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衡之长睫覆于茶眸,双手抱膝靠于墙角,一言不发坐了良久。 他已忘记了自己欢喜了叶玉多久,好似从有记忆起便终日姐姐的叫着她,与她青梅竹马。 他双眸死沉,却突感头昏目眩,竟零零碎碎记起了第一世发生的事。 他剑眉微皱,捋着思绪,他对第一世记得模糊,只知晓他极其厌恶阿虞,具体缘由却记不清了。 陆衡之从未深究过,只觉阿虞这等心肠狠毒的乡野的女人作的恶不再少数。 就如他大概记得那些,阿虞仗着真千金之事终日欺辱着叶玉,阿虞为博好名声捐石头充银两运往灾区,在施的粥中下泻药害流民腹痛。 这等毒妇是人人得已诛之。 只是,他此番记起了。 阿虞多次上书以证清白,“银两与粥民女愿以性命担保从未动过手脚,更未生过谋害灾民流民之心。” 她在上书的信里写着,“请求皇上彻查此事,还民女一个公道。” 陆衡之指关节握的发白,心绪极为复杂。 皇上又怎会彻查。 此事是江埕吩咐他去做的。 他还同叶玉邀功过。 陆衡之心口犹如压了块巨石,哪怕微张着嘴,仍是难以喘息,心底难受得厉害。 阿虞瞧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你可真够痴情。” 陆衡之自是听出她话中暗藏的讥讽意味,他低垂着眼,声音闷闷道,“与你无关。” 只是话刚说出口,他便觉自己语气重了些,紧接着道了句,“与叶玉也无关。” 他神情冷淡,“我早就不喜欢她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南微生 9瓶;悠哉 2瓶;两位小天使的营养液,爱你们~~
第57章 五十七章 ◎……◎ 几日后, 西院寝卧。 “阿姐!”陆澈行眼睫轻颤,从梦中惊醒,他脸色苍白, 抬手揉着眉心,静静坐起。 又梦魇了。 能夜夜梦见阿姐算得上是喜事, 他原觉得是上苍怜悯他思念之情,让他们二人终得梦里相见。 陆澈行垂下眼帘, 眸色黯淡。 近两日梦中的阿姐与记忆里的截然不同,她会同他道,不怪罪叶玉将她杖杀, 更不怨江埕欢喜叶玉,愿他们二人能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更会秋眸含水跪于他身前恳请即刻诛杀叶虞。 陆澈行瞳仁漆黑, 身上泛着病气,捂帕咳血不止。 他长眸微动, 想起那日听阿虞胡言乱语后, 自己随意翻阅的几本巫书里,便记载了捏造梦境的巫术。 造梦术习学简单,但却极其损害中术人的身子。 陆澈行手骨节握得泛白,看着枕边的鬼脸面具, 思及阿姐音容笑貌,他拿起面具贴近心口, 一点点否认着是江埕所为的猜想。 那双白皙的手青筋可怖,提起榻前的剑推门而出。 * 入秋的夜本就阴冷,铁笼又潮湿, 阿虞睡得极不安稳, 如今听见响动, 便昏昏沉沉地睁开眼。 陆澈行双目通红,幽幽地站在她面前,声音冷得彻骨,“你说我是该拔掉的你的舌头,还是割破你的喉咙,才能让你不在开口胡言乱语。” 他阴鸷地看着她,手中的剑直逼她的咽喉,未等阿虞回话,便划破了她的脖颈,直至鲜血淋淋,方才停下手来。 阿虞脸色煞白,疼得泪水掉落,她指尖攥得泛青,费力看着眼前人道,“你脸色这般差劲,很像是中了什么捏造梦境的巫术。” 陆澈行眼神愈发冷,情绪极不稳定,“胡说八道。” 阿虞秀眉皱起,思索片刻,担忧道,“是不是江埕假借玉樱之名入了你的梦…” 话尚未说完,长剑离她的咽喉又近了几分,“看来是要拔掉你的舌头,你才能消停些。” 阿虞闻言垂下眼,心如死灰道,“十三,你今日因造梦术杀我,明江埕便会还你真正的记忆。” 陆澈行神色晦暗不明,心口却如同压了块巨石般,绞痛难忍。 阿虞笑容苦涩,哑声出言道,“这从始至终都是江埕的奸计。” “他篡改你的记忆,让我们自相残杀,待你亲手杀了我这个救命恩人后,在告知你事情真相。” 阿虞看着眼前脸色愈发白的少年,“他想要的便是我们生不如死。” 陆澈行眉峰皱起,零碎的记忆在他脑中反复搅着,他薄唇发颤,握剑的手也有些松动。 陆澈行自知是习武秘籍的后遗症发作,他手拄着剑强撑着站稳。 耳边却只剩阿虞那句,江埕若真是你的亲生侄儿,又怎会将那种短期增进人武力,实则害人性命的秘籍交于你呢。 他面如纸色,吐出一大口鲜血,手无力地松开剑,跪倒在地。 阿虞抬眼看向躲在角落里的陆衡之,他们身上被拴了千斤重的铁链,禁锢着行动,铁链不断,他们此生都无法走出这笼子。 陆衡之眼神阴暗,慢步走向陆澈行。 他骨节分明的手拎起铁链死死勒住少年脖颈,趁陆澈行发病之际,重重砸晕了他,那张白皙的面庞满是鲜血,直直摔倒在地。 阿虞起身,拾起地上那把长剑,这剑可是上好材料铸造的,坚毅如磐石。 也是她重金买下送于十三,护她周全的。 如今倒也讽刺,阿虞轻轻叹气,绕到陆衡之身后举剑砍向他腰身拴的铁链,费她好番力气才断开。 所幸剑未弯曲,更未有损伤。 两条铁链皆已断开,她催促着陆衡之,“快走。” 