忘了我从前在家怎么管教你的?” 提及此,陆衡之脸色异常白,竟急火攻心呕出鲜血,他发丝散落,双眸如潭死水,冷笑地摇着头。 陆衡之模样狼狈至极,清楚回忆起阿虞从前对他的随意打骂侮辱虐待,真是善于伪装,花言巧语。 他垂下眉眼半掩眸底情绪,修长分明的手青筋暴起,全是谎言,骗局。 阿虞轻轻叹气,笑意温和,“我真是觉得你这人好没道理。”她顿了顿,换套说辞,“找人玷.污你的江埕,我都未见你如此记恨。” “而我不过是让你成为蛊人。”她将那古籍随意丢与陆衡之,“你自个瞧瞧,当蛊人可没半点坏处。” 陆衡之身形微僵,长睫轻颤,沉默地睁开眼看着那泛黄的书页。 直至古籍被握得发皱,陆衡之才抬眼瞥向眼前女人,思量着她的话可信与否,良久过后,他眼底闪过片刻慌乱与愧疚,冷着嗓音道,“谎言。” 阿虞将陆衡之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就算他心有存疑,可如今也无计可施,只能听信她所言。 阿虞轻轻弯唇,“只要你心甘情愿的配合我割肉取血,待我收拾了江埕,自会放你走。” 陆衡之垂着头静默良久,主动张开自己白净的手掌,“刀。”他又看了阿虞一眼,闷闷道了句,“这次,不能在骗我了。” * 阿虞笑意盈盈的从铁笼走出,手中端着个玉碗里面正是陆衡之主动剜下的肉。 蛊人的肉只有心甘情愿割下才能达到药效,不然她才没有闲心温声细语的哄陆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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