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规律的。 赏心悦目,像是在跳舞。 她在干嘛?聂浚北不解。 病房内的画面异常和谐,没有人说话。 胡婉笙沉默不语,眼神漠然;肖蓉担忧邻居母子,紧着一口气;王医生专心缝针,不想为女娲的艺术品留下一道丑不拉几的粗疤。 黎今颖目不转睛,关注着王医生的手,顺便模拟缝针,在大脑中回忆整形外科基础知识。 聂浚北就更大胆了。 他直勾勾盯着五米外的女孩,盯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才看出来,她在学! 她的手指动作和王医生的频率一模一样。 甚至更快更稳。 聂浚北随父母来到这个小县城两年,在公社学校也认识了不少同龄人。 同龄人有友好的,也有不友好的。 但他认为这些同龄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不够聪明,短视、粗鄙,犹如井底之蛙。 所以,在遇上这位神秘妹妹之前,聂浚北认为自己是整个龙岗县城最聪明的崽。 现在他不确定了。 父亲总爱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要小看身边的人,也不要小看这座不起眼的工业小镇。 聂浚北好像懂了。 * “缝好了,可能还是会留一点点痕迹。” 王医生放下针体,长长舒了口气。 他是个现实的人,知道其实没必要一针一脚都小心翼翼,随便糊弄也没人怨他。 聂涛生头衔是高,可是龙岗县谁看不出来,他们一家来这儿就是避难的。胡婉笙和自己虽然是同事,但她又能在卫生院藏多久?她专业技术是好,哪怕省城医院的护士长来了,都不一定比得上。 可她的技术,远不能保命啊。 未来怎么样,真不好说。 但当王医生真正上手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想要做到完美。 不为别的,他得为病患负责。 仁心仁义,至精至诚。 胡婉笙真诚道谢,她看得出来他尽了心思:“谢谢……浚北!快给王医生说谢谢。” 聂浚北还盯着对面床的妹妹看。 他被胡婉笙拉了一下肩膀,回过神,抬头撞上王医生的老脸,一下子就感受到了美学参差。 “谢谢王医生,我不怕留疤。” 他平时话不多,却很会讨人欢心。 他知道和不同的大人说话,要用不一样的语气,不一样的表情。 在不同的场合,他要扮演不同的角色。 比如今天,他示弱挨了打、见了血,那这群人顾及邻里目光,短时间不会再来为难胡婉笙。 但他还不够强大。 他必须得更快强大。 聂浚北在这样的环境长大,注定了他不是傻白甜。他必须要比同龄人更快成长,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他爱的人。 王医生交代完拆线注意事项后,功成身退,转去其他病房。 肖蓉也顺势带着黎今颖走过来。 “婉笙,我一会儿还有课,今颖得回家静养,这段时间要麻烦你帮我多照看一下了。” 胡婉笙温柔点头,半俯下身子,和黎今颖正式自我介绍:“今颖你好,我是婉笙阿姨。” 她咬字很有韵律,很好听。 不过声音还是冷冷的。 黎今颖糯糯地跟了一句:“婉笙阿姨~” 肖蓉见女儿如此乖巧,心中更加担忧,智力发育究竟有没有受到影响? 也只能多多观察,多多祈祷了。 思绪拉回病房,她牵着黎今颖的手,靠近缝完针的小男孩,介绍道:“这是住在隔壁的弟弟,聂浚北,以后你们可以一起上学。” 黎今颖很淡定,男主独子嘛,我知道的。 聂浚北不淡定了,黑漆漆的瞳孔开始地震。 你们确定这是姐姐? 这么小一只?
第5章 家属院 黎今颖把着小手指算,穿过来已经快十天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走出卫生院,真正脚踩实地,接触书中世界。 第一视角的第一感受是——龙岗县城的街道不宽,还有点小拥挤。 这里没有水泥路,也没有红绿灯斑马线。说是街道,其实就是砂土简易铺出来的一条路基。 街上没有她所在世界线那种变道不打灯的小汽车,更没有电动车、代步车、共享单车。 取而代之的,是驮货拴驴的土板车,还有少量自行车。很少。其中一大半像二手,金属轴边大多掉了漆,车圈沾满了黄泥。 街上大多数人还是两条腿步行。 肖蓉就推着一辆惹人羡慕的自行车,光亮崭新,正面还有一个圆滚滚的金属铃,是品牌货。 公社学校离得远,为了让老婆上班方便,黎志兴就把票留给她用了。 肖蓉没有骑车,她推着车走。 一路上,许多人向肖蓉投来友好的目光,但他们在见到胡婉笙的那一刻,又缩回了想要打招呼的冲动。 这些举动,同行的三人皆看在眼里。 肖蓉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不友好视线,用她招牌的大长今微笑化解。 胡婉笙紧抿双唇,一言不发。两年来,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凝视。 唯一让她不放心的是孩子。 今天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她面前,她知道,今后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不会好过。 