陆衡之却抬眼看她半晌,“你不跟我一起走?” 阿虞冷声回他,“不了。” 她继而道着,“你再耽误些时辰,便只能留在这和我等死了。” * 直至脚步渐远,阿虞搀扶着陆澈行坐回笼边。 她捏着手绢用力擦拭他的伤处,疼得他浑身发颤,小声呢喃着,“阿姐。” 捏造梦境的事自是阿虞做的,昨个她趁陆澈行发病疼昏时喂了些自己的血给他用以造梦。 只是她巫术不精,也只能以玉樱托梦给陆澈行。 若是江埕没活着,此番她就能废了陆澈行武功,将他拖回京中好生折磨。 可惜江埕活着,他气运滔天,想要重登高位,更想杀了她们。 新皇陈修那气运又怎能抵过天选之子,只怕在她遇难这段时日,便已凶多吉少了。 掌管兵力的二人,秦衍为叶玉终身未娶,另一人浴血沙场便是为做玉樱后盾。 就算从这逃出,也只怕京城局势已变。 阿虞眼神阴冷,她可不想成为案板鱼肉,任人刀俎,更不想江埕坐拥天下,叶玉母仪天下。 而她沦为东躲西藏的阶下囚。 “阿姐…”少年昏昏沉沉唤着玉樱,阿虞偏头看向苍白着脸的陆澈行,轻轻笑起。 她抬手摸着自个脖颈,仍是血流不止。 那剑如此锋利,当真是疼死人了,阿虞叹气,举剑用着剑锋猛戳陆澈行的额头。 他所恢复的记忆的的确确是被巫术强加上的,不过倒也说不准许是玉樱真是他深爱的阿姐。 也可能如她猜测般,从始至终只是江埕的奸计。 但这些于阿虞而言不大重要,在她心底,十三拿银两找她取回卖身契时便已经死了。 她晃动手上断掉的铁链再度砸向少年的头颅,陆澈行额上血迹斑斑,眉眼尽是痛苦之情。 阿虞翻找出条干净巾帕系住自个脖颈伤口。 被巫术篡改记忆之人,此生再难记起自己是谁了,更难忘对玉樱的炙热爱意。 但如若将脑子砸坏,陆澈行记不清玉樱的模样,也记不清谁杀了玉樱。 阿虞嫣然笑起,伸手探着陆澈行鼻息,应是还能撑上几日,也该叫江埕尝尝自作孽,不可活的滋味了。 * “我记不清了…”陆澈行脸色泛着病态的白,只觉记忆混杂,头疼得好似要裂开般,怎么也记不起自己是谁了。 他眼神慌乱无措,双手抱膝蹲在角落里。 阿虞美目眯起,手里紧握那把剑,“你当真记不得你是谁了吗?” 陆澈行睫毛颤了颤,费力摇着头。 因着伤势久未包扎缘故,他浑身烧的滚烫,陆澈行眼底起了水雾,零零碎碎记忆涌入他脑中,疼得眼眶布满血丝,双眸宛如要滴血般。 阿虞挑了挑眉,看着疼得翻来覆去的少年,“我是你的主人。” 陆衡之闻言微微一怔,忽然忆起眼前女子一袭嫣红罗裙,在他奄奄一息时买下他,救了他这条贱.命。 他眼眶蓦然红了,小心翼翼地凑近阿虞,“主人,奴失礼了。” “奴记起来了,记起您的赐名十三。”他安静跪在阿虞身侧,眼底的爱意深藏不住。 阿虞打量着陆澈行,总算是有件令她心情愉悦的事了。 原以为将陆澈行脑袋砸坏记不清人,已是极好的运气。 未料此番他不仅不记得谁是玉樱,还将对玉樱的忠心耿耿,炙热爱意,通通给了她。 阿虞莞尔一笑,“你还记得你的武功吗?” 陆澈行察觉到眼前人脖颈包扎着白布,布上溢出鲜血,他眼眶湿漉漉的,“是谁伤了您?” “奴为您报仇雪恨。”他抬眸望向阿虞,认真承诺着,“奴愿为您赴汤滔火,在所不辞。” “伤我之人的暗卫武功极高,我们单枪匹马闯入只怕是凶多吉少。”阿虞弯腰笑着,捏着手绢擦拭陆澈行额间的伤疤,“如今不急,需得想个周全的法子。” 陆澈行身边伺候的奴仆并不多,除了那夜惨死的暗卫府中再无会武之人,也省了许多麻烦。 阿虞看着少年虽是伤痕累累,但身手仍然矫捷,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奴仆通通绑好。 “主人可要留他们活口?”陆澈行眉眼温顺,轻声问询着阿虞意思,“后院有野狼,不会污了您的眼。” “先关到柴房。”她抬眼轻扫众人,声音极为冰冷,“但若谁敢有通风报信的心思,就别怪我手段残忍。” 话落,阿虞起身去了书房,翻找着江埕与陆澈行的来往信件。 二人谈及之事皆是如何为玉樱报仇雪恨。 阿虞将信拆完,在最后那封上看到江埕提及了他们如今的所在之地,她眼神微黯,温柔笑着。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每天都在书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熬过冬天再改名、妄安 1瓶; 爱你们,啵啵啵~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 傍晚戌时初, 天飘起蒙蒙细雨。 药室外站着一俊美少年,少年长身玉立,手拎食盒, 专注地盯着面前那扇门。 倘若主人能提前制完药走出,他今日便可早些见着主人, 和主人多呆一会儿。 陆澈行耳根泛红,眼底蕴藏爱意, 修长的手缓缓移至心口感受着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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