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贵人们爱好修行,她是知道的,但是送女儿去修行,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夸张?现在不正是给女儿找好婆家的时候吗?修什么行啊?奇了怪了。 “小红,你还听到了什么?” “只知道这个,一开始婉儿小姐激烈反对,后来她们就进了内屋,好像在争论什么,我听不清楚。” “再后来呢?” “后来婉儿小姐就没什么反应了,现在她们正在收拾东西呢。” 顾朱氏的心就像被猫儿挠了一样心痒难耐,到底是怎么回事?像婉儿这么活泼好动的小女孩,怎么会愿意去道观清修呢? “对了,她们打算去哪里修行?”顾朱氏又问。 “听说是长青观。” “长青观?咱们城南县的长青观?” “是的,今天张夫人就去了长青观,回来就说要送婉儿小姐去修行的事。” 原来如此,我说呢,她们怎么一直待在城南县不走,原来是为了去长青观修行啊!想到这里,顾朱氏如何坐得住,匆匆忙忙赶去前院找自家老爷。 “老爷、老爷,你知道吗?张夫人要送她女儿去长青观修行呢。” “有这事?好端端的,怎么要送去修行?” “哎呀,她们哪里是去修行,她们是去找陶道媪了。” “陶道媪?找她干吗?” “我的天啊!”顾朱氏对自家男人绝望了,只得直言:“陶道媪在长青观有一个修行讲堂,专门招收达官贵人家的女儿,张婉儿准是去跟她修行和学习了。” “那又如何?” 不得不说,顾邑令对于信息的敏感性,以及政治上的敏锐性实在是太落后,还不如顾周氏一个妇人,怪不得一直是个七品小官。 “那长青观的陶道媪是宫里出来的,什么琴棋书画、宫廷礼仪、庶务管理无一不精通,咱们女儿要是也能跟随她学习,以后准能说上一门好亲事。” 至此,顾邑令总算明白顾朱氏的想法了,不禁叹气道:“夫人,你想得未免太美好,我们这样的人家,岂是能和宫里的人攀上关系的!” “老爷何不求求同知大人,毕竟咱们不是才替同知大人办成一件大事吗,那个番薯什么的,兴许他能同意把咱们韫秀带上呢?” “不可能,你也说了,那陶道媪招收的是达官贵人,咱们小门小户的,别人如何看得上眼。” 在顾邑令看来,自己的女儿平庸无奇、志大才疏,偏偏又性情高傲、轻世傲物,是绝对无法胜任大家族大妇的。 既然如此,何苦要她去挤那千军万马的独木桥,倒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平平安安过一生足矣。 况且,为女儿家的事情去求同知大人实在得不偿失,人情应该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面,比如说自己的仕途或者儿子顾远知的前途上。 听到顾邑令不肯替女儿求情,顾朱氏忍不住开始口不择言:“老爷,你总是不把韫秀放在心上,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难道还不能为她谋一个好去处吗?” “夫人,你说这个话合适吗?”顾邑令也生气了:“韫秀是咱们的女儿,我自然关心和爱护她,但远知也是咱们的儿子,不要忘了你做母亲的本分。” 听到顾邑令提到远知,顾朱氏紧紧抿住嘴唇,一言不发。 看到妻子沉默不语,顾邑令放缓语气: “咱们这样的人家如何能去攀高门朱户,况且那世家龌龊腌臜的事可不少见,何苦要去钻这个泥潭。找一个和咱们差不多的人家、人品好的夫婿才是正经,对韫秀也好。” “夫人,这个修行的事,你就不要想了,好好看一看城南县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也好提前给韫秀准备。” 知道自家男人已经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顾朱氏失魂落魄地离开前院。 其实她明白顾邑令说的话在理,但顾朱氏心里渴望着女儿能更进一步,不管怎么说,至少要比她强,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如何肯放弃。 况且两人之间还有一个顾远知的存在,一想到顾远知,顾朱氏就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想要和顾邑令对着干。 顾朱氏有了韫秀之后,一直不能再次生育,作为一名永嘉传统女性,原本她都准备要给顾邑令物色妾室人选了。 然而,就在韫秀五岁那年,顾邑令突然抱回来一名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虽然顾邑令没带女人进门,但他先斩后奏的做法令顾朱氏十分反感,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至今难以释怀。 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压力下,顾朱氏勉强自己接受了这个儿子并抚养至今,并且一直努力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看待, 平时吃饭穿衣、一概用度都不曾短缺。 她虽然不讨厌这个自小养大的儿子,但心里总有一个梗,这使得他们母子之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隔阂存在;而且人性所在,她总是把韫秀放在首要位置,其次才是远知。 由此可见,不管是簪缨世家,还是窄门窄户,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掀开光鲜亮丽的表皮,下面可能就是血肉模糊的“剪不断理还乱”。