至于四人中唯一的男性…… 走出卫生院前,聂浚北一直跟着黎今颖的脚步在走。她迈一步,他跟一步。他实在好奇这位寡瘦且小只的“姐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这是他孩童的天性在作祟。 可是走出卫生院大门后,聂浚北就变了。 他变得像幼狼一般警觉,用黑漆漆的瞳仁扫过身边所有人,担忧周围潜在的危险。 父亲不在,他得站出来保护身边的母亲。 万一又有石块砸过来呢? 在这个防守的过程中,他发现那些探视的目光不仅会扫过母亲,还总是停留在黎今颖身上。 他们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因为她身上全是伤口吗? 难道是她长得像瓷娃娃? 还是因为她之前从未出现在县城? 聂浚北不确定是哪种,他只能警惕所有的可能性。 于是,当黎今颖还在左看看、右看看,沉迷探索原著世界时,书中的天命之子已经对她萌生出一股天然的保护欲。 她本人却对此浑然不知。 在她的视角里,龙岗的一切都很新奇。 光是街道周围的楼,她就没怎么见过。 严谨一些来说,其实不能统一称之为“楼”,大多数建筑物是一层高的土坯房。 房子墙体大多是土黄色,应该和麦糠外墙泥有关。部分墙被刷成了白色,上面用红字写着宣传标语。房像顶大多是灰瓦,看着很像现代那些骗钱假古镇的味道。 整条砂土街上的最气派的,就是他们背后的卫生院,连对面新修的砖瓦家属院都比不上。 黎今颖觉得没毛病,重视群众的生命健康,这个意识很接地气。 这里也比她想象的还要热闹。 街上没有小摊,政策不允许。 但有商铺,离医院最近的是一家旧书店,门口挂着一个快站不稳的大铁架子,上面插着满当当的各种报纸。 街对面是一家药房,中药房,不是医院门口刷医保、拿非处方药的地方。 远处似乎还有副食店,不过没什么人光顾,多半是今日份额都已售罄。 这里应该没有城管。 因为街上干啥的都有。 书店门口站了个老头,正在贴主-席头像,看来是有新的语录集到货。 旁边有土豆脑袋的小屁孩在卖报,身后跟着一个还没有萨摩耶高的小姑娘。 不远处,几个青年人穿着灰布棉衣,挤在两根长凳上,好像在……吃冰棍?他们身后是三两个着花棉袄的女人,手里还扛着公社的劳具。 再远一点的地方,甚至有人在露天弹棉花。 过完街,她就到终点了。 也没看清那个弹棉花的到底手艺如何。 * 家属院外部环境还不错,灰砖灰瓦,和对面卫生院一样是两层。屋檐不高,中央竖了几管烟囱。底层外墙爬了一圈枯草,或许春天到了以后,会开出片片野花。 穿进大铁门,是一小块空地。 右边地上有一圈石灰粉画出的框框角角,像是哪家姑娘跳房子留下的痕迹。 左边就是楼梯间。 “今颖慢点,要妈妈背你上去吗?” 黎今颖正准备往台阶上嘎嘎冲,就听见肖蓉温柔的声音。 她愣了一瞬,摇了摇头。 肖蓉认为她不想说话,听懂了暗示:“那我们慢慢走,一步、一步……” 黎今颖这时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走个台阶,肖蓉都要这样小心翼翼? 走了好几个台阶她才想起,以傻大妞的经历,别说是台阶了,估计连楼房都没见过,那自然也不会上楼梯了。 肖蓉是担心她像个傻瓜似的杵在原地。 于是,黎今颖特意慢下步子。 她吭哧吭哧一阶一阶迈,小口小口喘着气,不快也不慢。 肖蓉在旁边牵着她,没有催促。 胡婉笙走进家属院,终于敢松开喉咙呼吸,也放下了悬着的心。 这里至少安全些了。 她带着孩子,跟在母女两人身后,特意留出几米距离,不给她们压力,偶尔还给回头的黎今颖投去一个温柔的笑容。 看见小女孩再次回头,胡婉笙终于忍不住开口。她的声线有微微的颤音,幅度很浅,不反复品,根本察觉不出来。 “慢慢走,阿姨和弟弟不急。” 聂浚北听见这个称呼,有些不满。他扭头看向努力装作第一次上楼的黎今颖。 明明就是连走路都需要人照顾的小妹妹。 哪里像姐姐? * 磨蹭两分钟,黎今颖到站了。 她高估了这副身体的运动能力。 大病初愈加上营养不良,走这一小段楼梯,上了个二楼,就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看来她的炮灰逆袭是任重而道远啊。 黎今颖走到房门外时,喘气的频率已经越来越重,重到让人难以忽视。 这吓得肖蓉赶紧拿钥匙开锁,进门就给她拿搪瓷水杯:“下次还是妈妈背你吧,先喝点水水,慢慢的,别呛着了。” 黎今颖接过水杯,也来不及深究这到底是烧开的还是水井的,吨吨吨往下灌了几口。 尝到甘霖,大脑确认不会渴死后,她才后知后觉犯了职业病,牢记剧烈运动后忌大量饮水,特意改回了半口半口抿。 补充完水分,满足地打了个水嗝后,黎今颖抽出精力,开始观察周围。 首先是客厅,方方正正。墙壁是两个色,上面是白灰,下面是绿灰,还略有点发黄。客厅外没有阳台,但背靠两扇玻璃窗户,朝南,采光是独一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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