第62章 妾心坚如磐石 小孩子对于大人的心思和行为是十分敏感的。 顾朱氏的这种矛盾心理和作为,使得爹疼、娘不爱的顾远知,小小年纪就懂事得不像一个孩子。 他平日里对待顾朱氏十分恭敬有礼,但恭顺中不自觉透露出一种倔强和疏离,以及孩子对母亲的渴求。 正是这种倔强和疏离促使小小的顾远知,自小就把全副身心投入到无限的学习中去。 顾远知天资聪慧,五岁就开蒙进学。他不仅勤奋好学,还善于刻苦钻研,经常“昼课赋,夜课书,间又课诗”,小小年纪就熟读经义、律法,能文善诗。 他才十岁,县教谕便称其“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赞其才思敏捷、聪慧过人、未来可期、前途无量。 顾远知越是聪明懂事,越是衬托出顾韫秀的平凡无奇,顾朱氏也越发难过。 一想到女儿不如儿子,顾朱氏就仿佛自己输给了外面那个女人似的,一时犹如万蚁噬心一般痛苦。 正因为要赌这么一口气,顾朱氏对顾韫秀抱有极大的期盼,立誓定要将女儿嫁入名门望族,似乎唯有女儿嫁入高门大户才能慰藉其心灵,使其解脱。 嫉妒和愤恨可以蒙蔽人的双眼、迷惑人的心智、动摇人的本性,使其疯狂。 为了打倒那个不知名的女人、维护大妇的尊严,顾朱氏不顾一切来到同知夫人的面前。 “顾夫人,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向你告辞。”虽然讶异于顾朱氏的不请自来,张周氏并没多想,只是心想正好告别。 “张夫人,请恕我冒昧多问一句,您和婉儿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听见顾朱氏打听婉儿去哪里,张周氏心中一动,再看顾朱氏一副形容焦急、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更有谱了。 没什么可隐瞒的,张周氏直截了当地回答:“婉儿将去长青观修行。” 听到张夫人肯定的回答,顾朱氏哪里还坐得住,头脑一热、不假思索就开口,恳求夫人带自己女儿一起去。 唉,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一点规矩都不懂,张周氏内心默默叹一口气,我们之间有能开这个口的交情吗? 见张周氏沉默不语,顾朱氏不免有点惴惴不安:“妾身是不是太唐突了?” 原来你自己知道啊,知道还开口,这应该说你是蠢呢?还是笨? 张周氏不回答顾朱氏的问话,反而问道:“我到城南县有半个多月了,你知道为什么,直到今天才送婉儿去长青观吗?” “这----?妾身不知。” “我在等靖国公夫人的引荐信。” “啊?”顾朱氏愣住了,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僵硬难看,心也凉了半截。 “顾夫人,你不知道做陶道媪的弟子有多难,靖国公夫人的引荐信上只有婉儿的名字,我恐怕帮不了你的忙。” 看在她这半个月尽心尽力地招待自己的份上,张周氏客客气气地送走顾朱氏。 等到顾朱氏走后,姚娘子才低声道:“这个顾夫人,真是的,居然好意思提这种要求,她以为她是谁啊!” “不自量力的人到处都是,也不差多她一个。” “夫人和气,才不跟她一般见识。” “若有人偏偏不识趣,要以卵击石的话,那就尽管看看,鹿死谁手吧。”张周氏意有所指地发狠道。 是夜,张同知夫妇再次开启盖棉被纯聊天的体验,话题当然是婉儿去长青观修行的一干事宜。 聊到最后,张周氏顺口提了一下今天顾朱氏过来的事情,直言其想法可笑、自不量力。 “这是顾邑令的意思?” “朱氏亲自来说,应该是他们两个人的意思吧。” “顾邑令这次办成一件大事,知府大人很高兴,以后说不定会有什么奖赏。依我看,他女儿的事情,要是能顺手办的话就帮他算了,也算了了一桩事。” “老爷说得倒轻松,靖国公夫人的引荐信上可没他女儿的名字,我怎么给他办?!” “唉,夫人不要生气,我的意思是,能办就办,办不了就算了。”张同知对此并不在意,不过是顺手人情的事情。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顾朱氏又来了,还带着她女儿顾韫秀。 在张周氏看来,顾朱氏做了一个头脑发昏的决定,因此她不得不再次确认:“顾夫人,你真的想这样做吗?” “是的,还请夫人给韫秀一个机会。”顾朱氏坚定地回答。 “韫秀姑娘,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听到张夫人的问话,顾韫秀突然起身上前、跪下恳求道:“韫秀愿意伺候婉儿小姐修行,还望夫人成全。” 张周氏定定地看着顾韫秀,这个小姑娘身形还没完全长开,看模样倒还周正,此刻她的眼睛正透着一种和她的身份极不匹配的光芒:这是下级阶层对上层社会赤裸裸的追求和渴望。 这是一个桀骜不驯又心比天高的女孩,她急切想要摆脱自己所在的阶层,去追求一种不属于她的生活。 这要是在昨天晚上谈话之前,张周氏是不会做任何考虑的,不过今天她反而有一种看戏的想法。 在她看来,愚者和狂徒对自己总有非同一般的盲目自信。越是无知的人越是想当然,去长青观修行固然能提升自己,但是阶层的跃升,有时候可不仅仅是靠自己的本事就能达到的。 向上的通道当然是存在的,它就在那里,谁都看得见,就看你能不能够得着。 换句话说,她不认为顾韫秀能抓得住,她倒是想看看,这个顾韫秀能走多远。 “韫秀姑娘,你在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伺候人的活,你恐怕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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